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闭门羹
离开那老樵夫后，步步便沿着那碎碎的田埂往前，半柱香的工夫便看见不远处一处翘脚飞檐的高楼，周围楼台建筑低倚，青瓦屋脊上琉璃群兽盎然。苏城以江南园林精致著称，而这所宅子却丝毫不显婉约，颇有北方重檐殿顶的遗风。
步步看着这外表光鲜的巍峨建筑，隐约觉得莫名愤然。她心想：“哼，这宅子的主人果然是铺张奢华之辈，建个宅子都那么高调，舍得砸的出这么多银子的，在现代不是个暴发户，就是个贪官污吏，都不是什么好人。”
走近一看，左右两尊石兽，分不清是龙还是麒麟的样子。步步心里急，就急匆匆跨上三阶台阶，抬手就往那碗大铜钉的门上扣环，“咚咚咚“得接连敲了好几下。
步步想，真是奇怪了，如此大的宅院，居然一个应声出来的下人都没有。正要踮起脚张望，突然那铜钉门忽然哗啦啦的开了，一个人影踏着沉重的脚步声跨出门来。
她定睛一看，目瞪口呆，这嘴一张差点下巴都合不拢，这人一身劲装，虎背熊腰，瞪着两只豹眼虎视眈眈得看着他，长得像极了上次在闹街蛮横动粗的仆人，但又似乎不完全一模一样。
“你，你.”步步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姑娘，我等不是聋子，再敲下去，门要敲坏了。”那人傲慢得撇了她一眼，冷冷得扔过一句话。
“请通融下，我要见这个宅子的主人！”步步豁出去了，这一趟绝对不能白来，死活也要见到人。
“恕我直言，每年想见我家主人的不胜其数，家尊行事低调，一概拒之门外，姑娘还是请回吧！”那大汉振振有词。
“若非人命关天，事态紧急，我也不会大老远的跑来找他。但求通报一下，让我和他说几句话。”步步软下语气，仰起一汪清眸盯着那大汉。
那大汉却丝毫不理会步步眼中的诚恳请求，直起嗓子道：“话已告知，请姑娘好自为之，家尊定的规矩岂是轻易可改的。若姑娘执意顽固，那就悉听尊便。”说完那大汉径自返回，顺手将大门嘭的一声关上，不在给予理睬。
“喂，怎么这样啊！”步步又跑上去上前去敲门，只是即便把手掌拍得通红，却再有没人理会。她心里窝火，一张秀脸涨的通红，执拗劲一上来，便对着那朱漆铜钉的黑色大门朗声到：“莎士比亚说过，禽兽尚有怜悯之心，你家主人连禽兽都不如吗？我就不走了，一直在这里等到你家主人出来为止。”
大门静静得伫立在那里，对于她的莎士比亚论调毫不在意，她愣愣得站了半宿，心中既是委屈，又是难过，更多的是焦急。
步步抱着双肘，慢慢蹲下身子，坐在台阶上，无计可施。她想起璃儿苍白的脸，敏山惨痛无奈的神情，心就像被撕绞一般。“你好没用呢，”她轻轻对自己说，一阵孤寂无助瞬间蔓延了她的全身，那一层薄雾状的水汽也蒙上了她的眼眸。
在这个时代里，她第一次很想哭，被关柴房饿得胃痉挛的时候，她都没有觉得如此难过。
在这所巍峨宅院里，正厅楼阁典雅有序，朱楼殿柱高耸，在匾额楹联烘托下，分外雄伟庄严。正厅旁一道翠竹环绕的小径，曲幽通向一个池塘，池水清澈广阔上林荫匝地，水岸藤萝纷披。
那个劲装男子关了大门后，便匆匆沿着这曲径，绕过池塘，进了一旁的侧院居宅。该院落古朴典雅，与整体雄伟之风略有相悖，那高悬匾额上书三个雄厚苍劲大字“鹤然轩”。
劲装男子入院后，并未直接进入，而是在鹤然轩门口作揖，将大门口发生的事件作了禀报。半响，里面传出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到：“四常，你随三常去看看，查查这丫头究竟想做什么。”
又一劲装男子从里走出，与轩外的男侍长得极其相像，该男子对他抱拳到：“三常哥，四常去去就来，你在这里候着少主人吧。”被叫做三常的男子点点头，垂首立在轩前。
四常并没有直接去大门口，而是转身去了宅院中最高的瞭哨，他扶着那哨岗这么瞪着眼睛一看，差点厥倒，心想这不是在闹街扯着少主人衣袖要借银两的那个丫头吗？
他心中疑虑四起，越想越觉得这件事蹊跷，怎么看步步就怎么像奸细，先是借口借银两，现在又要找少主人救人，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凑巧的多了，那就是有意了。
正想着，平地却起了一声雷，瞬间乌云密布。四常看着天色渐渐阴霾，摇摇头，感叹这江南的天，如娃娃的脸，果然是说变就变。他提了一口气，匆匆赶回鹤然轩，将这一切连同自己的疑虑都作了禀告。还没禀告完，那磅礴大雨突至，闪电在天空中劈开几道豁口，那滚滚雷声将四常的声音吞没。
轩厅中间坐着一个白衣似雪的男人，他伸出一双细洁干净的手，端起一盏通身剔透的茶盅，显得那手指修长白皙，即使是男人的手，却无不体现着养尊处优。
他揭开盅盖，将那轻盈透绿的茶水细细品茗，丝毫没有受到惊雷的影响，而是饶有兴趣得听着四常表情夸张的形容，脑海里浮现出闹街中那女子的身影。
白衣男子轻轻颌首，将盅盖轻轻放回到茶盅上，思索了一番对四常到：“叫三常进来吧，不要被雨给淋了。”他继而缓缓起身，慢慢绕过屏风，往内轩后院去了。
四常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得在轩内高声叫到：“三常哥，赶紧进来，别被雨淋着咯。”
此时的步步，正遭遇人生中最窘迫的情景之一，那豆大的雨点冰冰凉凉得迎面砸来，她努力将身子蜷缩在大宅门口的横檐下。
她安慰自己到，脸湿了，没事，护住身子吧，身子湿了，没事，保住脚吧。可脚，最终还是湿了。
无论如何，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在雷雨天，阻挡住衣物湿透的厄运，那寒冷湿哒哒的感觉裹得她几千个毛孔不断打颤，她抬头看那门前几个石兽，呲牙咧嘴的，似乎在嘲笑她。她在雨帘中迷糊了眼睛，却依然高昂得挺直了身子，俨然下定了决心，见不到人是绝对不会走的。
正在步步与恶劣天气做斗争之时，那紧闭已久的铜钉铁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随即“哎哟”一声，就地滚出一个人来，将步步吓得花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