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魔佛——佛骨
续缘不知道, 但是她没有其它的选择, 来自于女魁之心的影响, 让她不得不去追寻自己的归属。
或者说，承担她属于‘皇’的责任。
知道续缘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安乐, 能给她提供一些思路，但具体的方法，还是只能靠她自己摸索。
这条道路并不容易, 新生的族群太过于弱小，还受控于魔界，她总要去一趟魔界带出来她的族人。
而只要续缘她前往魔界，后果——
唉。
我真的不希望你会在这件事情上, 与你父亲, 我彻底背离。甚至与人族为敌。
立场总会逼迫着人做出她不愿意做的选择，不清楚对方怎么行动的安乐, 只能帮续缘劝一劝她的父亲, 让奉常侯不要完全误解于她。
虽然……可能并没有什么卵用。
这般想着，安乐又换了一个轻松的语调说道：
“好友, 世人皆说父爱如山，不过你这儿应该是不动如山, 已经是这样我这个师父也不能多说什么，可未来续缘她要是在遇上山体滑坡，你让我怎么办？”
“呵呵, 咳。”
安乐的话让奉常侯不由得出声发笑, 可笑过之后, 便说道：
“好友，父慈子孝，父不慈，我又有何脸面要求她孝？佛说因果，我自己做下的因，果也会自己吞下，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
“也罢。”
清楚奉常侯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极限的安乐，也没有逼迫对方非要做出什么承诺。两人再交流一些其它的事情，看天色以晚，奉常侯也有些疲惫，安乐便与对方告别了。
而告别之后，安乐并没有离开，而是被乐部值手给邀请到她的地方手谈一局。
手谈乃是围棋对局的别称，其落子节奏的变化，放布棋子的力量的大小等，都可反映出当局者的心智情况。智者好下棋不过如是，因为在他们眼中，整个中原武林就是他们的棋盘，合纵连横间用尽手段获取胜利。其实安乐同样擅长下棋，但是她不喜欢下棋。
乐部值手对于安乐不喜欢下棋的态度隐隐有些察觉，不由得出声问道：
“药菩提不喜欢下棋？”
以平稳匀速转动着手中佛珠的安乐回答道：
“吾并不知道自己对于下棋是否喜欢，但吾确定吾并不喜欢人们赋予下棋的意义。”
“哦？不知道药菩提能否详解一番？”
“人们总喜欢将时局与棋局相提并论，但是下棋其实只不过是一个游戏，游戏可以重来，人生的失败却无法重来。更何况相较于任执棋者手中的棋子没有思想，任由摆布的不同。自誉为执棋者的人，觉着可以搅动风云，却不想人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和选择，以人为棋子可以任意摆布牺牲的，却总看不透，自己也是一颗可以被任意摆布的棋子。”
“药菩提看起来感触颇深。”
“不过是有感而发，一通牢骚而已。”
“是对棋局，还是对天命？”
“天命？天命乃人们对于未知的恐惧，若真信天命，那人族也达不到今日的成就。”
“看来药菩提并不信天命。”
“哈，天命与棋子有何不同，吾自然是不信天命，不过，吾信因果。”
“……汝有些不像一位佛者。”
“那值手眼中的佛者又该是什么模样呢？”
“唔，是我的问题，看来是我想错了……该汝下棋了。”
‘啪’。
一颗棋子落下。
“值手邀我前来，怕不只是想要下棋吧？”
“汝心急了？”
“并非，只是世事莫测难以洞明，行事之间满是迷雾，需要有人为吾解惑。”
“若论洞察世事迷雾，我等愚钝之辈又能看透多少呢？药菩提恐怕找错人了。”
“未找错，她已经留了东西于我。就是不知值手何时交于吾了。”
“你们师徒之间倒是颇有默契。”
“还要多谢龙首提醒。”
“尊上都说出来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留着？哈，药菩提，这信与你吧。”
安乐接过来乐部值手的信，拆开，上面只有十个字：
佛骨铸凶兵，
魔界奏祸音。
手中的佛珠猛然攥紧，安乐顿时明白了续缘的意思。
她要用一位佛者的骨头铸造一件威力无穷的兵器，取信于魔界的同时，为魔界引来新的敌人——
佛门。
只是，想要以佛骨铸造兵器，由于人骨的局限性和续缘所用的兵器来看，能用来铸造的，只能是人的……脊椎。
且莫说真取出一位佛者脊椎之后，对方是死是活。就说以续缘的想法和处境，她会留对方的性命吗？
更何况，这种佛骨凶兵的铸造方法，佛门从来没有过，她能知道，也必然是因为自己。
密宗。
续缘啊续缘，你什么时候看的这些东西？
你当真是疯了不成！
这般想着，安乐也明白续缘的想法。
佛骨凶兵，取安乐她的性命，以她的脊椎和一身的佛法，来铸造出唯有续缘她能使用的……绝世凶兵。
看安乐闭目睁开，眼中恢复平静的模样，这位乐部值手说道：
“执棋者看来是知道，棋子是否会按照她的安排来走了。”
话中有话，安乐却并没有在意。
“天命所归，却非吾之所愿。吾虽是不惜自己的性命。可吾还有自己的事情没有完成，必不会就此亡于佛骨凶兵。”
佛骨铸凶兵一事，这些人必然是都清楚的，也难怪他们会一直误导自己以为续缘可能要违逆纲常，向她父亲奉常侯下手。所以她一直劝奉常侯千万要谨慎，别说下手揍孩子就去，兵戈相向什么的，但是安乐没想到这熊孩子都把目的打自己身上了！
师徒相残什么的，以教导抚养自己几十年的师父尸骨铸造凶兵，知道之后的奉常侯百分之百得炸！
但是想想在此之前，她说出的那些劝告的话……
嗯，什么叫做挖坑把自己埋了，这就是，奉常侯现在可能要觉着，这就是她和续缘的算计，是为了取信魔界——
安乐只能说是唱一首凉凉送给自己。
不过，续缘这次是算准了安乐会答应她。这些年安乐一直没有放弃查询密宗的资料，尤其是魔佛波旬。在武林中，续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不知道深浅的毛头小子，但对于被安乐以自己为模板教导的她来说，她简直太清楚安乐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魔佛波旬的灵佛之心，出自密宗，后来又在中原武林的佛教改进之后修炼出来的东西。只有同属于佛教，又是以密宗术法祭炼出来的‘法器’才能破除。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安乐不可能不答应续缘，她早就有以自己的骨头制作一把能毁掉灵佛心兵器的准备。只是她没有想到续缘能狠到如此——或者说，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为难。
当初与特利悉那所说的，将自己法名，净土琉璃·药菩提传播到所有佛门弟子乃至武林人士的耳中。让他们尊敬我，崇敬我，乃至追随于我，这些她已经做到，但是到当魔佛再临之时。安乐却已经不想要以最大的礼节奉他为主，加入欲界。
佛法洗不洗脑安乐不知道，但最初的冲动之下，曾经的理智在被追回，弱小，却能够让她做出一些小小的改变。没有特利悉那在身体里不断的念诵魔佛密咒，佛门心经咒带来的是让安乐能够平静。三百多年，是短短几个月魔佛密咒更强，还是她经历的这些或苦或甜，以医者的身份体悟人间最难面对的悲欢离合更强一些？
安乐不知道，但是她心中真的有了几分不想踩着佛门，奉魔佛波旬为主的念头。
所以麻烦，所以犹豫，所以哪怕手中已经有了人皮鼓的线索，也没有告诉特利悉那。
续缘啊续缘，你倒是给我递了一把好刀子，一个好借口。
告别了乐部值手，安乐也没有回圣佛云乡。
她等着续缘的到来，也等待着自己死亡的到来。
现在在想想，其实有些事情，冥冥之中就有了预感。很早以前，安乐确定了自己修习的是药师琉璃佛，他所对应的，是治世间的贪，瞋，痴。三者，贪指世间的贪婪，能对应魔佛欲体。瞋指怒火，对应魔佛恶体。痴指愚钝，对应乃为魔佛智体。
三者互相对应，没有什么再比她本人，更适合用脊椎来制作这凶兵以屠杀魔佛波旬的存在了。
以我自己的骨头为兵器，让我亲手杀死你，想想真是令人愉♂悦呢。
手转动佛珠，安乐一步一步踏入自己即将葬身的地方。
她知道该去什么地方，那里，她们互相问过，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武林不只是一个人的武林，也不是属于他们这些先天的武林。它是一个世界的代言词，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些介于普通有拥有几分武力的人。
他们也是一个阶级，只是在这样的世界中，活着也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尤其是对于女子，美丽的容貌在没有足够守护力量的前提下，是灾祸而不是财富。
她们曾经见过因为美貌而被迫被人当成玩物的女子，也见到了她隐藏在婉转柔弱面容之下。所拥有对他人的狠毒，当真是何谓毒妇。
那次是她们留的最长的一段时间，借以观察那个女子曾经在无力反抗的时候，以假面媚世，也曾经在积蓄足够的力量之后，亲手向那些欺凌过她的人复仇。只是续缘奇怪的是，为什么她在复仇之后，却是一副茫然无措的状态？
安乐的回答是，假面带的太久，其实已经忘记了自己真正需要什么。
而如今，她的假面也带的太久。久到已经真的认为自己是一个普渡众生的佛者，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