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分巨款
听见程如海的声音闫润芝不哭了, 冷笑一声, 早就料到他要来探虚实, 偏不给他得逞!
程如海已经听见小院里又哭又笑的声音,可他们不开门,他也不敢破门而入。他扬声道:“冬生, 你回来做大哥的高兴, 你想要啥你只管说,大哥给你送。大哥买了酒杀了鸡, 想和你喝两盅叙叙兄弟情义。”
他既怕程如山被闫润芝挑唆找他算账, 又想看看程如山带多少钱回来,以前程如山每次回来都带钱的,这次肯定更多。
程如山刚要说话, 闫润芝摁着他的手,让他不要搭腔。
程如山便默默吃饭,他倒想先去找程如海当面问问呢, 以前怎么说的兄弟同气连枝互相守望?自己赚了钱就是兄弟, 自己被抓去监狱就是破烂儿?程如海不帮衬就算, 他居然敢趁着自己不在欺负娘和姜琳。
如果不是娘说刚回来一定要先吃团圆饭, 只怕这会儿程如海饭都没得吃了。
他还敢来说什么兄弟。
姜琳已经默默地给程如海点蜡, 因为是亲兄弟,所以要点支最大的。
如果程家能够平反, 那是不是有些东西也要归还?
程如海和家里划清界限, 那这些东西他没份儿了吧?哈哈, 想想就很舒坦呢。
她嘴角露出欢快的笑。
对面的程如山心中翻涌的戾气在看到她唇角的笑时, 慢慢地恢复了平静,他指着那盘炒熏腊肉,“你尝尝我手艺如何,哪里需要改进的。”
这腊肉不是单纯用咸盐搓、风干的,还进行了熏制,用松枝、柏木等加上一些柑橘皮熏制,这种熏肉只在一些特别地方买到,至少当地是不做的。
她尝了一块,腊肉肥瘦相间,经过腌制、风干、熏制以后,肥肉已经固化,炒出来变成透明的,吃起来香甜不腻,特别下饭。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点点头,“好吃!”她不禁有些怀疑程如山到底去了哪里?
闫润芝慈祥道:“宝儿娘,好吃你就多吃点。”
程大宝也给姜琳夹肉,“娘,好吃你就多吃点。”程小宝也有样学样。
姜琳:“……咱们都吃。”
一家人也不管程如海在外面气得鼓破肚子,说说笑笑吃吃喝喝。
因为高兴,饭菜香,闫润芝喝了不少酒,姜琳吃了两大碗面条,程大宝小宝也吃了一碗。
吃完,俩孩子拉着姜琳在院子里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他俩总是被别的孩子排挤,没有人和他们玩儿,多人游戏也是小哥俩自己玩儿。让娘陪他们玩儿,是程小宝最渴望的事儿,而有爹有娘陪着,是俩孩子最大的心愿,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闫润芝心里高兴,脑子清楚身体却开始不听使唤,她看着和孩子们玩的姜琳,悄悄对程如山道:“冬生,宝儿娘从大城市过来见过花花世界的,不稀罕咱们小破地方也情有可原。以前咱管不起,以后咱好好过日子,好好疼媳妇。”
程如山端着酒碗和她的碰了碰,“娘,我记住呢。”
闫润芝摆摆手,“娘喝醉了先去睡觉,你收拾饭桌刷碗啊。”
程如山:“刚吃完就睡?”
闫润芝:“我没吃肉,不怕,我得去占炕。”她乐颠颠地唱着小曲儿爬上东间躺下,一边揉肚子一边憧憬下一次全家人团圆来年添丁。
姜琳和孩子玩了一会儿,看程如山吃完,就帮忙收拾。
程如山:“要不要出去走走,消消食?”
姜琳恨不得躲着他呢,还出去走走,她立刻打个哈欠,“好困啊。”
程如山:“时间还早,睡早了积食儿。他俩吃得不少。”
他拿孩子说事,姜琳就不好拒绝,不知不觉她已经进入角色主动关心俩孩子。
这时候程如海早走了,大队部附近很安静,夜晚有蝉鸣和草虫叫声,越发显得静谧。
黑乎乎光线不好,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溜达的。
俩孩子因为睡过一会儿格外精神,一家四口手牵手,走了一圈又一圈,俩孩子意犹未尽不肯撒开。
大宝小宝最开心了,他们也终于有爹娘一起啦!
两人恨不得跑大队去,用大喇叭吆喝吆喝,告诉全村的狗蛋狗剩们知道,他们爹程如山回来了,他们也有爹疼娘亲啦。
看谁敢笑话他们!哼,明天早上就和爹娘出去溜达一圈,让他们看看。
小哥俩兴奋得很,一点都不困。
姜琳约莫时间差不多,就对大宝小宝道:“该回家睡觉了。”
俩孩子向来乖巧,今日因为有爹娘疼爱就任性一下,还要继续玩儿。
程小宝拉着她的手:“娘,没走够。”程大宝用行动表示要继续走。
姜琳:“小孩子不能睡得太晚。”
程如山:“再走走吧。”
程小宝:“冬生说得对。”
姜琳:“……”以后家里不能投票表决,只能搞独/裁。
又走了约摸十分钟,程如山表示回家,俩孩子乖乖地听话,也不要牵手又变成程如山身上俩挂件。
程小宝非要程大宝和他一起一人一边坐在爹的肩膀上,觉得这样最拉风,村里别的孩子谁也没这个待遇。
程如山很配合,姜琳已经说不出啥,只能在边上做护法。大宝乖乖坐着,小宝还要动来动去,姜琳为了扶着他,整个人都靠在程如山身上。她只专注孩子,自己没注意也就忘了紧张。
程如山感觉她柔软的身体贴着自己的手臂,很想揽她入怀,却终究克制住了。
……
回家发现号称喝醉的闫润芝已经烧过艾草熏了蚊子。
程如山让姜琳自己去洗,他帮俩孩子洗澡。
其实大宝小宝自己会洗,以前他不在家,闫润芝管不过来,大宝小宝都是互相洗的,你给我擦背,我给你洗头。洗完,他拿布单子给俩孩子擦干,一手一个拎炕上去,然后他出去洗澡。
程大宝和程小宝开始排枕头,程如山没枕头,两小只纠结。
程小宝:“咱们咋睡?”他比划了一下,“咱俩在中间,冬生和琳琳在两边。”嫲嫲说冬生和琳琳是一对。
程大宝想起嫲嫲说的,就道:“爹娘一边,咱俩一边。”
姜琳看着两小只在纠结她也纠结的问题,立刻爬上炕,“娘喜欢靠墙睡,你俩睡中间。”
她朝程小宝一招手,已经有些犯困的程小宝立刻上钩,歪进她怀里去,小手很自然地伸出去摸她的耳朵,还嘟囔:“琳琳是冬生的媳妇儿。”
姜琳:“……”她对程大宝道:“好啦。赶紧睡觉。”她是真困了,今天心累。
等程如山擦着头发回来的时候,姜琳已经搂着小宝和大宝睡着。小宝趴在她怀里,大宝拉着她的手,一副怕她跑了的样子。
程如山就感觉自己心里好像蹿出一只小兔子,又软又嫩,充满无限渴望。他上炕,躺在大宝另一侧,把大宝揽过来。
这一天姜琳也实在是累了,睡得很香,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突然被梦惊醒。她做了个梦,自己被绑住怎么都逃不掉,一着急就醒了。她动动胳膊,揽着小宝的那只手被人握住抽不回来。
此时外面已经泛起亮光,屋里清光朦胧,姜琳睁开眼看着睡在中间的小宝和大宝,另外一边是安静入睡的程如山。
其实大宝小宝和他挺像的,高高的鼻子,又长又黑的眉毛。
程如山因为特殊的训练和敏感,被人盯着看立刻就会有感觉,不过他没动,反而任由她看。等她要把手抽回去的时候,他故意握紧,依然装睡的样子。
姜琳怕弄醒他,居然就任由他握着,继续躺着并没有起来。
程如山笑了笑。
晨起一通忙活,洗漱、做饭、喂鸡。
吃饭之前,程如山让闫润芝和姜琳在饭桌前坐下,他有话要说。
闫润芝喜滋滋的,“整天被人家开会,咱们还没开过呢,宝儿娘,快来上座。”
姜琳:“……”你要是搁现代,绝对是个好业务员。她让闫润芝坐,她坐在旁边,程大宝程小宝也跑过来乖乖坐下开会。
程如山笑了笑,把一个塑料皮的夹子拿出来,从里面拿出几张纸和单据放在桌上,他看了闫润芝和姜琳一眼,“这里面一共有七千块钱,我……”
“哇?!!”闫润芝表情比孩子还夸张,“七千?冬生真能干,娘还没见过七块钱呢!”
姜琳虽然没那么夸张,眼睛却也瞪圆了。三分钱一个包子,四分钱一个鸡蛋,这得多买多少……巨款啊!八十年代万元户都了不得,他现在就是万元户。
大佬,请收下我的膝盖!
想起自己创业时候的艰辛,姜琳由衷钦佩。
接收到姜琳眼中的小星星,程如山笑起来,把其中一份拿出来,他道:“我买东西、坐车乱七八糟花了一些。还有一些我留着去办关系用。剩下六千,你俩一人一半。”他给了姜琳一张单子,“这是存款单,再拿咱家户口本还有大队介绍信和我的印章去县信用社取。”
姜琳目瞪口呆的,“给……给我?”
程如山目光温润,凝视着她,“对,给你。”
姜琳脱口道:“你就不怕我拿着跑了?”
闫润芝和大宝小宝立刻紧张地看着她。
程如山半开玩笑道:“给你就是你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如果想托关系回城,有钱很容易。当然,要是你想,我帮你办关系不用花多少钱。”
姜琳却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哎呀呀,他这不会是试探她吧。想想可怜的潜博,她决定虚伪一点,她笑道:“算了,我拿着不安全。”
程如山笑起来,把另外一份给闫润芝,“娘你存着吧,等我爹回来还要花钱。”
闫润芝开始抹泪,“到时候照顾如州是咱们应当的,那孩子可怜。就是这钱……”她推给姜琳,可怜巴巴地瞅着姜琳,“宝儿娘,你当家,你管着。以后咱家花钱都管你申请,你说了算。”
姜琳:“……”什么情况?
程小宝:“六千是多少?”
程大宝:“很多。”
程小宝:“比一万多还是少?”
程大宝:“……嗯。”
程小宝:“有我贵不?”
姜琳:“……”
闫润芝笑道:“哪有你贵啊。”
程小宝又高兴起来,挺着小胸脯,“琳琳,你拿着吧,买花裙子穿够了吧?”
姜琳:“……”你叫上瘾了是吧。
程大宝:“买个自行车骑!”去城里就能骑车了。
姜琳:“小爷们儿说得对,自行车应该买。”买辆自行车估计能骑二十年,哈哈。还得买个缝纫机,自己家做衣服之类的起码也得用十几年。还得买个钟表,看时间,再买个收音机听听外面的声音……姜琳!你给我打住!这又不是你的钱!而且你干嘛这么投入地盘算买什么过日子?你……
姜琳瞅着桌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完蛋,她居然很投入地盘算怎么和这家人过日子,她是真的进入状态了。
她自己纠结到说不出话,没注意到屋里大家都没说话,闫润芝紧张地看着她,程如山倒是不紧张,只耐心地等待着。
姜琳抬头,他有些飘的眼神立刻看向她。
姜琳:“以后说不定条件越来越好,这钱咱们留着当本钱干点什么吧。”要是一下子花了,万一到时候用钱呢?
程如山:“你决定。”
闫润芝喜滋滋地道:“宝儿娘,你收好,咱们开饭啦。”
姜琳犹豫了一下看向程如山,他朝她点了一下头示意她只管收起来。姜琳便拿去收到一个带锁的手箱里。这笔钱虽然很多,她却真的不敢花。
程如山这六年在外面做什么?有人说他坐牢,他自己说跑运输,她却觉得没那么简单。跑运输人家能给他家平反?除非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知识分子,上头有人照顾,否则哪里那么容易平反?这个年代要赚七千块钱,得多不容易?
她自己年轻轻辍学打工养活自己,后来带着二三十个人开装潢工作室,她知道赚钱有多不容易。
就因为知道,所以她更不想随便花程如山的钱。人不能坐吃山空,未来大好的机遇呢,还是要奋斗的。
早饭闫润芝做了煮鸡蛋、蒸鸡蛋羹、炖咸菜,再就是主食。
“冬生,你今天是不是就出发?”闫润芝也着急,恨不得立刻把关系办完,把男人他们接回来。
程如山道:“我先去大队说说,看看把之前的小四合院买回来。”
他要是出去跑关系,到底多少天回来不确定,可如果不去跑只在家里等,估计一年也未必办下来,他不喜欢太被动。
闫润芝:“那个院子是我们分家自己给大队换的,算了,这个住着也不错,不花那冤枉钱。”
程如山:“等爹和州大哥回来,这里住不下。”
闫润芝眼眶又红了,点点头,“中,你说了算。”
姜琳问他要不要拿钱。
程如山笑道:“我这里还有呢。”
吃过饭,程如山本想让闫润芝在家休息别做活儿了,闫润芝却坚持去绣花。这是她的习惯,哪怕儿子回来、家里有钱,也要这样过,要是打乱她过日子的步调,她会慌得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
闫润芝想把大宝小宝领出去,让小夫妻独处增进感情,不过看程小宝一副跃跃欲试要长在他爹身上的架势,估计不行。这俩孩子尤其是程小宝,乍见了爹,稀罕得跟怕丢了的宝贝一样要随时看着。
等闫润芝出去,程如山又从自己那里拿出两百块钱给姜琳,“你收着给家里添点什么。”
姜琳不要,“你还是先办正事吧。”
程如山握住她的手把钱塞给她,“我出门花不了多少钱。”
姜琳发现他看起来脾气好、好说话,一旦拿定主意却也固执,她只得收下。
程如山:“这是给你花的,不要舍不得。”
姜琳笑了笑,“行。”
程如山说一起去大队,程小宝已经踩着板凳,踮着脚去扳程如山的肩膀往上爬,程如山抬手臂让他踩着上去。
姜琳:“小宝,你是大孩子,不要总骑脖子。”
程小宝嘻嘻笑道:“我要。”他还招呼大宝,程大宝已经牵起姜琳的手,“走吧。”
姜琳:“你要不要爹扛着?”
程大宝:“不要,我自己走。”嫲嫲说程如山六岁的时候就能去打柴呢,根本不要爹抱。
程如山驮着小儿子,再和姜琳牵着大宝的手一起去大队部。
正好社员们去上工,看到程如山的时候都惊呆了。
程如山十四岁开始就在外面跑,村里人对他长大后的事情基本不了解。他们印象里程如山还是个孩子呢,十一二岁,跟狼崽子一样眼神又狠又冷,没有一点感情。这会儿居然驮着个孩子,一家四口出门……这是真的?
程如山显然比六年前成熟很多,面色平和看不出乖戾的样子,见了人还会笑笑,尽管笑得人家心里直发毛。
他们看着程如山一家四口去了大队部,这才回过神来,叽叽喳喳议论纷纷、奔走相告。
大队屋里,程福军、程福联和王纲三人都在,他们面色严肃,特意等程如山。
虽然他们不知道程如山在外面干嘛,却也绝不是程福贵散播的死在监狱什么的。程福军受商老书记所托,对程如山家多有照顾,自然希望他能平安归来。有儿子当了爹在村里就能说话,他们也不再把程如山当孩子。
程如山把小宝放下,让他和大宝在院儿里玩儿,他和姜琳去说正事。
他一句废话也不寒暄,更不解释这六年自己去哪里干什么,而是直奔主题,程如山表示要把那座小四合院再买回来。
程福军略有为难:“如山,是这样,那小四合院呢,当了大队的招待所……”其实是程福贵让他弟弟打过招呼,说那个小四合院留着以后他回村养老。
程如山:“叔你就说被谁霸占了吧。”
“冬生!”程如海跑过来,一副兄弟相见份外亲热的姿态,伸手就去抱程如山,“好弟弟,你可回来啦。我有要紧的事儿要和你说。”
程如山看他朝自己抱过来,身形一侧,脚下一绊,程如海收势不及朝前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