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这太离奇, 所以你的意思，我是应该趁着凌煜没觉醒之前，先掐死秦黎？”唐菲将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然后对准秦黎看了一阵。

秦黎只感觉有东西卡在喉咙口, 很不舒服, 憋屈。

他攥紧了拳复又松开, 低声说：“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再者, 又凭什么确认凌煜是我, 难道不能是秦骁吗？”

帝辛一旦想到自己和妲己所经历的事情，都是眼前人的一场局, 都是所谓“天道”的安排，此刻所有兄弟情, 都全面崩塌，开启了互怼模式：“黎兄, 你觉得凌煜有哪点像秦骁那个傻孩子？黎兄，如果你想声东击西, 推卸责任, 我可看不起你。”

唐菲也投以鄙视目光：“秦骁醒了要是知道你这么说, 会不会心寒死？”

“……”秦黎彻底没了语言, 憋了好半晌才看向何仙仙道：“往世怎样我不想去了解，我只知道, 今生的秦黎是一个全新的个体，不会, 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当然不会发生，谁要和你结婚。”唐菲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又去看何仙仙，问：“九尾狐到底怎么回事？她是被迫参与局中，还是？”

提及这个，何仙仙摇头说：“当年我劝过她，可她从来不听。天意让他们相遇，给她制造了这些机会，她自己又深陷其中，这才导致了之后的悲剧。当年凌洹和凌煜的赌局也很简单，如果帝辛能鉴别出假妲己，这场赌局凌煜就输了。可是最后你们也知道，帝辛并没有认出来。”

最后话题又到了帝辛身上，他沉默了一阵后才说：“别扯我，我已经很惨了。为了避免悲剧再发生，唐姑娘，这边建议你直接打死他呢。”

何仙仙说完前因后果，又道：“还有。秦黎之所以能治疗唐菲的痘痘，也是因为当年诅咒唐菲捉鬼长痘的是凌煜，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起初我以为他能治疗唐菲的捉鬼痘，是因为阳男阳气充沛，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身上的从来不是阳气，而是一种令鬼惧怕的强大力量。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帝辛追问：“妲己的魂魄去了何处？”

何仙仙递给他一张写着地址的便签纸，说：“这也是我找你们过来的原因之一。当年最无辜的人就是妲己，她在那一世魂魄被九尾狐所伤，这么多年生生世世都是傻子，这一世也不列外。这张名片上有妲己这一世的住址，她需要你们的帮助，如果你们有空，就去看看她。”

帝辛接过便签纸，看了眼。

地址是在市中心的柳湖路，一个很旧的小区内。帝辛收了地址，又问她：“我该如何帮她？”

“去了就知道了，唐菲应该知道怎么处理。”何仙仙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说：“对了，待会你走的时候拿二十张面膜走，就当我认识你这么多年的谢礼。不能说的秘密我都告诉你了，如果秦黎体内的凌洹凌煜觉醒，保不准儿会拿我开刀，我得回青丘了。凡间的灵力越来越薄弱，也许，以后我都不会再回来了。”

“你走了，我的脸怎么办？”唐菲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何仙仙拿下巴尖儿朝着秦黎一抬：“他生生世世都欠你血债，你找他喝两口血，吃两口豆腐，难道还下不去口？”

秦黎：“…………”

带着他们三人从图书馆走出来，何仙仙叹了声气，打量着宾馆一切陈设，道：“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要离开的时候还真是舍不得了。”

跟何仙仙认识了这么多年，知道她要离开了，她也很舍不得。她说：“以后有机会，常回人间看看。”

“看吧，如果回来方便的话。”何仙仙又转过身看向秦黎，沉默了一会儿又对唐菲说：“你记住啊，千万别和他结婚，不然悲惨历史又得重演。”

唐菲嗤笑一声：“你觉得可能吗？”

何仙仙一努嘴，没再说话，去前台取了个塑料袋把二十张面膜装好，塞到她怀里。

等唐菲秦黎帝辛从宾馆出来，结界瞬间消失，而胡同也恢复以往的热闹。

小孩嬉闹、老头下棋，因为老建筑的隔音效果不好，在胡同里还能听见一楼住户看电视的声音。

他们在回头看宾馆时，发现宾馆大门已经上了锁，玻璃门上已经贴好了“转租”的公告。

唐菲手上提着“何仙仙祛痘”字样的塑料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走吧，回家。”

由于她手上提着东西，秦黎习惯性地从她手里把东西取到了自己手中，替姑娘拎着袋子。唐菲也习惯性地把东西交给了他。

等回了别墅，帝辛刚进客厅，子小白就冲上来抱住男人的腰身：“爸爸！”

帝辛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什么话也没说，一切都在不言中。

子小白抱着他的腰身，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哭得稀里哗啦。帝辛揉着她后脑勺，低声说：“乖了，不哭，爸爸回来了。”

子小白害怕一切都是幻觉，她仰着小脸问：“你真的是爸爸吗？你真的再也不会离开我了嘛？”

“不会。”帝辛揉着小姑娘的后脑勺，声音温柔：“以后爸爸陪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

黑糖跳上子小白的肩膀，打了个哈欠说：“帝辛爸爸，小白还欠圆一和菲菲天价炸鸡面膜呢，以后这个钱，到底是你出还是继续由小白出？”

“我是她的父亲，这些以后当然由我承担，”帝辛看了眼从进屋开始就沉默的唐菲，又说：“只不过，唐姑娘以后可能不会需要我们的面膜了。”

周庆也看出他们有事儿，忙问：“怎么了？有情况？事儿大吗？”

“很大。”唐菲坐在沙发上，环住抱枕往沙发上一靠，把何仙仙告诉他们的事情，又简单地和大家复述了一遍。

本来这是一件很严肃的大事，可他们一旦把凌洹和凌煜带入成秦骁和秦黎，就莫名地想笑。

最先笑出来声的是周庆，他拍着大腿笑道：“哈哈哈啊哈哈哈不行了，我快被笑死了。我脑补了一下秦黎当年对唐菲下诅咒的样子。”

周庆从沙发上站起来，模仿秦黎的语气：“我，冥王！诅咒唐菲生生世世捉鬼长痘，解咒祛痘的唯一方法，就是我的吻！我凌煜，就算是死，从这里轮回台跳下去，也不会去吻唐菲！绝不！”

蔡旭立刻接嘴：“真香！”

大家作为旁观者，显然都看得出秦黎很喜欢唐菲。只是唐菲大大咧咧，对秦黎的喜欢没有任何回应罢了。

秦黎：“……”

除了唐菲，大家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圆一捧着肚子在沙发上笑得直打滚：“哈哈哈啊哈对不起菲菲黎哥，我不是故意要笑你们的。可是想到黎哥前世那样对你，我就哈哈哈哈。所以今生是打脸真香现场吗？黎哥你心塞吗？虐妻一时爽，一直虐一直爽，活该你这辈子被菲菲姐拒绝！”

秦黎：“…………”好笑吗？他并不觉得哪里好笑。

帝辛一边啃炸鸡，一边正儿八经陈述：“我本来以为自己是最惨的，可是想想黎兄的报应这么惨，我也就放心了。”

秦黎：“…………”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唐菲看了眼这群幸灾乐祸的朋友，嘴角一抽抽，说：“好了，说回正事儿。最近节目也录制结束，周庆你也该好好写你的论文了，圆一，你赶紧回日本上学。小白，你依旧上学学习人类知识，以后按部就班考大学、工作。蔡旭，你明天还有通告吧？早点回去休息。”

“至于帝辛，”唐菲看了眼秦黎，说：“秦万三，他外形条件不错，你看着能不能捧捧他。最近市场上的小姑娘，不是都吃大叔款人设吗？我瞧他不错，你有没有考虑签了他？”

她话音刚落，周庆插嘴说：“我毕业论文找了水鬼帮我写。水鬼马上就能排到投胎的机会，他想在趁着还留在凡间，再感受一下写论文的甜蜜，所以我就把这份儿甜蜜让给他了。我都已经大四了，学校已经没课。黎哥签了我一年，《捉鬼一姐》我和圆一都有戏份。”

圆一点头道：“是啊是啊，我要演《捉鬼一姐》里的萌系小师弟！等拍完这部戏，我再回日本。”

《捉鬼一姐》定演员的事情，唐菲居然都不知情。她抬眼看向正在吧台处给自己倒酒的秦黎：“演员都定了谁啊？男一号是谁。”

“男二号我定了蔡旭，主要配角分别由帝辛、周庆、圆一饰演，能省一笔特效费用。至于男一号人设，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我都比较适合。”秦黎陈述说。

唐菲一脸无语看他。

她怎么觉得，秦黎这货，越来越自恋了呢？短短一句话，就不动声色夸了自己，也是厉害。

晚上，唐菲准备睡觉时，帝辛来敲她的门。

她去开门发现是帝辛，一边擦滴着水的头发，一边问：“找我有事？”

“嗯。我想和你聊聊。”帝辛顿了一下，又说：“明天就要见妲己，我愧对她，不太敢去见她。”

“那就进来说话。”为了不引起误会，唐菲特地把门开着。她踢了一只凳子给帝辛，让他坐下说话，而她却坐在床上，继续一边擦头发一边说：“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帝辛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关于你在商朝说的那番话，我认真思考过。”

帝辛解释说：“我和姜皇后青梅竹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讨厌她，毕竟生了两个孩子，我们之间有亲情在。而妲己的出现，让我有了那种宛如少年般的怦然心动感，可能是我的爱太肤浅，以至于她换了灵魂，我都浑然不觉。后来与那只九尾狐相处，也并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妥，反而享受她对我的崇拜。”

“其实不难理解，你是封建社会的帝王，也很难保证自己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吧？把你和她们的感情，放在现代来打比喻吧。姜皇后和你青梅竹马，你和她是相互熟悉，却并没有爱情，更像是为了迎合父母而相亲结婚。妲己擅骑射，不仅美貌，也是一个刚毅女子，她是第一个让你怦然心动的女孩，于你，是初恋般的存在，是你心头白月光。而九尾狐，是你和妲己婚姻里的诱惑，于你是另外一种新鲜。”

“人有复杂的思维很正常，毕竟我们不是神。当时的情况太复杂，你又只是个普通人，没能认出妲己被附身，也很正常。”她设身处地带入自己，说：“我要是皇帝，可能做不到你这么好。我可能后宫三千，今天一个小鲜肉，明天一个小鲜肉，后宫三千美人等着我临幸，专一是什么？专一能吃吗？”

帝辛看着她：“…………”

唐菲见他眼神奇怪，抬手搓了搓眼角：“？？怎么？我是有眼屎吗？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帝辛摇头，一本正经问：“唐姑娘，你是不是被秦黎的前世作为给刺激到了？你别这么自暴自弃。”

“我为什么要自暴自弃？有后宫三千不好吗？小学生才做选择题，我是成年人，我全都要！我希望，我喜欢的爱豆，都是我的后宫！对，我就是这么渣。”

秦骁趴在门框上，一脸委屈巴巴看着她：“那，我可以当皇后吗？秦黎那货前世那么阴损，我实名提议让他去当太监，伺候我们沐浴更衣那种！”

帝辛无情的揭穿bug：“可他如果做了太监，你不也？”

秦骁哼了一声：“妈的，我真是以他这个变态为耻！”

唐菲赶人：“好了好了，都回去睡觉，明天还有事儿要处理呢。”

帝辛被推到房间门口，秦骁抓住唐菲的袖子扯了扯：“骁骁那么乖，又喜欢了你好多世，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唐菲跟前立刻用意念画出一道金色八卦符，开始迅速旋转，宛如破壁机的旋转铁片一般，几乎要将然的骨头搅碎。

秦骁被迫往后退了几步：“好吧好吧，你自己睡。”

他话音刚落，唐菲“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

第二天中午，唐菲秦黎和帝辛，按照何仙仙给的地址来到了一个市中心的小区。这个小区虽然楼旧，可所处地段却很好，房价很高，里面甚至还有民国时期建造的小洋楼，现在都是文化遗产。

他们刚进小区，就看见一个妇女举着扫帚在打一个女孩，下手非常之狠。

她一边打，一边骂：“你个扫把星，克死了你全家和厉晟，还想克死我是吧？我打不死你！”

女孩穿着高中校服，抱着什么东西蹲在地上，一声不吭。

周边为了一圈街坊，由于是在大门口，保安也围观着。

保安劝说：“豆豆妈，差不多得了，别把人家纭纭打伤了。”

周围的人也你一句我一言：“是啊是啊，算了，她是个傻的，你再打就更傻了。”

女人这才收了手，又踹了女孩一脚，这才离开。

帝辛气得眼睛一红，一攥拳，那女人突然跌倒，躺在地上“啊啊啊”叫起来，她感觉到身体突然一阵阵钝痛，像有人拿拳头揍她一般疼痛。

大家围过去将女人扶起来，询问：“豆豆妈，你没事儿吧？”

唐菲立刻拍了一下帝辛的手臂，对方立刻停手。

那个被打的傻女孩从地上爬起来，他们这才看清女孩怀里抱了个东西。她仿佛不知道疼似的，抱着东西跑出了小区。

唐菲往她身上丢了一张跟踪符，这才走到保安跟前问：“保安大哥，刚才那姑娘，什么情况啊？”

由于唐菲用了符咒，路人都认不出她。在保安眼里，现在的唐菲就是一个路人大婶。

保安回答说：“哦，刚才那傻子叫纭纭，以前家里可有钱了。两年前吧，这姑娘和家里人出车祸，只有她活了下来。她直系亲属都死了，于是就被接来了舅妈家里，舅舅呢自然而然接了她的家产。纭纭舅舅常年在外出差，舅妈对她也不好。”

“那，是因为什么打这姑娘？下手未免也太狠了吧。”唐菲问。

保安又回答：“好像是因为这姑娘把厨房给烧了，她舅妈生气，就追着她在小区里面打。街坊邻居也看不下去了，哎。说起来纭纭这姑娘，真是惨。她有个小男朋友，那男孩家里条件也不错，也长得高高帅帅的，可就在前几天，出车祸了，现在都没醒呢。”

唐菲：“男朋友？可她看着才十五岁左右？”

保安点头：“对。是那姑娘班里的同学，挺优秀一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傻子，谁知呢，人躺在医院估计都快死了。”

等保安离开，唐菲对秦黎和帝辛说：“如果我猜得没错，她应该是去医院了，我们跟着去看看。”

“好。”帝辛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觉得难受。

到这一世，他没想到自己曾经的妻子，活得这样艰难。他虽然知道现在的纭纭小姑娘已经不是当年的妲己，可他还是希望，她能过得很好，而不是现在这般，任人欺负。

他们跟着跟踪符抵达医院，一直到了icu外。

走廊里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神态沧桑的老年人。他见纭纭来了，笑容可掬：“孩子，你又来了？”

小姑娘点点头，从宽大的校服里，掏出了一只饭盒。

饭盒密封性不错，即使一路上颠簸也没洒一点出来。她把保温饭盒塞到老人手中，小声说：“汤，给晟晟。”

老人拧开保温桶，看了眼里面黑乎乎的汤汁，眼眶一阵发热。他合上盖子，点头说：“好，好，你最乖了。等晟晟醒过来，一定喝了你亲手做的汤。”

女孩点头，她仿佛感觉到老人的悲伤情绪，伸手在老人头上揉了揉：“历老师不要哭，晟晟会不开心。”

唐菲他们站在不远处看着一老一小，正要上前去询问情况，秦黎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晃。

她收到示意，顺着秦黎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一个穿同样校服的少年。

少年身姿清瘦，虽然年龄不大，个子却与帝辛一样高。他眉眼俊秀，只是一张脸白的没有血色。唐菲的目光再往下移，发现男孩双腿是半透明的。

“生魂？”唐菲诧异道：“居然是生魂？”

帝辛问：“什么是生魂？”

唐菲解释：“生魂就是人还没死，但魂魄已经离开身体。因为魂魄离体已经超过一段时间，他自己不能回去。如果在一定的时间内，他还不能回，那就会真的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