章二百四十五：虫人（上）

头顶上的暗门，“咯”的一声，缓缓打开。声音虽轻，可听到孙倩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原本拉着刘出洋手臂，要他尽快救自己出去的动作，瞬间嘎然而止，就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就连脸上扭曲的表情，也刹那定格，在这个摆满眼珠的恐怖环境中，则更是显得诡异非常。

“达、达”阵阵踩踏石阶的脚步声响起，不缓不急，但却每一步都仿佛正好踏在人的心尖上一般，让心脏不由自主地随它“咚、咚”直跳。

“来了……恶魔……来了！”孙倩带着哭音，颤抖起来。随着她的话音，一个魁梧的黑影，从上面走了下来，就如同一片黑云，沉甸甸地，压在二人的心头。

“出洋老弟，不请自进，可不是为客之道啊！”那黑影说道，声音略带尖细。

刘出洋瞳孔一缩，所来之人，仍站在黑暗之中，尚未完全显露身形，只模糊地露出了一张脸庞，依稀认出他便是周刚。他静静地站在黑暗之中，身体仿佛能够完全融入其中，若不仔细去看，当真如同在半空之中，就只悬浮着他的一张脸庞似的。这便是修习暗系元素，所带来的效果。

“周大哥几日不见，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刘出洋冷冷一笑。在他的记忆当中，这周刚原本面目清秀，身材亦是偏瘦，虽也说得成健壮，但绝谈上不魁梧。可如今观之，除了脸上还能看出些许原本周刚的影子之外，无论声音、体形、还是实力，都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都是拜我师傅所赐！”周刚呵呵一笑，往嘴中放了一块东西，嚼得“咯、咯”作响，“他们生怕这具身体的能力，跟不上我的进阶速度。所以，给我吃了许多天材地宝。呵呵呵……”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足了半晌，才缓缓收声。

“可我像是这么白痴的人吗？自打开始，我就怀疑他们不怀好意。所以，我觉察到有人跟踪我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幻术师。我立刻走到僻静之所，高喊出事情真相，又说出了几个大陆上真正天才的名字，转移他的视线。果然，他放过了我！”

“还有，天穹这个傻瓜，一直以为我没有发现他！可实际上，也不过是我故意为之罢了。他是我用来迷惑和牵制幻术师的棋子，果然，为了避免暴露，他被幻术师消除掉了。可幻术师也因此，泄露了自己的行踪。想来，是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了。”

刘出洋听到此处，心中却是画了个问号。夜天臣此人，绝不是蠢笨之人，不可能布置了周刚这个诱饵之后，又轻易地让这个诱饵，自己就摆脱了限制。

而且，幻术师为什么要杀天穹？刘出洋原本以为天穹无意中撞见了什么。可此时听周刚所言。连他都能发现天穹，说明天穹的调查，并不隐秘，或者说并不如他自己所想的那样隐秘。既然如此，幻术师又为何发现不了他？又为什么非要杀了他？

“这其中……定有蹊跷？”这一刻，夜羽帝国高层的做法，以及那幻术师不寻常的表现，都让他疑惑重重。

“我本想着，今天整理一下收藏。然后收拾痕迹，就此放弃这具身体，离开这里！”周刚又是向前走了几步，完全暴露在刘出洋面前，“却没想到，巧遇了出洋兄弟！嘿嘿……既然兄弟你都来了，那也就不要走了，就留下来，做我的收藏品之一吧！”他嘿嘿一笑，“呸”的一声，从嘴中吐出了一样东西。

低头一看，被他吐出的，原来是一片女子的手指指甲，已被咬得破破烂烂，不成样子。这个家伙，方才送入嘴中咀嚼的，竟然是一截女人的手指，被他当作零食吃掉。

刘出洋觉得胸口发堵，怒不可遏，周刚的举动，让他出离地愤怒了。他深吸了两口空气，强压下心中怒火。愤怒只能让人发昏，这个时候，越是敌人刺激你，就越要保持冷静。

“你还有同类吧！”他抽出直刀，一刀斩下，将锁住孙倩的铁索斩断。并推得她后退两步，他同周刚之间，必有一战。而且以刘出洋的预计，他也多半不会占得便宜。因此，他斩断铁索，就是打着一会儿拖住周刚，让孙倩先逃出去，能跑一个算一个的主意。

果然，孙倩后退两步之后，伏下身来，哆嗦着摸到了向上的台阶。她虽目不能视，可在这里面时间长了，光凭声音，也大概了解了里面的布置。

“噢？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周刚饶有兴趣地问道，连看都没有看孙倩一眼。

刘出洋心下一沉，看来入口之处，已经被周刚给暂时封锁住了。孙倩想要活着逃得性命，也唯有自己战胜周刚一途可走！

“我在精灵王国的时候，曾杀死过一只噬心虫！”刘出洋说道，他现在的目的，也是想激怒周刚。“它所寄生精灵族大长老后，也喜欢折磨别人，也喜欢收藏受害者的眼睛。按照精灵女王所说，你们二人，应该是算是‘兄弟’吧！”

听罢刘出洋所言，周刚面色一沉。“找死！”他抽出长剑，几步走下高台，来到刘出洋近前，一剑斩下。

“果真上当了！”刘出洋心中一喜，若让周刚怒气冲昏头脑，他就还有机会。可待他举刀相格之时，却突然看到周刚的嘴角，露出了一道讥讽的弧线。他身形一晃，也不知怎的，竟到了刘出洋身后。

“该死！”此时再将直刀背到身后，已是来不及了。刘出洋向前窜身，就觉得后背一凉，继而火辣辣的疼痛，已是中了一剑。若是他躲得迟了些，非要被斩成两段不可。

“好快的速度！这不可能！”他心中暗自惊讶。周刚方才的嗔怒，明显也是扰乱刘出洋，降低他的防备心理，让他露出破绽。可真正让刘出洋感到诧异和难办的，还是他瞬间施展出来的速度。这速度之快，令身为二阶职业者的他，看都看不清楚。

他本以为，以周刚魁梧的身形，定是走力量路线，出招势大力沉。所以举刀相格之时，才会用足了力量，刀势有些过老，却没想到还是中了对方的计策。

刘出洋回过身去，直刀防在身前，眼睛却四下打量，期望能找到遏制对方速度的环境。“是了！如果所料不差，周刚应当和大长老的情况，刚好相反才是！”他在精灵族遇到的被噬心虫控制的大长老，属于虫子的实力，低于被附身的大长老的实力，所以在与刘出洋争斗时，它才会饮下药剂，暂时提高自身的控制能力。

可现在的周刚，却是正好相反。寄生于他身上的噬心虫，杀戮了大量生命，所汲取的暗系元素，也定然不少。相比之下，原本与刘出洋实力相当，又没有刘出洋如此高的元素亲合力和接连奇遇的周刚，定会实力滞后，远比不上控制他的寄生生物。

如此一来，若想要发挥寄生体的全部实力，就要必须要想办法，对周刚的身体进行改造：一是身体强度，要想发挥出超于常人的速度，首先身体就必须能够抵抗加速度所带来的伤害。

与各系元素对职业者，每一丝肌肉的炼化不同，周刚身体本身的炼化速度，也就是进阶速度，满足不了噬心虫的需要。它只能采用另一种方法，便是增加肌肉的数量，而忽略质量。肌肉增加，变得庞大，在接受外力和自身反力时，原本需要由一根肌肉纤维承受的力，便可以分散到几根，甚至十几根上，这就相当于变相地增加了身体强度。当然，这大概也是周刚现在，身材要比之前魁梧许多的原因。

第二便是眼睛，周刚肉眼的元素强化程度，也跟不上现在的速度。眼睛看不清，就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以刘出洋的猜测，周刚现在的眼睛一定是被改造成了复眼形状。这种形状的眼睛，多出现了昆虫身上。而噬心虫作为昆虫的一种，想必对这种眼睛，也定是非常熟悉，改造起来也是轻车熟路。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要加快机体的新陈代谢。身体强度足够了，眼睛也跟上了，又有脑中寄生的噬心虫代替大脑作用，对外界进行快速分析。可身体的反应速度，也必须合得上拍子才行。这就必须要加快身体的新陈代谢，才能做到。

在刘出洋的前世，有科学人员通过研究，得出一些昆虫的新陈代谢速度，是人类六倍左右的结论。这些昆虫对于时间的感应，便比人类慢了许多。换句话说，对于人类而言，一秒钟的时间，对它们来说，却相当于过了六秒。因此，在我们看来，它们才会如此的敏捷，轻易躲避我们的捕杀。

当然，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参与新陈代谢的，不止身体内的蛋白质，还有体内的本位元素。因此，高阶职业者们，才有可能保持长时间的高速动作，而不会变成“人干”。

周刚的本位元素储量，显然不能支持他长时间高速动作。可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刘出洋的眼睛，也看不清对方的动作。短短几次交手过后，他的身上，将被割出了几道深可见的骨的伤口，流出殷红的鲜血，已染红了衣衫。这样进行下去，他根本也等不到周刚魔力耗尽。

“该死！必须尽快退入到那些展台当中。”刘出洋咬牙坚持，暗自打算。密布的柱形展台，不仅可以限制对手的行动。而且，复眼所看到的东西，都是无数个像素点聚集而成，虽有优点，但不可避免的，也有成像模糊不清的缺点。虽然不知道周刚被改造的复眼，视距有多少。但刘出洋估计，只要退入展台当中，就可以利用密密麻麻的展台，对他的视线造成干扰。

“嘭”的一声，周刚又一次袭来，刘出洋仍是只能看到残影，他勉强举刀相抗，可周刚的这一击，却是势大力沉。两人刀剑相交，刘出洋竟然被撞得倒飞出去，直直地摔落到展台群落之中。

刀剑相交的那一瞬间，刘出洋也趁着周刚停顿的刹那，看清楚了他的眼睛。果然如他所料，周刚现在的一双眼眸当中，已然没有眼白和瞳孔。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地细小菱形黑点，遍布其中。让人一见之下，浑身发寒。

“难怪他一直宣称闭关，这副鬼不鬼、人不人的样子，要是被人看到，非露馅儿了不可！”刘出洋摔到展台群里，立时压倒了一大片展台。上面水晶制成容器，亦是倒伏一地，摔得粉碎。其中收藏的人类眼珠，也滚落出来，蹦蹦跳跳的。有的后面还带着一束神经，活脱脱蝌蚪仿佛。

水晶碎片，粘粘的液体，滚动的眼珠，遍地都是。一股刺鼻的营养液味道，也扑面而至，让人身在其中，感觉极不舒服。

刘出洋虽然成功进入了展台群中，可内心当中，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周刚方才的举动，分明就是故意将他打落其中。

“莫非……他还有什么诡计不成？”刘出洋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支在地面的手掌，不仅被满地水晶碎片，扎得鲜血直流，更是将一枚粘糊糊的眼珠，按得爆裂开来。

“唰”的一下，就在此时，这里面的魔法灯，却不知被周刚用了什么手段，全部关闭。四下之中，立时陷入一片黑暗。

“糟糕！夜视能力！”刘出洋猛然明白过来，周刚被改造后的眼睛，定然也同时具备了夜视的能力。

这片展台群落，他原本是为周刚速度所选，没想到现在，却反而倒成了周刚隐匿形迹，用来限制和偷袭他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