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昏迷不醒
这件事早就该同荣亲王讲了,只是一开始的时候没有说,错过了机会,现在似乎更难以开口,更何况荣亲王是问婉莹有没有‘慕’或是‘暗恋’的人,贺佑安也不是婉莹慕、暗恋过的人,贸然这样开口解释,荣亲王会不会误会?
这些事本来就是越描越黑,不如不说的好,反正荣亲王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贺佑安回来,婉莹与荣亲王已经成亲,他若问婉莹,就实话实说;他若不问,此事也便如抛入水中的石子一般,石沉大海。
思前想后,婉莹开口说道:“青儿问六郎呢,不许耍赖!老实招来,本宫或许可以网开一面,若是欺瞒,定不轻饶。”
“娘娘,夫君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婉莹眼中的泪愈加汹涌,靠在荣亲王的怀里,花拳头不停地拍打着荣亲王的前。“青儿为此哭了几次。六郎还有心思开玩笑。”
婉莹一脸正经摸样,荣亲王收起了嬉皮笑脸,擦了婉莹眼中的泪,紧紧搂在怀中,一本正经地说:“你也见识过了,太后年年催婚,其他有皇子的太妃们,除了僖贵太妃,早就做了祖母。只有太后,皇上至今尚无所出,而我连亲事还未定。”
荣亲王愈搂愈紧,婉莹感觉手指都要嵌在自己的臂膀上了。
“前年冬天,和亲嫁去女丹的姐姐,痰疾突发病逝。”
“我在家中也听了这个噩耗。惠昌公主还不到三十,实在是让人悲悯绝。”
“太后经此打击,一病不起,几次昏死,病榻前泪眼纵横地对我说:‘为何哀家的命就这样苦?一辈子只得你和慧昌二人,如今慧昌也狠心撇下哀家,只剩下你这个不听话的逆子。都说儿女婚姻是父母之命,可我偏偏命这样苦,叫我生不如死。皇上至今无嗣,老六连亲事也未定,堂堂帝王之家,枝叶凋零,后继无人,我死了怎么去见列祖列宗?又有何面目去见先帝?还不如让阎王收了我,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省得让我活着磨心煎熬。’”
婉莹看着荣亲王极认真的脸,心头的纠结烟消云散,芸娘说过他肯定有说不出的苦衷,没想到这苦衷竟然是这样苦涩难忍。
“那次实在是避无可避,阿大也说,太后病重,只当是我的孝心,就接了这四位小姐入了王府,做了有名无实的良人。”
婉莹心中已经释然,但是仍旧端着架子。“怎会有名无实,你不是也说了,跟刘氏有过那么一——次么?况且刘氏还怀了孩子。这不是‘实’吗?”婉莹反问道。把那个‘一’字拉得修长。
荣亲王复又涨红了脸说:“都一五一十的跟你讲了,你还奚落,真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婉莹见他有些气恼,也知道自己有些不妥,便又哄着他说:“好了,别气恼了,青儿不问了还不成吗?青儿以茶代酒,向你赔个不是,可否使得?”
“那也不知怎么了,一觉睡到天亮,刘氏躺在我边,连我也觉得莫名其妙。”
荣亲王一脸迷茫,婉莹诙谐地揶揄道:“怎么会不知道呢?六郎手脚熟练敏捷,是一次就能练就的功夫吗?”
荣亲王红涨着脸,羞赧地看着婉莹,坏邪地说:“熟练?敏捷?小妖精,你哪来的这些心得?我真的只那一次。”
“当真?”
“当真!”荣亲王似有言又止。
“好了好了,青儿不问了,六郎也不必解释了。”
“小妖精,你追着我问,我说,你又不听!”
婉莹逗了荣亲王,心里十分遂意。斟了一杯丁香茶递与荣亲王,然后又笑颜如花地说:“青儿向你谢罪,一谢青儿为*房妒嫉妾室之罪;二谢青儿不该哄骗六郎说出实之罪;三谢青儿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刨根问底之罪。”说完连饮三杯。
荣亲王见婉莹一连串地说了这许多,一时之间还未参透言语中的玄机,将婉莹斟的茶一饮而尽,说:“这茶水哪里怪怪的,不好不好!不若美酒饮得痛快。”
说罢冲着窗外说到:“去拿本王的九酿。”
婉莹捡起茶杯,闻了闻,惬意地说:“这样好的茶,遇到了六郎这般不解风人,真真白白糟蹋了。这茶水是里郁金香花心里收的雨水,方才你不是还引用李太白的‘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怎得只识花香,却饮不出花水的味道?”
“夫人有心,可是六郎实在不喜这个味道,六郎饮酒陪你可好?这不正是‘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侍儿端上了九酿,荣亲王说:“有酒有花,只是这景德镇的青花,不若夫人手中的玉杯,不知夫人能否借六郎一只?”
婉莹递与他,嘴上滴滴地哼了一声说到:“好没羞没臊的王爷,适才还嫌弃青儿的茶水不好,一转眼就来讨要我的杯子。”
“我只是不喜欢茶里怪怪的味道,再说茶是别人的,杯子是夫人的,只要是夫人的东西,六郎哪有不屋及乌的道理?”
听着他奉承婉莹这样说,心里如同饮了蜜糖一般甜美,举杯相碰,两人都一饮而尽。
一股清香一泻而下,婉莹悠悠地说:“世间有名有品的茶无数,龙井碧螺,银针毛尖,这些都是茶中名门,就如同大家闺秀自然让人趋之若鹜。但是眼前的丁香茶,虽然名气甚小,味道也颇为难适,但它就像茶中的小家碧玉,非细品细尝不能得其妙。更何况,龙井如同山珍海味,寻常人家固然觉得鲜美异常,而青儿饮用,年年饮用,实在是味同嚼蜡,倒不若这丁香,让人觉得耳目一新,清冽非常。”
说完又自斟一杯,一饮而尽。
“你这番茶论倒是新颖别致,宫中最近再编修典史。明儿我见了编纂官,把夫人这番茶论跟他说道说道,也在煌煌的茶论中给丁香茶让出一席之地。”
“我不过是胡说八道,怎么能写进典籍里,贻害众人。”
“夫人过谦了,诸子百家,百花齐放,但凡是理论都有一定的道理,若信那就是至理名言,若不信,那就当作荒诞笑谈,笑一笑也就罢了。贻害众人实在是太妄自菲薄了。”
婉莹笑而不语,摩挲着手中的茶杯。
荣亲王忽然眼睛一亮,炯炯地盯着婉莹说道:“青儿精通茶道,若是得闲,写本茶论,如何?”
婉莹推辞道:“我不过是个闲人,才喝过几杯茶,就敢写茶论,六郎也太瞧得起我了。”
“天下好茶固然万千,就算神仙,也未必能穷尽,青儿则紧要者录之,以茶怡,以小窥大,以一盖全,未尝不可。”
婉莹有些怦然心动,不是为了名传千古,倘若记下眼前点点滴滴的茶语,将来皓首苒苒的时候,翻看翻看也是有趣。
“古人煮酒论英雄,青儿煮茶只为六郎。若写也只是你我的典故。”
“青儿的茶论,六郎会用一生去品鉴。决不遗漏一个字,一个典故。”
荣亲王扔下了手中的九酿,自斟了一杯丁香茶,悠悠地说:“这茶加了青儿的意,果然清冽爽口,回味无穷。”
是夜,好雨当时,直到天明才止住。一场好雨,干涸许久的万物终得滋润。
第二醒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头昏沉沉地疼,侍女们扶婉莹起,婉莹差点摔倒,一个捧着铜盆的侍女不笑了出来,婉莹顿时羞愧不已。
婉莹知道,她们肯定觉得婉莹故意做给她们看,为了那句‘侍儿扶起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但是婉莹实在是站不起来,但是又唯恐她们出去胡乱嚼舌根,少不得打起精神穿衣洗嗽。
早饭有一碟笋腌腐竹,红芙知道婉莹喜欢,夹了放在婉莹的碟子里,原本就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下肚忽然觉得有点反胃,荣亲王正用的香,婉莹使劲按下心里的吐意,谁知越是按捺越是吐意汹涌,只觉得胃里不停地翻涌,终于,实在是按捺不住,侧吐了出来。
荣亲王、红芙起扶着婉莹,吐完之后,胃里舒服多了,侍女递婉莹一杯漱口的茶水。
漱口之后,荣亲王扶婉莹回寝休息,从椅子上站起来,许是起得猛了些,婉莹只觉得摇摇坠,天旋地转,忽然两脚一空,沉沉地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沉地醒来,吃力地睁开眼。荣亲王,芸娘,红芙,秋丽齐齐地围在窗前,所有人都喜上眉梢的冲着婉莹笑,荣亲王的嘴一张一合像是跟婉莹说话,只是觉得仿佛隔了十万八千里一般遥远,什么也听不见。
伸手去抓,子却重重地跌入了无底的深渊。子滑落的时候,婉莹看着往一幕幕,如同无声的画卷一样,从自己眼前掠过。大婚当,与荣亲王邂逅那,进宫那,高姨娘大闹惜珍阁那,就连高家大爷夜袭惜珍阁也影影绰绰地叠加在许多画卷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婉莹跌在软绵绵的地上,低头看了一眼,竟是王府的喜。
喜上躺着一个熟睡的胖娃娃,好可的莲藕胳膊,跟年画里的哪吒童子一样。婉莹想要抱一抱他,刚坐起来,一阵狂风,将她吹起,方才看过的画卷,又一幕一幕地掠过眼前。
又不知过了多久,婉莹飘在天上,看着三个衣衫褴褛之人,惊慌失措地在密林中逃窜,隔着不远,一群戎装的兵卒,正在极力地搜寻着什么。
婉莹使劲看了三人一眼,好像是三个女人,再用力一看,其中一个竟然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倏忽间,婉莹大惊,忽然重心下落,又重重地跌在地上。
挣扎了半天仍旧不能动弹,浑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得要命,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死了吗?周围是自己的洞房,为什么自己看得见,摸不着,想起又起不来,想说也说不出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寝里十几个侍女,有的在守着银炉煎药,有的浣洗绢帕,有的为婉莹擦拭额头,费力的找了一周,终于在人群里找到了芸娘和红芙的影,口中吃力地挤出一句话来:“水,给本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