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围城
她放下了手机，终于做完了全部的题目。她有点后悔做这个由欣媛转发的问卷了，因为现在她心里完全被虹翼给占据，根本没心思去做其他事情。她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去喜欢虹翼呢？她已经完全不理解了……她对虹翼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是喜欢吗？还是说这种感情已经开始慢慢变淡了呢？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她现在对虹翼的感情，已经远远不如当初来得那么强烈了。
她决心不去想虹翼的事情，开始做作业，这时候手机却传来了微信提示音。她点进去一看，发现竟然是欣媛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诶，你怎么会在线？”她很奇怪，便这么问道，“你们现在不应该在上课吗？”
“我们决定学校组织去看电影，好像是教委安排下来的工作，全国的学生今天都停课了。”欣媛很快就回复道。早倩心中充满羡慕，“哇塞，你们真好啊，还可以看电影。”
“有什么好的啊！”周欣媛说，“那场片子巨无聊的。早倩，不说这个了，你在新学校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啊……”早倩一边打字，一边又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我感觉比中国好不了多少，不过上课方式倒是有很大的改变，但我更喜欢以前的生活。”
“你还喜欢我们的生活？”欣媛发来一个惊讶的表情，“雯茜她们都快羡慕死你了呢！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真不要脸！”
“没有啦……应该说两个地方的生活各有不同吧。”早倩说道。她突然想起了一句不知道从那本书上看到的话：“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说的应该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吧。如果徐雯茜她们也来过一过自己现在这样的生活，或许她们也会发现美国的生活其实根本不如传说中的那么好，甚至比国内好不到哪里去。
周欣媛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答她。就在早倩疑『惑』她在干什么的时候，她又发来道：“早倩，你还喜欢虹翼吗？”早倩立刻意识到她是看到了自己刚刚发的那个调查问卷的朋友圈，来问自己了。她看着手机上的那寥寥几个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欣媛。不喜欢了吗……可是，她对他的那份感情只是在变淡，到现在依然还是存在的。
“我不知道……”她终究还是只能这么回答她。欣媛回复道：“这算什么答案？你对他还是有一点感情的吧？”
这点早倩真的无法否认。于是她只能向欣媛坦白了：“应该还是喜欢他吧。”她的语气，模糊到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不过收到她这个回答之后，欣媛看上去倒是挺高兴的。“虹翼也很想你哦！”她向早倩发送道，“今天我还听到他跟席英睿说起你的事情呢！”
是吗……？早倩没有回答。她仔细斟酌语句，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周欣媛——不，确切点来说应该是如何来面对自己现在的这份心情。就在她思索的时候，大门突然打开了。她还来得及关机，妈妈就推门进来，正好看见她手里捧着手机的一幕。早倩暗忖这下惨了，果不其然，妈妈当场就像爆炸一般说道：“早倩啊早倩，不是我说你，你以后能不能在学习上上点心？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不自觉。跟你说不要用手机了还是……”
早倩害怕自己再没反应妈妈会一直这样喋喋不休地说教下去，于是她连欣媛都没有回复就立刻关机，将手机塞进了抽屉里，然后从书包中拿出了今天的全英文作业，开始做起题目来。妈妈见她认真学习的样子，语气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不过依然没有停止说教：“早倩，不要以为你到了美国就可以松懈了。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你才更加要好好学习。看看人家是怎么学习的，多跟别人学学。用功读书，以后手机少看，知道吗？”
“好啦我知道啦！”早倩说着，语气中透着对妈妈的逐客令。她已经无数次在心中抱怨妈妈真烦，可是经过上次的争吵之后，她可不愿意再经历一边，所以再也没有将“烦死了”这种话说出来。妈妈看见她仔细做题的样子，或许也是不想再打扰她学习，于是就帮她把房门给关上，然后脚步声逐渐远去，离开了。早倩这才松了口气，拉开抽屉，想要看看欣媛是不是又说了什么，或是其他人有没有在自己发的那条朋友圈下面点赞评论。但是想到刚刚妈妈说的那番话，她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这股欲望，没有再去看手机，将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了作业的世界中。
妈妈花了这么多金钱和精力才把我送到这里来，总不能辜负她啊……虽然早倩自己并不想来这个地方，但毕竟她身上被妈妈寄托了一番苦心，她觉得现在如果自己不好好学习，是不是也太不懂事了一点呢？她不想让妈妈浪费那么多，所以她下定决心，这段日子还是不看手机了。
不过话虽如此，她有时候还是克制不了去看手机的欲望。但是每当手打开抽屉，碰到自己的手机的时候，她总是会像触电一般迅速将手抽离。不行。她这么严厉地告诫自己，然后继续去阅读各种妈妈给自己购买的英语读物，以此来增加自己的词汇量。她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就不能再改变心意了，否则之前作下的决定也就没有意义。况且，这正好是磨练自己意志力的一个很好的办法。她这么一想，于是便不再去看手机。
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虹翼现在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只有这个想法，让她心绪难安。
当晚，她在做完作业并且洗完澡后，距离平时睡觉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以前从来没有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空闲，所以一下子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她本来想去看手机的，但是怕妈妈又会多嘴，于是忍住了，来到了自己的书架前，看看妈妈有没有给自己买什么其他的英语读物，却瞄到了那本虹翼送给她的小说。
《邂逅在水杉树下》。那是虹翼自己写的小说，从暑假结束后，早倩已经很久没有翻过它了。现在她却鬼使神差般地将它从暑假上抽离下来，捧到了手中。“妈妈，我看会儿书。”她对在客厅中看电视的母亲这么说道。妈妈点了点头：“这才对嘛，多读会儿书，过会儿熄灯睡觉。”
宁早倩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那本书来到了自己的卧室中。与其说这是一本小说，倒不如说这是虹翼写给自己的一封三百页情书。她也不知道这会儿自己怎么会突然想看这本书了。她以这样的理由来向自己解释：自从自己上次看那本书之后，只剩下几十页就能把这本书看完了。今天正好有时间，把这本书读完之后，正好也可以断了对虹翼的念想。
她抱着这样的想法坐到自己的床上，翻到了自己上次读到的那个地方。她深吸一口气，这次是抱着决绝的心态去读的。在读完这本书之后，她就和虹翼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她也必须切断她对他的那份感情。这本书是这样的一个契机，是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感情的转折点……读完这本书后，她不能再喜欢他，否则对两人的将来都没有好处。
那么，就把它看完吧。宁早倩这么想道。
只要活着，悲伤就会逐渐堆积。按下电灯开关，环视被荧光灯照亮的自己的房间，我思考着。
对啊。仿佛在不知不觉中堆积的尘埃一般，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已经充满了这样的感情。比如说，浴室里孤孤单单的牙刷。比如说，曾经为了某个人而写的书。比如说，写下来却永远也没有发出去的话语。比如说，聊天时的通话记录。如果要这样说的话，她其实更加痛苦。
“在吗？”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而且还是以电子工具作为媒介。我们真正面对面的交谈，又有过几次呢？一开始的并不熟悉，后来发现她喜欢自己，也就越来越疏远了……
结果，我们一句话都没有交流。
那天特别热，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我凝视着从窗外透出的高楼灯光。我心里没有所谓的解放感。我不知道，自己该思索些什么才是。最近的我什么都不明白啊，我苦笑道。 我是多么愚蠢而自私啊。 我曾毫无理由地伤害了许多人。我一边欺骗自己说这是无可奈何的，一边浑浑噩噩地活到了现在。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更认真地为别人着想呢？为什么就不能选择换一种方式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呢？我行走的同时，那些连我自己都几乎忘却了的各种后悔之情也渐渐地浮现在了脑海中。
我无法阻止。
“再见。”她说。恐怕不可能再见了吧。
“我觉得我真的对不起她吧。”他说。
“臭不要脸。”别人的声音说。
“谢谢你。”我最想说的三个字。
“对不起。”我的心声。
“在吗？”简单的一句话，她最后的话。
还有—— “我爱你。”我说。
至今为止如同深海般沉寂的无声世界中，突然这些话语逐渐浮出，充斥了我的脑海。同时还有各种声音夹杂进来。有大楼间寒风的呼啸声，街上机车和卡车等等的行驶声，这些声音在某处交织并堆积，最后混合成了都市的低鸣。蓦然之下发现，世界原来充满了声音。
接着，我听到了激烈的呜咽——那是自己的声音。我又哭了。泪水无法抑制地向外流淌，仿佛一直藏在体内的巨大冰块融化了一般。我不停地哭着。我不知该怎么办，我思考起来。为什么我会这么脆弱？如此不堪一击……如此……软弱。哪怕一个人也好，为什么我不能让别人哪怕靠近一点幸福呢？我抬头望向高达两百米的大楼墙面。遥远的顶端，闪烁的红光渗透了视野。救赎是不可能这样轻易到来的，我想。我总是把事情变得这么糟，带到无法收拾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