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陆錦珩才擦了没几下, 苏鸾便软声央求道:“不必了……或者我……自己来……”
“你行?”陆錦珩想到苏鸾先前连条锦带都解不开的样子。
苏鸾点点头,点完才意思到陆錦珩蒙着眼睛看不到, 便又“嗯”了一声。褪掉一身湿衣后, 她的确觉得轻松了许多,好似解了一层禁锢。
陆錦珩将棉巾盖在苏鸾的身上,手移开。
起先苏鸾只能费力的推动那棉巾在身上游走, 随着棉巾的湿热蒸腾着她的手心, 手指也渐渐软化有了力气, 她竟能稍稍抓住。
将就着擦了擦,苏鸾把棉巾丢在一旁,看看陆錦珩:“衣裳……”
陆錦珩转身从记忆中的木施上扯下一条大巾,丢给苏鸾:“这里没有干净的衣裳,你且先用这个裹一裹, 我让小二将你的裙子拿去清洗烘干, 一会儿再换上。”
苏鸾将那条大巾盖到身上,可是因着身子抬不起来,难以裹住后背。她手掌用力撑在桌案上,将身子撑起一点。桌上有水, 突然她的手肘一滑,眼看就要摔倒!
说时迟那时快,陆錦珩的胳膊往苏鸾的背下一垫,苏鸾的头和肩没摔到冷硬的实木桌案上, 而是摔进了陆錦珩的怀里。
惊慌的喘了几下, 苏鸾脸上蓦地一愣……
她缓缓转头看向陆錦珩:“你……你看得见?”
陆錦珩也是一怔, 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
起初蒙上时他的确是看不见的,可后来不知是戴久了逐渐适应了黯淡光线,还是宽带上的水渐渐流失,使得视线清明。
反正他后来是的确看见了。
默了片晌,陆錦珩解释道:“你别担心,我只能模糊看到个影儿。再说这布料蒙在你身上还是蒙在我眼上,又有何区别?不都是你我之间隔着一层布吗?”
苏鸾:“……”
这话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竟无法反驳。
既然识穿,陆錦珩也没必要再演了,左手托着苏鸾的身子,右手在脑后一扯,将蒙眼的宽带扯了下来。
他低头看苏鸾,见她眸中噙着说不上是委屈还是害怕的泪。陆錦珩也没多劝,只帮她重新裹了裹身上的大巾。之后抱着她放到了床上,盖了被子。
知道苏鸾这会儿羞窘,陆錦珩也不多话,转身拾起地上的裙子出屋去找小二。
苏鸾缩在被子里,觉得身体渐渐暖和过来,恢复了许多气力,竟也能翻得动身子了。她将身子翻向里侧,不想再面对陆錦珩。
一会儿陆錦珩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姜汤。今晚没有地方弄药,这是最有效的驱寒法子。
见苏鸾回头朝面,陆錦珩脸上现出一丝意外,看来她身子好转了一些。走到床前,陆錦珩将右手抄过苏鸾的脖颈之下,托着她上半身抬起一些。
“喝了这个再睡。”
苏鸾原是想装睡避免与陆錦珩的再接触,但陆錦珩不由分说的将她揽起,她便装不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喝下那碗姜汤。
陆錦珩将苏鸾的身子重新放平,将碗放到一旁。之后他开始去整理自己。
——到现在他还是一身湿衣呢。
虽说身子疲乏,可这种情形下苏鸾根本睡不着。她时时惧怕着陆錦珩会乱来,便竖起耳朵听着背后的动静。
她听到玉带清脆的碰撞声,猜着陆錦珩在宽衣。又听到哗哗的水声,猜着陆錦珩的绞帕子擦身。最后她听到临近的脚步声,知道陆錦珩朝床这边走来了……
苏鸾的心倏尔一提!
陆錦珩坐到床畔,苏鸾提心吊胆了许久,不见陆錦珩再进一步。苏鸾那颗担忧着的心渐渐被好奇取代,她费力的扭过头去看了看。
见陆錦珩光着膀子,只着一条长裤端坐于床畔。苏鸾蓦地将头转了回去。
“突突突——”她听到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
“这……里还有一床被子……”苏鸾支支吾吾的嘟囔道。声音低的,好似陆錦珩能不能听见全凭天意。
她想着陆錦珩如此光着膀子与她同处一屋,一来不雅,二来也委实是冷。总不能真让他这样光溜溜的待一夜,起码也裹上床被子坐去一旁。
陆錦珩微微转头以余光瞥向苏鸾,只能看到她一头半湿不干的墨发,他嘴角浅浅的勾起。
先前去端姜汤时陆錦珩问小二要过碳炉,奈何开春之后便被掌柜全收回家了,这里一个也没有。可苏鸾如今病着,要大量发热才能驱出寒气。
思了片刻,陆錦珩便翻身上床,跃过苏鸾去了里面。
“你……”苏鸾还不及说出句什么,陆錦珩已动作娴熟的钻进了另一床被窝儿里。
“你不能躺在这儿!”苏鸾慢半拍儿的将话说出。
陆錦珩半笑不笑的凝着她,“嗯,我也不喜欢躺在这儿。”说罢,他带着被子去了床外侧,将苏鸾抱去了里侧。
调换了个位置。
苏鸾无力又无语,蹙眉盯着陆錦珩,眼中再没先前的复杂,只余愤怒。她撑了撑身子,想说他要躺着便躺着,大不了她去椅子上。
就在苏鸾的胳膊堪堪将半边身子撑起一些时,陆錦珩的手在她肘上一弹,胳膊立时歪了,身子失去支撑摔回床上!
好在床上铺着厚厚的几层褥子,这一下摔得虽狠却不怎么疼。苏鸾只气乎乎的瞪着陆錦珩,贝齿在樱唇上发狠的咬了下。
“陆錦珩你……”趁人之危,欺人太甚!
陆錦珩两条胳膊伸出被窝,搂着苏鸾与自己贴近。低哑略显磁性的声音于她耳边低语:“苏鸾,我若真想趁人之危,刚才你□□时就下手了。那种情形下我都忍过去了,你这会儿还怕什么?”
此言糙而有理,羞得苏鸾一脸通红。本就因着高烧而发烫的脸蛋儿,这会儿简直灼手。陆錦珩的手背在她脸上轻轻蹭了蹭,带着挑逗意味。
“放心吧苏鸾,我不会对你做不该做的,只想搂着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待天亮了,我们就可以找大夫了。”
“你在这里躺着……我去椅子上坐会儿……”苏鸾重又撑了撑身子,还是想要下床。
“为何?”
“我睡不着……”许是觉得这话没什么说服力,苏鸾又接着说明:“我睡前都会看会儿话本。正好那边有书,我去看会儿就能睡着了……你先睡吧……”
知道明着拒绝是没用的,苏鸾便一本正经的哄弄着陆錦珩。可陆錦珩还是一揽她,重新将她揽回怀中,使得苏鸾先前拼尽全力移出的几步全都白费。
“你这会儿病着,就别费眼了。想看话本故事,那我讲给你听。”
苏鸾微微一怔,她没想到陆錦珩还会讲故事。不过她在意的根本不是故事,她只想下床。
然而陆錦珩没和她多做言语纠缠,径直便讲起了故事。
“从前,有位皇子恋慕着一个姑娘,可姑娘的家族也很厉害,故而皇子便想着等自己当上了太子,再向姑娘表意。然而他努力了许久许久,迎来的不是太子之位,而是流放边境的诏书。”
讲到这儿,陆錦珩垂眸看了看苏鸾,见她果真听得一脸认真,放弃了逃下床的念头。
陆錦珩唇角微微翘起,一抹温柔自唇畔荡漾开来。
“皇子被流放的前一晚,那个姑娘去见了他,原来那姑娘也一直暗暗仰慕着他。皇子得知后欣喜不已,信誓旦旦会洗清污名,回京风光娶她!可那姑娘早从父亲处得知皇子确系被人构陷,连皇上都畏于对方兵权,驱离皇子也是想保他一命。故而这污名并非凭何证据便可洗清,而要以对等的权势扳回这局。那姑娘心中已有计谋,知此生无运气与心爱之人携手白头,便与他当晚私定了终身。”
“后来呢?”苏鸾脸蛋儿红红的,眼睛却是亮亮的,听故事的认真劲儿一点也不像个病人。
陆錦珩抚了抚她的鸦发,将她拥得更紧了些,继续道:“一夜夫妻后,那位皇子配流放边境,那个姑娘也急急嫁了人。”
“为何要嫁给别人?!”苏鸾一脸焦急,面露不解。
陆錦珩将脸贴在苏鸾的脸上,用自己的凉去淡化她的炙热。
“因为那姑娘嫁的,是一位手握兵权的人。她用联姻的手段,说服娘家与婆家共同扶持那位皇子。最终那位皇子也的确如她所愿,成功回京,并成为了东宫太子。只是他的东宫,再也等不来他心爱的姑娘。”
“再之后皇帝驾崩,太子继承了大统。他以为自己成为了天下霸主,便再无人可阻挠他行事,故而他打算以江山为聘,夺回心爱之人。然而这时他却得知,心爱之人已有了身孕。新帝一时无措,事情耽搁下来,他想着待爱人产子后再做打算。却未料到那姑娘产子之时,亦是丧命之时。”
苏鸾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她就这么死了?那……那个孩子呢?”
“那个孩子活了下来。”
“那皇帝呢?”苏鸾又问。
“那个皇帝永失所爱,痛苦了许久。只是江山重担压于肩上,由不得他随心而活。他后来又有了许多的妃子,许多的孩子,只是他的心却始终是麻木的,从未因新人笑,或是又添皇子而雀跃。直到有一日,他得知所爱之人留于世上的那个孩子,其实是他的骨血!他欣喜若狂,重新活了过来。”
苏鸾怔怔的听着,心下五味杂陈。
“皇帝想将这个流于宫外的小皇子认回,想将余生所有的宠爱都给他,然而已懂事的小皇子却说这样会辱了母亲清誉。皇帝也不忍再逼他,于是仍同意他留在养父府中,明里暗里处处护着小皇子。”
“那,那个小皇子在养父那里生活的快乐吗?”苏鸾心下隐隐为其担忧,她不敢想这世上有哪个豁达的男人,可容许自己的夫人生下的孩子是别人的种。哪怕是当今圣上的种,依旧是奇耻大辱。
“哼~”陆錦珩轻蔑的冷笑一声,既而答道:“快乐。”
苏鸾难以置信的看着陆錦珩,陆錦珩则继续说道:“小皇子时常面对磨搅讹綳,明刀暗枪。渐渐的,他便也乐在其中。与那些老狐狸们过招儿多了,他的心也磨砺得硬了。”
“总有人想小皇子死,却偏偏不敢亲自动手,于是有一次设计将他诓去冀州别苑避暑。而冀州正值地动,那些人想着小皇子若死于天灾,皇上便无法怪罪任何人。”
“而偏偏在小皇子将死之际,有一双小手扒开了他头顶的瓦砾,让他重新呼吸到外面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