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谋杀
林奶奶被林潜渊的眼神吓了一跳, 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在林潜渊听来, 林奶奶的话要得不仅是让他养老, 更是威胁到了他的前程。
林潜渊看着眼前乱糟糟的老太太, 心底的黑暗愈加翻涌。他从一个穷学生, 独自一人打拼了那么长时间，现在更是被白琳琳管的跟个经济不自由的孩子一样。
他付出了那么多, 眼看就要更进一步, 现在他的亲娘却反过来要拖他的后腿？
帮忙的时候帮不上，要钱的时候倒是来的勤快。林潜渊心底对亲生父母的厌恶达到了极致，但他的眼神和言语却倏忽温柔下来。
林潜渊上前, 一点不在意林奶奶身上的脏污，将人揽住，温声说道：“妈，你看, 从小你最疼我了，我爸打我的时候都是你护着。当初我在首都上大学的时候, 也是你辛苦的跑来跑去给我送东西。”
林奶奶被儿子这些话说的态度也松动了些许，她和老爷子，是真的掏心掏肺的疼这个儿子啊。
但先前林潜渊那个阴冷的眼神老是在她心中盘旋，林奶奶狐疑的看了林潜渊一眼, 没说话。
“所以, 妈, 我怎么会不孝顺您呢？”林潜渊抚了抚林奶奶脸上的泪痕, 将她带进自己的车子, “今天天晚了，您先回去。我跟您说一个地址，您等我的电话通知，到时候就到那个地址去，我把钱亲自给您带过去，怎么样？”
坐上了自己眼中豪华又气派的车子，林奶奶终于被安抚了，她板着脸朝着林潜渊点点头，就控制不住的新奇的打量起车内的摆设。
林潜渊关上车门，又到前面压低了声音对司机说道：“这是个疯婆子，看起来挺可怜的，你把她送到市医院去就行。她胡言乱语的厉害，一路上说什么你都别理会。”
司机没有多想就点点头答应了，还在心里感慨先生真是个好人。
目送车子远离，林潜渊脸上伪装出来的温柔这才缓缓龟裂，然而他一回头就看到白琳琳气冲冲的从家里跑了出来，林潜渊不得不再次挂上假面。
“刚刚那个老疯子呢？竟然碰瓷碰到我儿子身上！”说着白琳琳就叉着腰，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寻找着那个自称自己儿子奶奶的人。
“嗨，估计是个老年痴呆，我把她打发走了，犯不着为了这事儿上心。”林潜渊揽过白琳琳的肩膀，将人带着往家中走去。
他嘴上安抚着白琳琳，背后却是惊出一身冷汗，若是再晚上一点，可不就被白琳琳撞上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这次躲了过去，保不准下次就碰上，不能再赌了。
林潜渊暗地里下定了主意，白琳琳却骂骂咧咧的停不下来：“逸风今天刚从房里出来，结果就被个疯子下了回去，万一再像之前那样不敢出来怎么办？”
白琳琳不光说的是自己儿子，其实最近她自己也憋的难受，跟一众姐妹的来往都断了，整天憋在家里，火气越发的大。
“不行！眼看就高考了，我可不想让我的儿子输给那个贱种。”进到了客厅，白琳琳抬手把林潜渊的手打下去，命令式的对他说，“我不管，你是校长，你给我把那个贱人的儿子开除！”
“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工的儿子罢了，还想爬到我们白家头上去？”白琳琳在房子里转了几圈，“我这次就是仗势欺人了！我倒看看那个女人新攀上人，能不能斗得过我们白家！”
之前打电话让工厂开除章宓芳不成，白琳琳便以为她是傍上了其他人。这会儿她一想到章宓芳的儿子被开除，连高考也赶不上，一辈子只能穷困潦倒的样子，就觉得心里爽快的厉害。
而她的儿子，以后还是白家的少爷，一辈子顺风顺水！
反正名声已经臭了，她就借着这次机会杀鸡儆猴，让那群平时用异样眼光看待自己的小姐妹们看看。就算是个小三，就算她儿子是私生子，那又怎么样？谁能惹得起她？
想通了这个，白琳琳这段时间的郁气都一扫而空！
这次，林潜渊倒没有像之前那样觉得白琳琳无理取闹。
他是真把白逸风当儿子的，所以就算只为了白逸风，这也是个不错的注意。
况且，今天林奶奶的事给林潜渊敲响了警钟，他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万一学校里那小子再搞出个什么事，对他还是有影响的。
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把这些做乱的人全都从他生活中摘出去。
挨训之后，林森淼虽然一直搞错了挨训的原因，但他还是搬进了亓官旭的公寓。
这样以后再也不用两头跑了，也不用瞒着自己老妈。
他是松了口气，乍一送儿子离开的章宓芳却是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云苧看她低落的厉害，再加上赵瑞这两天也不知道在疯什么，整天不见人影，所以两个女人倒住在了一起，天天唠嗑。
章宓芳在做甜点，想着等会给林森淼送过去。
云苧一边给她打下手，一边嘲笑她：“你看看你这脸色，儿子才走了没两天，你这脸都快拉到地上去了，真舍不得就别让他出去住呗。”
“你当这是我舍不得就能决定的事？”章宓芳白她一眼，叹了口气，“这要只是租房子还没什么……”
“瞧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儿子被谁给拐走了呢！”
云苧刚打趣一声，一看章宓芳僵硬的表情，立刻愣了一下凑过去问：“不是被我给猜中了吧？”
章宓芳沉着脸，终于憋不住把自己儿子的事给云苧说了。她们两家几乎近的不分彼此，说了也没什么。
章宓芳本来以为云苧会惊讶一番，跟着她唏嘘一场。结果她说完，却发现自己闺蜜一脸的若有所思。
“这是怎么了？吓得说不出话来了？”章宓芳调侃道。
云苧拉住她的手，问道：“那个……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姓氏还挺奇怪的，叫什么亓……”
“亓官旭！”说着章宓芳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一副恨不得拿起墙上挂着的刀就要冲出去把亓官旭砍了的模样。
“哎呀，他呀！”云苧一拍大腿，朝着章宓芳说，“果然我没看错，当初我就看着你家淼淼跟这个男人的关系不一般。还有这个男人，看谁都冷冰冰的可吓人了，就是看着你家淼淼的时候……”
云苧越说发现自己闺蜜脸色越黑，到最后不由缓缓消了声。
章宓芳盯着她，一副看叛徒的样子：“你怎么知道他们俩的事？”
说着她气的又拍了桌子一把，连面粉都阵得飞了起来：“怎么连你都知道了，我这个当娘的还不知道？”
“嗨，还不是当初我离婚的事……”看章宓芳真有点生气了，云苧小心翼翼的把当初林森淼和亓官旭帮自己摆脱赵瑞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章宓芳，“我怕你多想，就没敢告诉你。”
“竟然从那时候就开始了，我说这小子一个寒假怎么都没在家呆。”一提起这个章宓芳就觉得心塞，连做甜点的心思都没有了，坐在凳子上又开始叹气。
云苧倒是开始安慰她：“你也不需要担心，当初在我家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家淼淼可完全不会受欺负，那个男人可是淼淼说啥他听啥，可听话了呢。”
“说不定都是装出来的！”章宓芳不惜用最险恶的心思，揣度拐走自己儿子的男人。
云苧笑着又安慰她几句，而后两个女人又接着做起了甜点。
过了好一会儿，云苧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跟章宓芳说道：“林家的那两个老东西，你还记得吧？”
“怎么了，又搞出什么事了？”章宓芳问道。
“我看那老头子快不行了。”云苧一边伸过手给她帮忙，一边撇了撇嘴说道，“原本做个手术还能撑个几年，不过那两口子哪拿得出钱？我现在是真替他们不值，儿子在外面风风光光，结果他们倒好似死了儿子的孤寡老人一样！但是这两个老货倒也不值得同情罢了。”
章宓芳手上的动作没停，但她也没有说话，仅仅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次，林奶奶不过两天就收到了林潜渊的消息。‘
她笨拙的看了看手机，觉得自己儿子还是有良心的，不过需要她去逼一逼罢了。可林奶奶又适时的想起之前林潜渊那个阴沉的眼神，心里不由瑟缩一下。
但她转念就强行将这一瞬不对劲抛到脑后。
她可是林潜渊亲娘，林潜渊还能把她怎么这？林奶奶这般想着，心里却始终有一股阴冷盘旋着。
林奶奶转头看着病床上形容枯槁的老头子，那双一直势利的眼睛终于泛出一股温暖。
她十几岁就嫁给了林爷爷，两人互相扶持把儿子养大送出去，后来儿子入赘白家，也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
时间久了，他们两个老人就谁也离不开谁了。
“老爷子，看，你儿子来送钱了，你的病马上就有的治了！”林奶奶一边给林爷爷擦着身体，一边絮絮叨叨的跟他说话，“咱们儿子有出息了，你可得再挺两年。他现在来送钱，等你好了，我就让他把咱们接过去，以后咱们就能到白家享福了！”
林爷爷喉咙里咕咕噜噜的说不出话来，林奶奶也不急，她似乎用尽了毕生的耐心，一声声给林爷爷说这话。
“以后啊，咱就是白家的亲家，看谁还会看不起咱们……”
给林爷爷擦完身体后，林奶奶站起来，拿着包朝着和林潜渊约定好的地方走去。
到了地方，林奶奶站在那里拘谨又期待的张望着。
她一边盘算着这次儿子能拿来多少钱，一边谨慎的看着四周，怕被有心人盯上。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想到林潜渊在白家门前的态度，就觉得有些心慌。
但是林奶奶左等右等都没等来自己儿子，反而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猛地向她靠近。
林奶奶惊了一跳，她虽然年老，但是身体还算不错。再加上她一直很谨慎，所以林奶奶虽然踉跄两下没站稳身子，但依旧猛地躲过了朝她冲过来的摩托车。
她抬起头来，只看到摩托车上坐着两个带着头盔的青年，看不清容貌，但却目露凶光。
这两人看到她躲过之后，还不罢休，嘴里骂骂咧咧：“老东西，竟然躲过去了！”
说着后座上的人一把拉住了林奶奶的手腕，摩托车猛地开了起来，竟然就这样把林奶奶在地上拖着前行。
“你、你们干什么？抢劫吗？我、我告诉你们，我儿媳妇可是白家的大小姐！”林奶奶膝盖磨得生疼，色厉内荏的朝着这两人说道。
前面开车的那人听到她的话反倒嗤笑一声：“找的就是你！”
“别跟她废话，弄死这老东西我们就能拿到钱了！”后座上的人说道。
这两句话听得林奶奶心中冰凉。
弄死她？她这还没拿到钱呢，这两人为什么要弄死她？她一个老太太能碍着什么人的路？
这时候，林奶奶再次想到那天在白家，林潜渊阴沉沉的眼神。
她扯着嗓子连忙呼救，可林潜渊找的地方偏僻的狠，现在时间又早，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
心中的恐慌几乎将林奶奶淹没，万一、万一她死了，医院里的老爷子怎么办？
他们两个人无依无靠的，怕是连个操办葬礼的人都没有吧？
她胡思乱想着，就在林奶奶即将绝望的时候，她突然感到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脚踝。一股大力袭来，林奶奶身子一松。只听“轰隆”一声，那辆摩托车已经远远摔了出去，而她则反方向摔到了地上。
落地的姿势很重，但林奶奶却出奇的没有感觉的任何疼痛。
她疑惑地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清秀的男孩把她推开，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这男孩十八.九岁，长得及其俊俏，身上还穿着临城一中蓝白相间的校服，但此刻这件校服背后已经全是脏污划痕。
林奶奶看着眼前的男孩，刚刚的恐慌还没褪去，就被男孩熟悉的面容惊了一跳。
她怎么也没想到救了她的竟然是这个孩子。林奶奶嘴唇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才嗫喏问道：“你……你是那个……”
这是那个他们一直忽略的孩子？老实说，林奶奶几乎不记得这个孙子叫什么名字，也差点没敢认。
林森淼没有理会坐在地上的林奶奶，他大步朝着不远处倒地的两人走去。
林森淼不仅在自己母亲身上留了神识，在林潜渊身上也是。当初他出口威胁林潜渊，说要把他父母健在的事情捅出来，从那时起林森淼就预料到以林潜渊和林奶奶的性格，一定会干出什么事，好让他抓住把柄。
但是林森淼只以为林潜渊会动手将林奶奶林爷爷送出临城，乃至送出国。
他怎么也没想到，林潜渊竟然想要自己亲娘的命！
林森淼走到那两人面前用上了一丝威压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有、有人让我们把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老太太撞死，说只要后续不要我们操心，只要办成了这件事，就给我们一大笔钱……”
这两人只是附近的混混，被林潜渊以金钱相诱，硬着头皮干出了这样的事。
林奶奶听了心中冷意更甚，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老太太？这不就是指她吗？时间地点是她跟儿子约好的，除了他们两人，没人知道！
“是谁？”林森淼继续问。
“那人没表明身份。”其中一人说了这话，看到林森淼表情沉了沉，立刻补充道，“但我们怕事后拿不到钱，所以特地打听过，就是那个入赘白家的校长！”
这话彻底坐实了林奶奶的猜想，她呆坐在地上，却是下意识的说：“这不可能！我儿子怎么可能要弄死我？”
她虽这样说着，但心里却是信了七八分。不为其他，就因为那天林潜渊那个阴沉的眼神，让林奶奶印象太过深刻。
林森淼没有理会她，转脸就走，从头到尾没跟林奶奶说上一句话。信不信是她自己的事，林森淼已经抓住林潜渊的把柄，就她也只是顺手。
虽然……让她死了之后，这把柄会变得更为有力。
他这样的态度，却让林奶奶心中的怀疑消散。
难不成还是做戏？做什么戏？林奶奶破有自知之明，做这样一场戏又能从她这个老婆子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关键是林奶奶知道，就算要针对林潜渊，这个孩子也完全可以等她死了，再借着这件事咬林潜渊一口。
何苦冒着受伤的危险自己摔一跤来救她？
眼看林森淼要走，林奶奶看着他纤瘦的背影，想到刚刚这孩子将自己垫在她身下的举动，一股少有的愧疚突然涌了上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林奶奶又想到之前她去白家时，白逸风对她嫌弃的态度。
她心心念念的孙子，嫌她脏，说她是疯子。而这个被她忽略的彻底的男孩，却在这个时候小心翼翼的救了她的命。
林奶奶看着林森淼已经抽条长大的冷漠身影，却恍若看见十几年前，她第一次去章宓芳家里大闹时，那个张开手朝她讨抱，嘴里还甜甜的叫着奶奶的小男孩。
她想了想自己从前几十年一直坚定的信念，又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将林奶奶笼罩。
“孩、孩子！”林奶奶吃力站起来，朝着林森淼的方向走了两步。她虽然做不出亲切的样子，但看着眼前少年身上划破的校服，却有些眼眶发酸，“你看你这的衣服……”
林森淼看了看身上破了个口子的衣袖，冷冷的回头朝着林奶奶看过去：“你回去吧，我可不保证林潜渊不会对医院里的那个做什么。”
说着林森淼便快速走远了。
林奶奶却呆立在哪里，有些发愣的看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