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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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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稚川不由自主地想替好友辩解几句, 可柳云卿和兰陵长公主那段传闻中的风流韵事传得有板有眼, 他也难辨真假, 又不好拿这种事直接去问柳云卿。

好在蔺七郎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童,一心只知道读书,想来也不明白这些风月之事。

正好这时贾九郎晃荡回来,正好给白稚川解了围。

吃过饭, 白稚川将柳云卿托人运来的几个箱笼交给蔺知柔。

蔺知柔打开一看, 除了几箱书以外,还有两箱冬衣,料子都不华贵,符合她贫寒的出身, 但是袍子里絮了丝绵,袄子里衬了狐皮,连足衣和皮靴都备了,足以抵御北方的寒冬。

衣物的尺寸都略大了一些, 大约是以为她在路途中的几个月还要蹿个子,可惜蔺知柔的生长速度十分稳定,身高与出发时几乎没什么变化, 辜负了师父的期待。

她的师兄弟也送了她两箱子鸡零狗碎, 阿铉那箱大部分是笔墨和好纸。

宋十郎的则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从各种脯腊蜜饯到扇子香囊,再到弹棋博具, 应有尽有。若是这次落第, 她大概可以直接在京城支个流动货摊。

除了这些, 柳云卿还托白稚川转交给她几函书信,蔺知柔打开一看,师父信如其人,口吻依旧是淡淡的,带着点公事公办的距离感,然而字里行间又隐藏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关切,柳云卿是不会对弟子嘘寒问暖的,他只会细心地提前将冬衣备好。

信中还附了两封荐书,一封是给礼部刘侍郎的,刘侍郎对柳云卿有知遇之恩,她作为柳云卿的弟子,于情于理该去拜访。

白稚川道:“原本是刘侍郎知贡举,省试前不便前去拜谒,如今他这一病,倒是没了这重顾虑。”

蔺知柔点点头:“改日我去刘府递帖子求见。”

白稚川道:“不急,可择选得意之作制成文卷投贽。”

蔺知柔一边答应着,一边展开第二封举信,却是给兰陵长公主的。

白稚川目光微微一闪:“这一封是以防万一,你师父说,若是你未能中举而想留在京师,可以持此荐书去见兰陵长公主。

蔺知柔眉头微微一皱,不置一词地将荐信收进箱子里。

师兄和师弟也各有书信捎来,这两封信就比较活泼紧张了,两人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长篇累牍控诉对方,没了蔺知柔这个缓冲带,两人就像两只斗鸡,每天要唇枪舌剑个几十回合。

蔺知柔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她阅读速度极快,一目十行地将三封信读完,又从头开始一字一句地细细咀嚼,仿佛这样可以将点滴的温馨美好从字里行间挤出来。

来回读了好几遍,她意犹未尽地将信纸叠好放回函中,然后从箱笼里拿出文房,展纸研墨,开始写信。

她先给家里写了封信报平安,接着想给师父回信,拈着笔想了半天,却不知该写些什么。

想说说一路上的风景和逸闻趣事,转念一想,柳云卿从西京一路游历到江左,见闻自然比她随计赶路广博,写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想写几句关切之语,又觉刻意,何况才听说了柳云卿的身世,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越发觉得难以下笔,她迟疑了半晌,最后还是先把给阿铉和宋十的回信写了。

给他们写信便容易多了,她平日话不多,写起信来也简洁,三言两语把要说的说完,又添了几句路途见闻,凑满一尺来长,三下五除二就把两封信写完了。

她对着空白的笺纸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和柳云卿同样公事公办的口吻报了平安,请师父保重身体。

写完信,她将几封书信托付给白稚川,整理了下东西,便依着自己的节奏按部就班地备考。

试官换了人,文路也要跟着改,她花了一个晚上读了薛舍人最为推崇的几篇六朝骈文,将原定计划作了调整。

贾九郎虽然是以拖油瓶的身份借宿在白稚川这里,可短短两日后已俨然有了喧宾夺主的架势。

他和白稚川两人臭味相投,倾盖如故,一致认为蔺七郎才是不可理喻的那个。

贾九郎全然忘了当初软磨硬泡时说的“切磋学问”,镇日与白稚川切磋吃喝玩乐。

要不是贾九郎年纪小,恐怕白稚川上平康坊花天酒地也要带上他。

蔺知柔知道他州府试时帖经不行,无奈之下以诗赎帖,以为他省试前至少会把这块短板补上,谁知道他浑似忘了这回事,一路上也没拿出经书温习,到了京师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蔺知柔不爱管人闲事,乐得他去找白稚川聊天别来缠着自己。

三日后,两人去户部磨勘举状和家状,古代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户籍联网,家状上的外貌描写往往十分笼统,给冒籍替考创造了很大的空间,被揪出来的大多是心理素质不过关,自己先心虚露怯了,这才叫官吏看出了端倪。

蔺知柔和贾九郎两个西贝货发挥稳定,看起来比真的还像真的。

进士举的乡贡举子之间需要三人互保,童子举也是一样,贾九郎已经将自己替考之事告诉了蔺知柔,自然不会找她作保。

蔺知柔在路上便与两个同行的举子商量定了互为保人,如此一来,若是她替考之事暴露,还要连累旁人,肩上又多了一重担子。

本朝乡贡举人入京后有不少官方活动,在入宫朝见之前还要赴国子监行谒见先师之礼,由馆学学官象征性地为举子们讲一堂课,答疑解惑。

当日晨鼓未响,蔺知柔和贾九郎便已起床洗漱,穿上白衣,戴上黑纱帽,骑着驴前往国子监。

本朝国子监位于外郭城朱雀门街第二街东的务本坊。

两人抵达时,国子监门外已经人头攒动,到处都是身着白衣的举子,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贾九郎眼尖,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会儿就找到了扬州的同乡,两人挤过人群与他们会合,不免又是一番寒暄。

举子和举童们按照籍贯排好队,在官吏引导下进入国子监,在廊下等待仪式开始。

蔺知柔和贾九郎正百无聊赖地等着,互听后面有人小声道:“听说今日皇太子也会来行齿胄礼……”

那人话音刚落,贾九郎脸色蓦地一变,忽然弯下腰弓起背,一脸痛苦地呻.吟起来。

蔺知柔直觉其中有猫腻,不过还是以防万一地问道:“你怎么了?”

贾九郎皱着眉头“哎哟哎哟”叫了两声:“不知怎的忽然腹痛如刀绞,七郎,我先出去了,一会儿有赐绢,你替我领了,别忘了啊!”

一行说,一行弯腰低头,快步往外溜,不过还没溜到门口,只听礼官高声道:“太子殿下驾到。”

所有人肃然,贾九郎走到一半拐了个弯,仍旧猫着腰,遮遮掩掩地溜回队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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