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空空如也
雨辰脱下身上的棉衣,给老人盖上,再仔细的压好衣边衣角,对角落里将那几笼包子吃得差不多的皮靴轻轻吹了声口哨。
皮靴听话的叼起最后一个包子从后院的门外走出,绕到济春堂的大门前。
雨辰快步来到前堂,吩咐孙宁给秦爷安排酒食和洗浴,然后跨上笑月马,往方家小跑而去。
在喧闹拥挤的街道上,为了避免伤人害物,高大的皮靴反而发挥不出速度上的优势,一路小心翼翼的前行,走得甚是不爽快。
雨辰为了训练坐骑的耐心细心,自然是一路叮嘱。
一人一马一路别扭,终于来到了方家大门前。
雨辰下马后对皮靴耳语了几句,让对方回忆了一下之前那顿荡气回肠的竹板烤肉,顿时让这畜生老老实实的站着动也不敢动,恨不得化为一座石像。
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随着管家一路走进方府,半路上遇到等待着的方泰清,二人一起走进方成舟的卧房。
雨辰掏出一个小瓷瓶,将回生丸倒在手掌上,对方泰清说道:“这药给成舟兄吃下去,不能保证会有效,更有可能会让他立即死去,甚至死状凄惨······”
方泰清举手止住少年接下来的话语,坚定的点了点头道:“请贤侄赐药。”
方成舟如拉动破风箱般的声音微弱的响起:“雨辰兄,若真的吃了能一命呜呼,我还要多谢谢你呢,死的越快,我就越是感激。”
方泰清眼中含泪,冲雨辰用力的点了点头,示意赶紧给儿子服药。
雨辰将回生丸轻轻放入方成舟微微张开的口中,再接过方泰清递过来的一碗清水,缓缓注入,送丹药从食道滚落。
一股气被清水和丹药混合成的流体压出,方成舟打了一个小小的嗝。
丹药滑入胃袋,在胃液的侵蚀下逐渐化开,每一个神奇的细小分子迅速融入血液中,然后由血液带着流遍全身。
方成舟突然睁大双眼,直直的看着天花板,喉咙深处发出“哦哦”的低吼,整个身体如雷击触电般剧烈的抖动着,震得整张床,甚至是整个房间都开始摇晃起来。
房间内的蜡烛台纷纷落地,桌椅开始倾斜翻倒,不断有珍奇摆设砸落地面。
丫鬟们哭叫着蹲下身子瑟瑟发抖。
雨辰一边吼叫着让方泰清把房间中的丫鬟们都赶出去,一边跳上床,紧紧抓住方成舟的双手,想要抑制住这如地震般的抖动。
他的手掌一触及对方的皮肤,立刻冒出了一股青烟。
方成舟的身体内部散发出极高的温度,他的内脏,骨骼,肌肉,以及里面包裹着的经络和血脉都在高温中不断的发黑碳化。
雨辰全身气机运起,大叫一声:“冷!”
房间内的空气顿时以少年为圆心急速冷却,空气中的水气瞬间凝成了肉眼可见的霜花,木制的家具在一阵纤维碎裂的“吱呀”声后重归平静,一只绿玉碗正从柜子上滚落,在空中慢慢的变白,然后在与冰冷的地面接触的第一瞬间碎成无数敷着白霜的薄片。
方泰清在屋外蜷缩着身体,紧张的透过窗户向房里看去。
雨辰的嘴唇和脸皮都是一片煞白,须发结霜,皮肤上流下的汗滴都冻成了冰溜,他拼命哈着白气,感受到方成舟那冰凉的体表下依旧汹涌的热量。
他瞥见床头倒着的小瓷瓶,一把抓过,向嘴里倒进十几颗聚气散后一气吞下。
一股强劲的气机自丹田气海中升腾而起,他将这股气机运转引导,灌入左臂,左手慢慢伸进方成舟依旧滚烫的腹部,轻轻挨个抚摸着每个内脏。
方泰清正在屏息凝神注视着房间内的每一个变化,冷不防被身边的管家轻轻捅了一下,大怒道:“什么事?!没看到现在正是舟儿的生死关头吗?”
说完一脚踢出,将管家踹出老远。
管家翻了个跟头,跪着委屈道:“老爷,有个姓山的客人在门外等着,说是有要事求见。”
方泰清手一挥,骂道:“我管他姓山还是姓水,让他滚的远远的,老子今天谁也不见!”
管家应了一声,连滚带爬的跑了回去。
方泰清的视线继续转回卧房内。
方成舟的内脏在雨辰一一抚摸之下,渐渐恢复了正常的温度,开始显出原来该有的色泽。
少年额头不断沁出的汗滴不断的冷凝成液珠,一颗颗冻结在脸上。
那十几颗聚气散生出的气机已经被消耗一空,丹药所带来的副作用开始显现,雨辰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一阵阵虚弱感不断提醒着少年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
他体内的两条气蛇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空气中的玄气仿佛也被寒冷所冻结住,难以进入他的身体。
“还差一点。”
少年喃喃道,一咬牙,将丹田气海中最后一股气机压榨而出,化为几缕冷气,从掌心传到方成舟的心脏上。
心脏的跳动终于变得不再狂暴,恢复了原来应有的有力和平和。
雨辰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抓过那只装有聚气散的瓶子,抖抖索索的倒出一颗塞进方成舟的嘴里,然后一翻身,滚落到地上。
室内的寒气逐渐散去,温度开始慢慢回升。
方泰清一步冲进卧房,先伸手一摸儿子的身体,感觉到依旧温暖后,立即将身上的锦缎棉袍盖在雨辰身上,将少年整个人包裹起来。
他冲出门外,对着走廊上远远站着的丫鬟们大声喊道:“快去把家里的被子,棉衣,裘衣和皮袍都拿来,全部都要,快去!!!”
丫鬟们手忙脚乱的一哄而散,管家这时候又一溜小跑来到方泰清的面前,战战兢兢的说道:“老爷,那个人说他能救少爷的命。”
方泰清一皱眉,问道:“谁?”
管家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刚才那个姓山的,他还在门外等着呢。”
方泰清眨了眨眼,说道:“你去带他过来。”
管家应了一声,又是一溜小跑。
雨辰这时候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虚弱的靠着门框,看着方泰清道:“我没本事,这药,救不了成舟兄。现在他内脏没事了,但是皮肤有些烧坏,情况比原来更糟糕了一些。”
方泰清看着面无人色的少年,突然双膝跪地,“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孙先生大恩大德,方泰清永世不忘!”
雨辰艰难的笑了笑,缓缓坐倒在地,开始深吸慢呼,调整内息。
但是他感受不到一丝半缕的气机,也无法从周围的空气中吸入玄气。
这是因为他刚才把最后一股胎中气也运转化用,所以现在周身一百零八个穴位中空空如也,犹如一个倒空了水再被剖开放在太阳下暴晒后的皮囊。
胎中气是每个修行者从一生下来就带有的一股先天气机,也是之后所有气机的基础,修行者想要吸收玄气入体,最开始就要依靠这股气机在丹田气海中旋转。
这股胎中气是每个修行者的根本,不管是低如入境还是高至天圣,没了这股胎中气就跟普通人一般。
现在的雨辰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
管家带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来到方泰清和雨辰的面前,一躬身道:“老爷,这位是从京城来的山先生。”
方泰清擦了擦眼睛,整好衣冠行了一礼,问道:“山先生真有能救我儿子的办法?”
这个山先生没有回答,反而对坐在地上的少年产生了兴趣,他蹲下身,轻轻拍了拍无法吸收玄气,体力不支而昏睡过去的雨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