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好大的脸
“你什么意思？我第一场监考他, 后面几场我就坐在跟前盯着，你说他作弊还是说我作弊啊？”李老师指着郭敬安说道，“最后一场更是两个老师都在, 林森淼又坐在第一排, 脑门上就是摄像头，你还敢说作弊。郭老师, 你这个当老师的怎么老针对学生？”
郭敬安有苦说不出, 这也不是他想针对呀，您也不看看这学校里传言都乱成啥样了。
“哟，作弊？”语文组的老师来了，干脆利落的把试卷往桌上一撂, “您语文试卷能作弊做出个满分？”
“改作文的几位老师都不约而同的给了满分, 您要是说作弊, 那我们语文组的脸面都没地儿搁了。”
一旁英语组的老师这会儿也来了一句话：“不是我说, 林森淼这份试卷答案的含金量可比出卷老师给的标准答案高多了, 你看看他作文里那几个句子。”
“就是！”李老师这会儿也想起来了, 拿着试卷几乎要扇到郭敬安的脸上，“我告诉你, 他后面大题的解题方法跟标准答案可不一样，你说他怎么作弊？”
郭敬安被几个老师连手怼了回去，只能跟一脸焦躁的林潜渊汇报道：“校长, 这成绩应该是没问题, 咱们学校的老师……”
可不是好惹的, 毕竟校长经常换, 学校的名声还要靠老师啊！
“那也不能让他上台！”林潜渊咬牙切齿的都快疯了，万一那小子在台上说些什么，哪怕没根没据也让人看了白家的笑话。
毕竟临城一中的学生非富即贵，虽然临城白家是地头蛇，但还有他们压不住的几个啊！就比如首都的唐家，还有张家……
林潜渊完全没想到林森淼能考到这个成绩，也没想到学校里的几位名师竟然这样惜才的护着林森淼，他原本只想着找个人把林森淼替下去，可现在……他上哪找个人把全科满分替下去？
临城一中高三几个年级一向一起开家长会，现在在大礼堂坐着的可是一个年级的家长。更可恶的是，临城一中还有让年级前三名上场演讲的传统。
“能不能找个由头，不让林森淼上台演讲？”
林潜渊刚问出这话，就知道不成。现在整个大礼堂的家长都已经落座，第三名已经讲完了，现在在场上的是第二名的张信恩。
就算不让林森淼上场也没用，因为现在整个大礼堂中闹哄哄的，那些家长们压根对台上第二名的演讲不感兴趣，只盼着考了全科满分的第一名能上来说两句。
如果不让第一名上来，林潜渊预料着，这些家长会把大礼堂的屋顶给掀了。毕竟如今在这些家长眼中，什么白家的权势都是空谈，他们只看中自己孩子的成绩能不能提高！
完了，林潜渊这才发现，虽然他是这所学校的校长，虽然白家家大业大，但是在现在，他们却完全阻止不了林森淼。
“快让第一名上台交流他的学习经验！”
“那个全科满分的孩子怎么还不上来？”
在众位家长的催促中，林潜渊面露难色，无可奈何的让林森淼踏上了讲台。
“终于等到了！”下面的家长们纷纷支棱起耳朵。
然而这时，却传出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全来自家长身边坐着的学生。
“妈，你激动个屁，他成绩好又怎么样，你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全科满分？怕不是拿他妈的名声换来的！”
下面那些本就被林森淼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气的半死的学生，纷纷给自己家长科普林森淼的身世和他的无情无义。
“他妈是个小三，他是个私生子，关键还没心没肺根本不会为自己妈妈出头！”
“爸，你可别让我跟这样的人学，我宁愿成绩不好也不想当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这样一盆盆冷水浇下来，家长们的热情顿时熄了熄，毕竟他们虽然盼着自己孩子成绩好，但也不希望孩子成为这样没良心的人。
章宓芳坐在角落里，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捏了捏指尖。
这是她第一次来参加林森淼的家长会，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儿子在学校里是这种境地。
那些对于她的谩骂，她不在意，毕竟独自带着孩子十几年，这些风言风语章宓芳早听了无数遍，她已经不是个柔弱的女人。
而那些对于她儿子的评判，她一个字都不信！
这时候，台上的林森淼开口了，他面对台下那么多面色各异，眼神探究的家长，没有一丝的怯场。
而紧张兮兮的林潜渊，听到林森淼第一句话就恨不得晕过去。
“很抱歉，这次我上台的目的，不是为了交流学习经验。我是要澄清，你们对于我母亲的谩骂，和那些不好的猜测。”
这句话，让台下那些不遗余力说着他坏话的同学们，恍若被打了一巴掌一样陡然闭上了嘴。
他说他要澄清？在这个领导讲话千篇一律，学生代表只背范文的家长会上澄清谣言？
坐在家长身边的唐棠不由捂住了嘴，而旁边孤身一人的张信恩也不由抬眸望向台上。
没有一个学生，能想到林森淼会干出这样的事。毕竟他们只是学生，他们怎么敢在老师和家长的威压下做这些事？
但是在他们口中，没胆识，没良心的林森淼却敢做。
“最近，学校里流传我是校长林潜渊先生的私生子，并且将我的母亲骂做小三。”
台上的少年声音铿锵有力，一下便镇住人心，即使他说的内容不是台下家长们想听的，但他们却连让少年下台的心思都升不起来。
毕竟，这个孩子拼命考了临城一中第一个全科满分，就为了在台上为他妈妈说句话。
“林校长的确是我的父亲，可我的母亲却不是小三，她和林校长曾经是合法夫妻，更是早就离了婚。”
等等？不是小三，是前妻？
那些同学们还沉浸在林森淼要在台上为自己母亲澄清的震撼中，这会儿又是一懵，纷纷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白逸风。
白逸风坐在台下，指甲几乎抠破座椅上的绒布。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站在这里，说这样的话？那个连日记被贴在公告栏上，都只会低着头默默揭下的林森淼，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
在刚听到林森淼开口的时候，白琳琳就几乎跳了起来，忍不住的想让人把那个贱人的孩子从台上拉下来。
但是，台上林森淼冷凝的目光，竟然让她一动都不敢动，只能忍冷汗从额头流下。
“妈！他没证据的，他没证据的！”白逸风拼命安慰自己。
对，这小子能有什么证据？白琳琳深吸口气，站起来指着台上的林森淼道：“你这孩子怎么颠倒黑白，这种事情空口无凭的怎么能瞎说？”
白琳琳这话一出，先前躁动起来的家长们又纷纷冷静下来。
一边只是个高中生，一边则时偌大的白家。这个学生虽然替母亲澄清流言的心思可贵，但是说的话却不一定是真的。
白琳琳看见自己控制住了全场，嘴角一勾，这才坐下。
就是这小兔崽子站上了这个地方又有什么用？没有证据就根本威胁不到她。
然而白琳琳一抬头，就心里咯噔一下。
因为她看到台上的少年把一份文件放在了实物展示台上，屏幕上立刻就显示出了内容。
那是一份离婚档案，双方的名字写得清清楚楚，还盖着公章，杜绝了造假的猜测。
这份材料，完完整整的证实了少年的话，也让台下的家长瞬间回过神来。
什么？这小孩说的话是真的？他真是林校长前妻生的孩子？
“你怎么不弄清楚随随便便骂人家是小三？”
“我、我不知道啊……”
这样的对话在大礼堂四处响起。
林潜渊终于忍不住了，顾不上脸面，在台下大叫：“你、你在台上瞎讲什么，快给我下来！”
林森淼瞥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开口：“林先生，我妈妈的身份我已经解释过了。你们离婚的日期也清清楚楚，那我能问问，您跟白家小姐结婚的日子是什么时候？您的儿子白逸风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他比我还大上一些？”
这些尖锐的问话，把白琳琳和林潜渊幸福婚姻的假面彻底揭开。
台下一阵躁动，白逸风每年生日都会大办，所有在座的同学少有不知道的。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白逸风出生时，林潜渊和林森淼的妈妈还没有离婚。
小三上位，生了个比正室还大的儿子，现在转过脸来骂人家正室是小三。
真是好大的脸，好渣的男人！
早就看不惯白家的那些家长们，眼中立刻露出了鄙夷，更有人当场嘲笑出声。
白琳琳拼了命想掩盖的真相，终于“哗”的一声被揭开，她看着周围那些平日里跟她交好的人，现在都用最厌恶，鄙视的目光看着她。
这让她不由浑身发抖。
因为现在，她不再是白家的大小姐，不再是临城数一数二的贵妇人，她就是个没脸没皮的小三。
最终白琳琳再也忍受不住周围人的目光，跌跌撞撞的从大礼堂跑了出去，连自己儿子都忘了带上。
家长们见惯了世事，这会儿反应的快。可先前被白逸风蒙骗，骂了林森淼接近半个月的同学，一个个都是懵逼不已。
更有几个女同学眼眶一红都要哭出来了。
他们这算什么？把前妻骂成小三？如果白家母子是不要脸的阴森主谋，他们不就是帮凶吗？
林潜渊扶着墙站稳，叫郭敬安上去把林森淼拉下来。
可林森淼一句话就定住了他的脚步：“我知道，校长不会让我有机会澄清这件事，所以只能努力的考好，才有机会站在这里。”
他说：“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不允许任何人谩骂、侮辱她！”
少年这句话落地有声，听的在座不少家长眼眶发热。
先前骂过他没良心的同学更是觉得愧疚极了。原来，他不是不想反驳，他不是不爱自己的妈妈。
他只是隐忍着，用自己的努力来表达自己对母亲的维护，而不是用浮于表面的言语。
章宓芳早已泪流满面，她看着台上的儿子，拼命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时，不知是谁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对不起！”
接着道歉的声音此起彼伏：“对不起，林森淼，对不起，林森淼的妈妈！”
“我们错了，不该弄不清楚就瞎说……”
“林森淼我错了，你是最棒最棒的学霸！打心底里佩服你！”
更有人看到了哭泣的章宓芳，跑到她身边将她团团围住朝她道歉。
站在最后的赵瑞，双眼通红的扯着身边几个同学，让他们给林森淼道歉：“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发小！我兄弟！知道之前我揍你们揍得不亏了吧！”
先前传言最凶的时候，赵瑞可没少为了林森淼打架。
这会儿被他钳住的几人，非但脸上没有任何不愿，更是全场扯着嗓子喊得最大声的那几人。
眼看台下家长和同学纷纷红了眼圈，林森淼这时候也弯下身歉然道：“不好意思打扰了大家的家长会，以后我的学习笔记会拿出来交给班长，如果大家需要，任由大家拿走复印。”
“好！”不少家长高声叫好，心里的最后一点遗憾也散的一干二净，毕竟这可是全科满分的学习笔记啊！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家长会很快落幕，林潜渊和白家母子早就跑了个没影。
然而对临城临城一中高三年级的所有同学和家长来说，这都是他们参加过得一次最难忘的家长会。
不少家长揽着孩子往外走，边走边念叨：“你们年纪第一可是个好孩子，你得跟人家学学！”
这会儿被他们念叨的孩子，却没有像一开始那样满脸不屑，反倒认认真真的点了个头。
更有些感性的家长，一边红着眼眶，一边看着自家孩子说：“你要是能为了我拼命考个全科满分，我就是死也愿意啊……”
“别……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唐棠跟她舅舅也跟着大部队往校外走。唐棠一边走一边抽泣着，眼睛鼻子红得一塌糊涂。
不过旁边不少女孩红了眼眶，她也不算特殊。
但是一边哭，一边骂骂咧咧的只有她一个：“这小子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差点就误会他了！”
唐舅舅这会儿无语的看着自己外甥女：“还没哭够呢？你这是感动的，还是气的？”
“又感动又气！”唐棠狠狠地跺了跺脚。
“你们这个年纪第一，倒是真挺不错的。”唐舅舅笑笑，由衷的赞誉道，“毕竟敢当着那么多家长老师，明明白白一点不怯场的说出这些话，是个有胆识的小子。”
“那他也不该平日里一声不吭啊！总该反驳几句！”唐棠嘟囔道。
唐舅舅转过头，看着自己外甥女问道：“逞一时口舌之快，当场回上一句，谁都能做到。像这样憋着劲考出这样的成绩，硬逼的校长下不来台，又顶着白家的压力当着所有人的面澄清的，又有几人？”
“再说，要按你这丫头的想法，是不是当场不仅要回嘴，还要打上一场才够？”唐舅舅拍了拍唐棠的脑袋，“你这不叫维护家人，叫给家人找麻烦。”
唐棠擤了把鼻涕，想了想说道：“我就是觉得……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他呀，他对于那些支持他的人总该解释几句吧！就比如我……”
这话一出，唐舅舅立刻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外甥女：“除了那个张家的小子，平时没见你这丫头对哪个男生上心，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呸，舅舅你想哪去了！”唐棠无语的看了自己舅舅一眼，“我是看着人家好看就移情别恋的人吗？他跟我可是情敌！”
唐舅舅一早就听唐棠说过林森淼的性向，这会儿倒没有很惊讶。
唐棠也觉得自己最近对林森淼过于关注了，于是解释道：“我这几天就是突然发现他好像不是我想的那种冷漠阴沉的人，然后不知怎么，就觉得他身上好像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这种亲切感唐棠具体也说不出来，就是看着别人欺负林森淼，有种自己人被欺负的不忿和很铁不成钢。
说到这，唐舅舅却是顿了顿，皱了皱眉好像想到了什么：“我也觉得这小子看着有点眼熟……”
“哼，您忘了，咱们家人看到长得好看的人都觉得眼熟。”唐棠白了自家舅舅一眼。
“林森淼！”
林森淼正牵着母亲的手往外走，却被身后的张信恩叫住了。
“什么事？”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少年，眼神平淡无波，甚至连先前暗恋的人出现在家长身边的尴尬都没有。
“我……”张信恩张了张嘴，突然又不知道怎么说话。今天站在台上的少年，让他觉得异常的耀眼。耀眼到让张信恩心里升起一种朦朦胧胧的后悔。
如果……他能在林森淼被人诋毁的时候替他说一句话。是不是他就不用这样顶着白家和校长的压力，站在家长会上说这些了呢？
“以后……那天的事不会再有人提起了。”张信恩看了一眼章宓芳，隐晦的跟林森淼提了一句。
“谢谢。”林森淼知道他说的是之前他同性恋被嘲笑的事，可这件事他早就不在意了，张信恩在他心中也不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
张信恩朝章宓芳鞠了一躬，看了看林森淼，欲言又止的转身离开了。
“妈，别哭了。”
林森淼看着自己母亲眼圈通红的样子，有些不自在的别过了头，完全没有刚刚在台上的镇定自若和面对张信恩的游刃有余。
看着自己儿子别扭的模样，章宓芳“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发顶，颇有些感慨的说道：“淼淼真的长大了。”
“嗯，我考了全科满分。”林森淼微微扬起下巴，看似在陈述事实，实则满眼都是“夸夸我”。
然而章宓芳却没有get到儿子的这点小要求，反而怕像之前那样让儿子认为自己很在意他的成绩，于是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妈妈知道你的努力就好。”
这话说完章宓芳就囧了，为什么好像他儿子没考好她来安慰一样？
林森淼也不由小小的抿了抿唇。
母子二人惨不忍睹的对话场面，以及林森淼求夸奖的表情，全被不远处刚跨出车子的男人看了个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