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 140 章
苏鸾早上出来时, 苏安正是刚得知了唐光霁的死讯,生怕此事会牵连到苏家, 故而忐忑不已。
毕竟唐光霁是昨日见过苏安后,晚上就出事了。
故而苏鸾从陆錦珩这边问清楚来龙去脉,急着回去安抚苏安,不打算在郡王府久留。
苏鸾从膳堂走出来时, 恰巧看到水琴垂着头,便唤她道:“水琴, 我们回去。”
水琴抬头对上自家小姐的脸,苏鸾这才发现水琴的脸蛋儿竟是通红。
“水琴,你的脸怎么了?可是不舒服生病了?”苏鸾关切的伸手想去帮水琴试试额头温度。
水琴只是因着先前和炎华的嬉闹气红了脸,对小姐的关切受之有愧, 连忙小心的推开苏鸾的手, 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没……没有不舒服呀……奴婢只是在外头站久了, 晒的……”
苏鸾和炎华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看天, 几朵阴云遮挡着太阳,一点儿强光都透不过来。
炎华不禁憋笑,心道这个笨丫头撒个谎都不会。
水琴不高兴的剜了炎华一眼, 炎华笑眼弯弯的对上水琴的怒容时,恍觉身旁异样。侧头看去, 果然见自家世子也出来了,就站在苏鸾的身后。
吓的炎华立马敛了贱笑, 规规矩矩的颔首站好。
苏鸾虽闹不清原由, 但见水琴确实不似生病的样子, 便道:“既然你没事,那我们就抓紧回去吧。”
“是。”水琴应道。
陆錦珩跟着苏鸾的步伐送了几步,直将她送上马车,又不放心的叮嘱马夫一句:“路上行的稳些。”
马夫赶紧行礼遵命。
苏鸾坐进去后,水琴也紧跟着上车。孰料踩到第二阶步梯时水琴倏尔脚下一滑,身子往后仰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水琴堪堪意识到自己要摔个大马哈的瞬间,炎华已冲到了她的身后,伸手将她的后背托住。
水琴重新站稳。
向后转头时,水琴眼中分明是带着浓浓的感激之情,奈何转过头去对上的却是一张嬉皮笑脸的脸,且那笑……在水琴看来略显下流猥琐,有些挑衅她的意思。
水琴摆手推开炎华,还故意在他受伤的右臂上用了下力。
就见炎华的眉头立时揪结在了一起,露出个极痛苦的表情。
这效果水琴是满意的,她扭头掀开帘子上了车,唇边噙着淡淡的得逞笑意。
“没事吧?”
“没事。”
车内清淡的两句对话后,马夫便扬起鞭子在马儿屁股上抽了一下。伴着一声马儿的嘶鸣,马车缓缓出了郡王府的大门。
院子里只余陆錦珩和炎华。
炎华这才从那阵儿痛楚中缓过劲儿来,看着拐出的马车背影,他脸上的痛苦转化为一抹笑意。
小丫头到底是舍不得对他下狠手的。
可炎华这痴痴的表情落在陆錦珩的眼里,陆錦珩很快便明白了什么。
“可真有出息啊!”陆錦珩玩味的斜觑着炎华,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炎华嘴角抽了两下,想要抵赖,可想想世子的洞察力非一般人,纵是他抵赖也没用,反倒落个不忠的印象。
故而炎华放弃抵抗,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憨直的笑笑:“世子教诲的好。”
寻常戌时才会彻底黑下来的天,因着今晚有阴云,酉时便是黑黢黢一片了。
房内苏安手托着下巴,坐在临窗的小桌前,半睁着眼睛盯着碧花瓶里落了瓣的桃枝发呆。
苏安此刻想的,是妹妹回来后给她说的姬清明日一早便要走的事。
一旁的青竹正在给公主铺床,因着今晚天气有变,她重又换上了厚被褥。
青竹跪在床畔仔细的理着褥子,嘴里不住的叨念着:“老人都说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今日夜里定是有大风雨的。紫苏你先将窗子都关好,别过会儿公主受了凉。”
苏安扭头看了看青竹,显然是青竹背对着才没看到紫苏刚刚就出屋了。
苏安起身打算自己将窗子关上,两手刚握到窗牖上,苏安突然发现院子高高的墙头儿上,站着一个白影!
是姬清……
这人怎么老爱骑墙头儿啊?苏安想到在青州那个破宅子时,他也是这样悄无声息的站在墙头上看她。
“哎呀公主,您怎么站到窗前了?风大小心着凉,奴婢来关!”边说着,青竹就跳下床来抢着关窗。
苏安心里蓦地一慌,她怕青竹看到外面的人,忙自己将帘子关上。
缓了缓,苏安才转身笑道:“我这个半道儿才成仙的公主,你就不必叫得这么亲了。在府里没外人时,还是叫我小姐吧。”
青竹搀着苏安去床上,边走边不高兴的辩驳道:“半道儿不半道儿的,那也是皇上钦封的公主,一样是尊贵无比。只是公主您孝顺,想着再有三个月就要嫁去西凉国了,不舍老爷夫人这才求了皇上继续留在苏府备嫁的。别的规矩您可以省,可这称谓是省不得的。”
苏安心事重重的回头看了眼轩窗,完全没在意青竹说的话,只随意的敷衍道:“好好好,怎么都随你。”
将苏安扶到床上,青竹又哄她道:“公主您放心,奴婢知道您最怕打雷,夜里会和紫苏轮流守在您门外的。您有事就随时唤我们。”
苏安面色微怔,“不必了,你们去睡吧。”
“那不行,鸾姑娘特意交待了,让我们以后不管任何情况,都必须有一人清醒的守在您身边。”
苏安知道,苏鸾是因着唐光霁混进府来将两个丫鬟支开的事而后怕。
也只得妥协:“那随你们吧,但是困了或是下雨了,就抓紧回屋睡。”
“是。”青竹伺候着苏安躺下,而后吹熄了蜡烛出了屋,搬了个小凳在门口坐下。
躺在床上,苏安辗转难眠,脑子里想的皆是刚刚在外面的姬清,此时走了没?
青竹就在门口坐着,他应当走了吧……
纠结了一会儿,苏安还是悄悄的下了床,走到窗前小心翼翼的将窗牖打开了一条缝儿。
那抹衣袂飘飘的白影又映入眼中。
苏安不禁纳闷姬清的大胆,她将帘子打开的大了些,探出脑袋去看门旁的青竹。
青竹趴在地上……
看到地上还有个亮闪闪的小碎银子时,苏安明白了,是姬清点了青竹的睡穴。
苏安转身抱起一件自己的厚斗篷,开门给地上的青竹盖上。
就在她准备起身之际,耳边响起一个清越好听的声音:“你担心丫鬟冷,就不担心在外面站了半夜的我冷?”
苏安抬头,见姬清就站在她面前。
她没去答他的话,而是反问他道:“既然知道冷,为何还要来?”
“明日我便要离京回西凉了。”姬清说这话时,已是换了一副语气,带着丝丝的不舍。
“鸾儿听世子说了,已经告诉我了。”苏安心虚的低了低头。如今,她依旧有些不知如何面圣姬清。
从相识到定下这个婚约,就像一场梦,又快又不真实。
姬清的语气又变的深情缱绻起来:“一别便是三个月整,我是想在走前再来看看你。”
“你就不想看看我吗?”姬清垂眸凝望着始终低着头的苏安,竟觉有丝丝委屈。
踌躇了片刻,苏安抬起头来,撞进一双淬满星辰的幽黑眸子里。
苏安的嘴巴动了几下,总是话到嘴边儿又觉得不妥,之后她便只说出一句:“路上小心,一路平安。”
她认识他时便是因着他遭人暗算险些丢命,故而‘平安’二字是苏安此刻最大的期许。
一抹温软的笑意自姬清的唇畔荡开,阴雨天的夜风带着清寒萧萧而起,将他心头的花吹开。
默默对望了良久,姬清才开口道:“听说你们大周的女子,在真心交付时会给情郎一个定情信物。”
苏安脸上微红,不知是夜风太冷吹的,还是情话太热臊的。
可姬清这个要求的确是合情合理的,她没理由拒绝。
借着羞涩低头,苏安也下意识的在自己身上找了找,可惜身上的玉佩钗环全卸下了,一时拿不出什么东西来给姬清。
“不必找了,”姬清打断苏安搜寻的视线,苏安抬头看着他,以为他不要了。
可姬清又道:“我自己挑一件喜欢的取,可行?”
苏安以为他是指房里的东西,想了想也没什么不能给他的,便点点头,“那你挑吧。”
姬清上前一步,与苏安近距相对。姬清高大的身形在苏安娇弱的身姿上遮下一拢阴影。
静谧的夜里,苏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姬清却莫名其妙的说出一句话:“安安,你看天上的月亮。”
苏安纳闷儿的仰起脸来看向天空,心道这满天的乌云,哪里来的月亮?
就在苏安仰头望着黑幕生疑之际,对面的姬清却突然压了过来。姬清的唇不偏不倚的落在苏安的唇上……
苏安没有抗拒,短暂的惛懵后,她便闭上了眼睛,予取予求。
许久后姬清才将唇移开,满足的将苏安搂在怀里。在发现苏安只穿着一件寝衣,胳膊凉凉的后,姬清关切的问她:“冷吗?”
苏安没说话,只是在他怀里摇摇头。她开心的笑。
虽然她离开孝安伯府许久了,早从那段不堪的往事中走了出来,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周身还有唐光霁的味道。
直到刚刚姬清吻了她,她才终于觉得自己清静了。她已有了真正属于她的港湾。
她,苏安,此后不在有一丝一毫一根头发和过去那个男人有关了。
“回去吧。”抱了一会儿,姬清还是心疼苏安受凉,恋恋不舍的将她放开。
“嗯。”苏安点点头,却不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