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逼毒
这天夜里，别院里西首的厢房灯火通明，四常铁塔般叉着膀子，瞪着眼睛守护在门口，别说是个人了，连个蚂蚁老鼠都没放进去。眼看已是深夜，他还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一举一动，没有一丝倦意，连个姿势都没变。
四常心中清楚得很，这厢房中的人正处于生死玄关，如果出了一点差错，就算十个自己以死谢罪也无济于事。
入秋后的天气并没那般爽气，月亮依然在乌云的遮掩下半露着脸，齐府之外打更的更夫“嘣嘣”地敲着梆子，喊着“三更了，小心火烛”。四常心中默默数着更数，说不尽的焦虑，时间越是流逝，希望和担忧与时俱增，他不仅忍不住额头上，密密麻麻地渗出汗珠来。
突然，身后的门缓缓打开，轻轻发出吱呀声，四常心中大惊，震惊之下都不敢回头，那冷汗沿着脸颊流下，滴落在衣襟之上。
片刻，四常鼓起勇气，咽了扣唾沫，艰难地回转头去，映入眼帘之人，已经除去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英气绝伦的脸，只是异常惨白，极度疲惫。“少主人，四常求你，回房去继续运功逼毒。”四常突然朝这年轻人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
“四常，起来。”年轻人轻声说到，显得相当虚弱。
“我不起来，请少主人回房。”四常突然声泪俱下。四常是五个侍卫兄弟中悟性最高的一个，武功最强，内力最深以外，也是对各种毒物最有心得的一个。他比谁都清楚，空心草是东瀛最诡异的毒药，就算拥有超强的内力，中毒之人也必须在两个时辰内将它逼出，否则就潜入全身经脉，难寻其踪。
“少主人，空心草的毒，没有二十四个时辰是没有办法逼干净的，请少主人回房。”四常仍然顽固地不肯起身，只是倔强地要求着，绝望中还抱着一丝希望。
“四常，知毒如你，何必还要自己骗自己。”年轻人微微一笑。
“少主人，你。。”四常仍不死心。
“饶我内功深厚，但已过了最佳逼毒的两个时辰，况且此毒溶于茶水早已侵入五脏六腑，就算是扁鹊再世，恐怕也没有办法将它祛除了。”看着四常绝望的眼神，他觉得又于心不忍，安慰到：“好在我之前用点了周身大穴，又用银针封了命脉，得以保全性命。只是每隔几天都会毒发一次，又有你为我带来的九宫玉露丸，刚才逼毒时我服用了一粒，效果甚好。”年轻人极度安慰着四常。
“是四常该死，如果能早一点赶到，或许就能救得了少主人，得以将毒尽数逼出。”四常如一个孩子般内疚地哇哇地哭了起来，那古铜色的粗糙脸上挂满了眼泪鼻涕，他哭泣的声音响如洪钟，惊起远处树巢上的夜鸦一阵扑腾。
年轻人皱了皱眉，伸手去拍四常的肩膀，刚伸出手去，却突然身子一晃差点倒下。四常赶紧止住哭泣，起身扶住他，速度之快令人惊讶。一扶住年轻人肩头，却发现汗早已浸湿他后背褥衣，“少主人，你没事吧。”四常大惊失色。
他去突然睁开眼睛，瞬间站直了身子，嘴角带着一抹不恭的笑意，开口到：“你看，你少主人还是需要你保护的，你怎么可以顾自一个人如个孩童般哭泣。”四常突然醒悟，这是他为激励自己，装得体力不支，这是他的用苦良心自己怎么会不知道，殊不知他背上渗出的冷汗却是装不出来的。
“那九宫玉露丸还剩多少？四常给我带来的这些，最多只能支撑到这个月底。”年轻人仿佛记起了什么，倜然皱眉。
“少主人，你还不打算回去吗？这齐府有什么好的？我们要找的东西也不急于一时啊，说不定你现在赶紧回去，我和三常他们兄弟五个商量下，去请你师父他老人家出山，说不定还能治愈你。”四常一听，似乎他还要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师父他老人家，如果知道我现在连自己的毒都制服不了，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暴跳如雷，呵呵。”他脸上露出温煦的笑容，一脸无奈。
“少主人。”四常欲言又止。
“好了，四常，不要说了，你只需记得下个月月初，务必再给我带一个月的九宫玉露丸来，再一个月，我能处理好一切，难道你已经对我没有信心了吗？”他的脸色渐渐变得沉重起来，似乎已经在心里暗暗运筹，也预见到了接下去要做的事情，是何等艰难。
“我在这一个月时间里，一定会找到想要找的东西。有时候为了天下苍生，有所牺牲是在正常不过的了。这是历史的教训，每个人都懂，但是都无法避免亲身经历。”他伫身于厢房门前，微微叹了一口气，慢慢转身回房。
随着门被轻轻关上，房内烛火骤灭没了动静。倒是从乌云中透出脸来的月亮，悄悄把月光照在厢房的窗格子上，投下榕树安静的影子，显得静穆严肃，也看得四常心里一阵感慨。
“这究竟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一个人的苍生。唉，恐怕连少主人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吧。”四常无奈地摇摇头。
纵然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四常只能都暂时咽下肚去，既然少主人不让自己留在这里，自然有他的原因。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按时给他送药来，再就是赶紧找找自己的几个兄弟，商量着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能看着少主人被空心草的毒这么一直折磨下去。
想到这里，他心中下了决定，便朝着已经没有光亮的厢房门一抱拳，深深鞠躬到：“少主人，四常一定谨遵所嘱，请你务必保重身体，四常去了。”话音未落，他纵身一跃，一脚踩到大榕树的躯干上，借力腾空跃上屋脊，借着夜色躬身前行，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厢房里微微传出一阵轻轻的咳嗽声，片刻已然没了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