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除夕
“看什么？”驾驶座上的亓官旭, 终于忍不住朝着身边的林森淼问出了声。
他一本正经的看着前方，声音里却有点不自在。从上车开始，林森淼就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看得亓官旭心里都有些打鼓了，不会被他看出来化身的事吧？
那副化身, 是亓官旭家族功法修炼到极致才能凝练出来的。以往亓官旭用这副化身坑了林森淼好几次，如果是全盛时的林森淼还有可能察觉, 现在伤成这样难不成还能那么敏锐？
亓官旭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破罐子破摔的开口道：“蟾月楼的部下平时一定忙得狠吧？”
还要忙着帮楼主赶跑这些不长眼的东西。
“什么？”林森淼不明所以的挑眉问他。
亓官旭看着他这副模样, 火气窜上来又灭了下去，说话都带上了无奈的意味：“那些人什么心思你自己清楚, 为什么还要去？”
说完，他又遮掩般的加了一句：“我不是为了……”
然而林森淼却像看神经病一样打断了他的话：“你在说什么？我是在怀疑你有没有驾照！”
亓官旭噎了一口气，立刻绷着脸把口袋里的驾照扔到林森淼身上。
有当然有, 虽然今天上面的分就要扣完了。
今天他把车子扔在那, 李家的人又适时的送到了会所的外，亓官旭这才能开着车把林森淼送回去。
林森淼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把驾照还给他。
他靠在座椅上想了一会儿, 突然转头哭笑不得的问亓官旭：“你不会以为今天在那里我真生气了吧？”
亓官旭拉着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林森淼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他伸了个懒腰转脸看着亓官旭，拉长了腔叫他：“亓官宫主，要是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我都生气的话, 那我早八百年前就被气死了。”
听到这句话, 亓官旭眼神动了动, 但没说话。他当然知道林森淼的意思，林森淼独自一人遇到过太多这种场景，他早就习惯了。
“哦，对了。我要气死，说不定还有你的功劳。”林森淼半眯着眼看向亓官旭，直把这个刚刚还拉着脸的男人看的尴尬的轻咳一声。
亓官旭年少时受制于自己的叔叔，被迫当了好几年纨绔。当时就算要做戏给别人看，亓官旭想着怎么也得调戏个长得好看的，不然对不起他的品味。
然而，这一找就惹到了个旁边这个牙尖嘴利，狡诈无比的家伙……
当时的林森淼还没像现在这样是个老油条，亓官旭可是吃了好大的苦头。
“好了，到你家了。快滚。”亓官旭把车停在了林森淼的小区门口。
他们从会所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天黑了，亓官旭知道林森淼的“门禁”，干脆也没提修炼的事直接将他送回了家。
林森淼从车里下来，他转身要走，却又顿了顿转过身，极为认真的看着亓官旭问道：“亓官旭，你最近是不是更年期？”
看着面前少年完美的侧脸和那一节稍显脆弱的脖颈，亓官旭眉峰一挑，二话不说解开安全带，伸手就来揪林森淼的后颈。
林森淼一缩脑袋，赶紧把车门关上溜进了小区。
现在他皮脆的很，可不跟这个皮糙肉厚的家伙硬碰硬。
一直跑进了楼栋，林森淼这才停下来，慢慢的往楼上走。他回头遥望了望亓官旭的车子，颇感滑稽的笑了笑。
亓官旭关心他？那一定是有阴谋！
亓官旭的车子在小区外停了好一会。他靠在座椅上，仔细的回想着自己跟林森淼第一次交谈时，李文佑说的话。
他说他该送林森淼回家，当时亓官旭觉得李文佑的提议很奇怪。
那么……他现在为什么把林森淼送回来了，而不是半路把人扔下呢？
是因为他觉得林森淼需要他护着送回来？
亓官旭伸手把自己驾照揣进兜里，心里得出了答案。
他是怕那个搞事精半路又招上什么人，耽误明天的修炼！
李文佑处理好会所的事，一回到家里就看到自己父亲李天鹰和二弟李文奇在那里等着自己。
看着自己父亲的脸色，李文佑长长的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听说你把外家的李闻清逐出了族？他那一支还有人在内家，这样做是不是不妥？”李天鹰看着自己大儿子，他语气虽显公正，但听起来倒有一些找茬的意味。
“大哥，你不能因为李闻清给我走得近就这样针对他吧？”李文奇也道。他是李天鹰第二任老婆的儿子，虽然年纪比李文佑小两岁，但颇受李天鹰宠爱。
李文佑垂着眼看向李文奇：“你不用这样说话，我要想针对你，今天被逐出族的就是你了。”
“那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这么说！”李天鹰立刻拍桌子瞪眼。
“李闻清惹得不是我，是亓官先生。你们要觉得不妥，亲自去问先生吧。”说完李文佑就起身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你！你现在跟在那位身边，腰杆硬了是不是？”李天鹰质问道。现在在李家，李文佑的声望隐隐超过了他，更是有人断言宗族已经选出下一位家主，就是李文佑。
这直接让李文奇母子慌了神。
“是，我是腰杆硬了。”李文佑转头看着父亲，扯了扯嘴角道，“当初您觉得跟着先生危险，所以让我过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现在？”
李文佑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心冷。
看李文佑提到这个，李天鹰敛了怒气，顺着话茬提起来：“我是因为你是长子才让你过去，现在你要是觉得不忿，那就换你弟弟过去。”
听到这话，李文佑一下笑出声来：“就算我现在答应，您敢随随便便就把那位用的顺手的人换下来吗？”
“你跟你弟弟都是李家的儿子，总之，趁着下次拍卖会，你把你弟弟跟亓官先生引荐一下。”李天鹰想了想说道。
他跟李文奇今天提起李闻清的事，根本不是要为李闻清出头，本质上就是要让李文奇跟着亓官旭罢了。
“好好好，我带他过去，我跟他一起长大的，我把他当弟弟。但是您也得知道，文奇这个性子万一惹到亓官先生，那我们整个李家都完了。”李文佑摊摊手，没再理会这两人，径直进了屋。
李文奇看了一眼李文佑紧闭的房门，慢吞吞的跟李天鹰说：“爸，我说那么多人，怎么那位就用着我哥顺手呢。合着我哥随随便便送个人，就戳到那位先生心坎里了。”
“怎么？”同是男人，李天鹰当然一下就听懂了李文奇的话。但是他可是见过亓官旭的，李天鹰很难想象那样的男人，也有这样的嗜好。
“李闻清吓得不轻，但也跟我说了两句。他说他惹了亓官先生看上的人，这才摊上了事儿。”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心里很快有了算计。
林森淼不知道亓官旭即将面临什么样的“麻烦”，他正沾了一手面粉，偷偷摸摸的拿着手机回亓官旭的电话。
“今天不去。”
“你又偷懒？”电话那边的亓官旭语气不太好。
林森淼翻了个白眼：“今天年三十，我在家包饺子呢！”
“包饺子？”亓官旭顿了顿，想起来在他那边也有这样的节日。只不过亓官旭从来没动手做过这些事情罢了。
“总之很忙，挂了！”
亓官旭听着电话那边的忙音，茫然的瞪着自己手机上林森淼的头像。
“那个……老大，你要不嫌弃，到我家过年吧？”李文佑看着亓官旭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邀请道。
李家过年向来是一个宗族一起，亓官旭要是去了，那他们这个年过得可是十分有面子了。
“不用，我不喜欢吵闹。”亓官旭放下手机，开始思索自己正在追查的黑影。那个黑影，正是亓官旭叔父的残魂，亓官旭也是为了追杀他，这才误入了林森淼的通道。
被拒绝了，李文佑反倒觉得本该如此，他又寒暄了两句，就也开着车回去过年了。
林森淼家里倒是一片热闹，今年云苧和赵瑞跟他们一起过年，倒比往常只有林森淼和章宓芳两个人的时候更有过年的味道。
林森淼挂了电话，接着在厨房里帮忙包饺子。
云苧跟章宓芳两个女人说说笑笑的一片欢乐。
“你看看你，你现在可比我十几年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要显得年轻！”云苧仔细打量了一下章宓芳梳的干练又精致的头发，不由打趣道。
“还说我呢，你现在不也是？这几天我瞧着你得胖了好些。”章宓芳也是为了云苧高兴。
云苧现在逃脱了赵俊的魔掌，脸颊上已经浮现了健康的红晕，连笑声都比以往爽朗许多。
“这还不多是多亏了你家……”云苧说到一半，想到自己那天见到的男人，又默默留了口。她不确定林森淼和那个男人的关系，万一说出来被章宓芳误会了就不好了。
“怎么多亏了我家？”章宓芳笑道。
“我这不是看着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过的越来越有劲儿，这才有勇气吗？”云苧打了个哈哈过去。
她低头包了会儿饺子，突然又一脸兴奋的抬起头来对章宓芳说：“哎，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林家那两个老货得病住院的事情吗？”
“知道，又怎么了？当初不是说老爷子得了肺癌吗？”章宓芳答道。林奶奶林爷爷给章宓芳添了很多麻烦，她现在虽然不会幸灾乐祸，但也同情不起来。
“可不是吗！”云苧解气的拍了拍大腿，“他们做不起手术，医药费也拖了好长时间了。每当那老婆子哭穷的时候，我就撺掇他们去找林潜渊。”
说着她又一脸担忧的看向章宓芳：“这大过年的，你可得小心那两人再来家里闹啊，而且你得心狠点，不能同情他们。”
“说什么呢？”章宓芳瞥了云苧一眼，“淼淼就要上大学了，我现在工资就算高了点，也轮不到去同情别人。”
云苧的话，林森淼听了一耳朵。他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林潜渊的报应这才开了个头呢。
“林子，你过来！”
林森淼抬头，就看到赵瑞鬼鬼祟祟的朝他招手。
“干什么？”他洗掉了手上的面粉，准备去贴春联。
而赵瑞站在他面前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
林森淼看得急了，催促他：“快点，没话说就帮我扯着点。”
赵瑞连忙过去搭把手，他低着头压低了声音对林森淼说道：“那个什么，林子……我爸犯了错就该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别因为我的原因……”
闻言，林森淼盯了赵瑞一会儿，才继续手上的动作：“你怎么知道那天的事的？”
“我师父告诉我的！”一提起“师父”，赵瑞立刻来了劲儿，“林子你知道吗，我功法已经练到第一层了！”
“等等！”林森淼贴完春联，斜睨着赵瑞，有点不太爽快的问道，“你这也改口的太快了点吧？”
赵瑞这一个师父叫下来，拉低的可是他的辈分。况且这两个货竟然绕过他直接联系上了？
而且亓官旭怎么有心思告诉赵瑞赵俊的事情？
天渐渐晚了，但除夕的夜晚却是更热闹。
城外此起彼伏的放起了烟花。
李文佑当初找的房子里，刚好有一面极大的落地窗，亓官旭坐在沙发上就能将天空上的烟花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人造的美，并不能给亓官旭的心灵造成冲击。但每一朵烟花都象征着热闹和温馨，看着看着到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亓官旭心不在焉的刷着手机，他躺在沙发上，第一次觉得身上极符合他审美的装扮有些不太舒服，抬脚蹬掉了脚上的皮鞋。过了一会儿，又扯开领带扔到了一边。
最终，辗转反侧的亓官旭扔开了手机，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走到落地窗前，高大的身影和他俊美的容貌清晰的印在窗户上，莫名的让人感觉到有种与世隔绝般的寂寞。
外面灯火通明，虽然每一家店面都是店门紧闭，但温馨的灯火却又明晃晃的昭示着每个人在此时的生活。
李文佑回家了，林森淼估计已经包好了饺子，早就下了锅。
亓官旭仔仔细细的看着窗外的场景，脑海里开始思索自己在乾阳宫过节的经历。
这样一想，却又觉得朦朦胧胧，好像一点记忆都没留下。
那林森淼呢？林森淼独自一人在他的世界，又是怎么面对着这样合家欢聚的节日的呢？
他呀，那一定每时每刻都在谋划着怎样回家吧。节日？那时的林森淼肯定完全不会在意。
亓官旭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事情做，比如说继续去追查他叔父的残魂，或者多吸收点灵气，明天传给林森淼。
这样想着，亓官旭一边用手机放起春晚，一边盘腿开始修炼。
夜渐渐深了，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
林森淼家里，云苧和章宓芳已经去睡了，林森淼和赵瑞在守夜。
赵瑞守了一半，就已经裹着毯子流着哈喇子躺在了沙发上。
林森淼看了看时间，蹑手蹑脚的跑到自己母亲房门前。确认里面两位都已经睡熟以后，他套上了羽绒服，又戴上了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准备出去。
然而都走到了玄关，林森淼顿了顿又折了回去。
他悄摸摸的跑到厨房，将冰箱里留下的饺子拿出来一部分煮了，装进了保温桶里。
然后，林森淼静悄悄的拎着保温桶出了门。
“咔嚓”一声，亓官旭的房门开了，一股冷意钻了进来。
一片漆黑的房间里，亓官旭那双冷灰色的眸子立刻睁开，冷漠的朝着房门看去。
看到裹得跟个粽子一样的林森淼时，亓官旭着实愣了愣，然后慌忙的摸过茶几上的领带给自己打上。
在亓官旭的思维里，扯了领带，这叫衣衫不整。对一个来自异界的老古董来说，四舍五入就等于耍流氓。
林森淼一脸懵逼的看着亓官旭打领带，他缓缓走过去把保温桶放到茶几上，盯了亓官旭好一会儿：“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了，你一个人在家也一直穿成这个好像要去开国际会议的样子吗？”
亓官旭回应他的方法是打开了保温桶的盖子。
饺子的香味伴着滚滚的热气瞬间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喂！你吃什么，这不是给你吃的！”
“不是给我吃的，你带来干嘛？”
“废话，我是怕我晚上修炼的时候饿了……”
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