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辣老姜(二)
黄明俊仍旧有些担心,低声问道:“不会验出什么不妥吧?”
姜燕燕慢慢放下头上的黑纱,将一张丑脸遮住,说道:“真出了不妥,还请黄大人助我一臂之力,总之我家相公是绝对不能有事的。”
黄明俊用力点了点头,要真出了事,他铁定人头不保啊,事关自己的前途性命,哪能不助这一臂之力呢?
脚步声传来,李丰领着司马宏一行人走进了停尸间。
司马宏带着一个老管家,一个一脸阴郁的白衣人,还有一个提着木制小箱子的老医生走进房间内站定,瞥了一眼站在一旁,面罩黑纱的姜燕燕后,向黄明俊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黄大人,我对这少年的死有些疑惑,怕他是因疾病发作而死,并非死于我儿之手,所以今日特地带着······”
姜燕燕不等他把话说完,势作疯癫的扑了过去,边扑边哭喊道:“我家相公就是被你儿子活活打死的,杀人偿命!我要他死!我要他死!”
司马宏身后的白衣人一步踏前,瞬间挡在老人身前,双手抓向姜燕燕。
李丰和黄明俊生怕少女有闪失,赶紧一起抱住姜燕燕,向后边拉边劝。
黄明俊怕姜燕燕多演太过,反而露出破绽,立刻叫来一个自家的老嬷嬷把少女带走,然后擦了擦手,对着司马宏笑道:“这是死者的遗孀,受不了刺激,已经有些疯癫了。”
司马宏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带来的老医生可以开始了。
老医生打开小箱子,取出一个扎满银针的锦缎香囊,抽出十几根来,分别插在雨辰的舌根,喉管,胸口,上腹和小腹上,然后翻开少年的眼皮看了看,再凑到微微张开的口中嗅了嗅。
过了一会,老医生拔出所有银针,全部放入一个小瓷瓶中,向司马宏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检查完毕了。
司马宏看着少年的尸体,突然开口说道:“黄大人,我想剖开这少年的肚子,或许可以看得更清楚些,不知可否?”
黄明俊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这可不行,万万不行,这,这我没办法向刚才那位姑娘交代啊。”
司马宏点点头,一脸歉意道:“倒是老夫我失言了。”
接着向黄、李二人各拱手一礼,带着三个随从快步离去。
黄明俊抹了抹头上的汗水,长长吁了一口气。
边上李丰凑上来问道:“会不会让他们看出什么破绽来?”
黄明俊低声道:“我怎么知道,现在只有按着孙公子的计划,走一步算一步了,实在不行,就得靠那位姜姑娘的本事和你手下的那些兵将了,这几天你警醒着点,多在这府上备些兵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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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宏一行四人回到宽敞的马车内坐好,车夫一挥马鞭,马车辚辚的驶向司马府邸。
司马宏问老医生道:“怎么样,有什么问题没有?”
老医生从瓷瓶中抽出那一把银针,掀开车窗布,在阳光下仔细看了一遍,摇了摇头道:“验不出什么东西来。”
司马宏又问道:“你也当过几年的仵作,你觉得那具尸体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老医生想了想,答道:“太干净。”
司马宏眼睛一亮:“你说。”
老医生点了点头道:“我做仵作时验尸,管他是谁家的人,只要进了停尸间就一样都是死人,在死人身上折腾,哪来那么多讲究,所以即便是再小心的仵作,只要动过尸体,就一定会留下或大或小的印记,而刚才那具尸体上干干净净,连一点微小的痕迹都没有,好像根本就没人动过。”
司马宏微微一笑道:“我刚才突然开口要求剖开那死人的肚子,黄明俊这家伙居然这么大的反应,就好像那是他亲爹的尸体。还有那个罩着黑纱的女人,你们有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
老管家司马禄跟随司马宏多年,与主人心意相通,解释道:“那少女的身材太好了,但黄明俊和李丰去抱她时,却不敢趁机吃吃豆腐。”
司马宏看着老管家,一脸“还是你懂我”的笑容,补充道:“而且依我几十年阅女无数的经验来看,那女的根本不是个丑女,而是美女假扮而成的。”
他接着转向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问道:“钱胜,刚才那女的快要扑到你身上时,可有什么异样?”
一脸阴郁的钱胜答道:“那小娘们被我身上的气机一激,立刻就反射出更大的气机来,依我判断,境界应该在通明境的三十层以上。”
司马宏闭上眼思考了一番,突然爆发出一阵冷冷的低笑,然后睁开看着三个人,慢悠悠的说道:“搞不好这一次是官府要和我们过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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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春堂内,黄色的梨木算珠快速击打在同色的算框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孙宁刚送走一批远来的商客,这会正拨动着算珠,估算一下这一笔又赚进了多少。
养元堂从汝南城中彻底的消失,再加上方府的大力支持,他这济春堂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有时买药的比去街市上买菜的人还多,他经常一整天笑得眼睁不开,嘴合不拢。
不过每次看到一大笔银子赚进后,他总会想起那个同姓小兄弟临走前那张依旧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他虽然不知道少年身上究竟受了什么伤,或者得了什么病,但没办法帮上忙这件事让他到现在还是很懊悔。
孙宁算完一遍,开始计算这个月的总收入,正“噼里啪啦”打得兴起时,突然药房的大管事急匆匆的从后院跑了进来,凑到他身边,低声说道:“掌柜的,有人在城里探咱们的消息。”
孙宁立刻警觉起来,连忙问道:“什么样的人?从哪儿来的?”
大管事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一边答道:“一个穿灰衣服的中年人,听口音像是从泰山郡那边过来的。这是咱们的人给描的画像。”
孙宁一听到“泰山郡”三个字,立即想起一个多月前的那个姓司马的胖子来,仔细的看了看画像,确定不是当时看见的那堆人中的任何一个,眼珠一转,吩咐道:“你去知会下面的人一声,稍微透点无关紧要的东西给这家伙,然后多从对方的嘴里套一点东西出来。”
大管事一点头,又急匆匆的跑向后院。
孙宁立刻放下算盘,小跑回书房,铺纸添墨,开始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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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二,甘露宫。
大太监魏忠正在小心翼翼的给铜炉里添加银炭,这银炭相互之间摆放的位置很有讲究,离得太远,就会单单烧一块,铜炉会不够热,离的太近,就会烧的太过,太热了也不行,要不远不近,不偏不斜,这样才能暖暖的够舒服。
汉家天子刘元康躺在一张兽皮铺盖的摇椅中,一边轻轻前后摇晃着,一边看着一封印着三足黑鸦图章的信。
看完之后,他闭上眼睛,用两根手指挤了挤鼻子两侧的睛明穴,然后一拍扶手站起身,走到临湖一侧的窗户边,伸长脖子,探出头看看碧绿的湖水下面,还有没有锦鲤在这大冷的天浮上来冒泡。
魏忠赶紧一溜小跑到皇帝身边,抖开一件明红棉锦袍披在刘元康身上。
刘元康依旧盯着湖面,开口问道:“魏忠啊,你还记得咱们俩去楚国游玩时候的事吗?”
魏忠看见皇帝的视线一直盯着湖面,便小心的猜测道:“陛下说的可是吃鱼的事情?”
刘元康收回视线,笑着点了点头:“对,就是那年冬天,你到塘里抓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