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书房详谈
京营节度使做得好好的,好端端翻出六年前的旧账来,王子腾哪里不恼这事呢?听说王玚知道缘由,忙追问端的。
王玚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扯上那个宝玉的,我知道一件,但说是跟他脱不了干系,却又不是他做的。”
王子腾点头:“这才是,宝玉才几岁?能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还到了密报上达天听的地步。你就说说到底是如何,究竟有没有关系还要咱们爷儿两个分辨分辨。”
王玚便细细说明。
是这月月初的事。初一清晨时,王玚带着滇杨、梧桐他们几个往城东老师刘炳府中过去,平常走的那边佥正街上不知为何封着,熟悉道路的滇杨便引着诸人从宁荣街前头过去。
从离宁荣街还有几条巷子时,王玚就见每条巷子的头上都围着不少百姓,仿佛有人贴了告示。奇怪的是连宁荣街中间的夹道上也贴了——那条夹道并不对周围百姓开放,只用做私巷,供两府中人往来。
王玚本就对宁荣二府之事十分在意,只有刻意遣人去打听的,如今自己碰上了,哪里肯不弄清楚就走呢?
当下便勒马缓行,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样,问滇杨道:“滇杨,你对京中道路比大家都熟,怎么?大姑夫家这边百姓如此之多么?要用到这许多的官府告示张贴榜?也是奇怪,什么告示大清早的就引了这么多的人看?不知道是什么好事。”
滇杨也放慢速度,一本正经地回道:“公子,此地风水极好,从开国起就是勋贵用地,连咱们家太爷当初也占不到这附近的地,更遑论普通百姓。官府更不会设这么多的张贴榜。荣宁府中,从初代国公爷起一向乐善好施,如今已进冬月,这里人多,只怕是这两个国公府中不知贴了什么布施告示,有百姓来领钱粮罢。”
王玚摇头:“前头的话倒是有理,只是这布施只怕不是。从荣国公去了,两府除了东面敬大伯伯和西面史老太君的寿日,再不做布施百姓之事。
我记得老太君是八月的生日,敬大伯的生日才刚过了,可这几日却也没听太太说,这两府里有什么长辈亲戚要做寿。就是真的是谁要做寿,能越过老太君的排场去?今年八月初三那场寿辰,也算是六十五的小整寿,还好生庆贺了一番,也布施了钱粮。却也没有这个动静。
行了,时辰不早,再不去老师那里就要迟了,这边人越来越多,等等说不得也要封街,不许车马通行,只许行人走过去,到那时更不好走。
梧桐,你擅长这个,先不用跟着我们过去,打听清楚了再追上来也不迟。”
说罢便扬鞭奋蹄,加紧过去了。
王玚今日课业略重,中午也未曾休息见人,就囫囵吃过午饭便又去整理经义。
冬日里天黑得早些,刚刚到过了酉时,天便渐渐黑了。刘炳担心冬日车马难行,又恐路上不能周全,让王玚早些走。
王玚从刘府告退,梧桐便牵马过来,请王玚踩着门口马镫上马。
王玚上了马,想起清晨的事来,便问梧桐:“你可打听清楚了今日清晨那事经过没有?”
梧桐一边上马一边笑道:“看大爷这话说的,哪儿能呢?早打听清楚了。大爷可记得咱大姑奶奶生的那个表公子?就叫宝玉的。
王玚边骑马缓缓朝王家走,边懒懒回道:“大姑姑如今就剩了这么一个宝贝,哪里能不记得?虽然荣府护得严实,都六岁了,也不见男客,就只几家世交的夫人见过——上回父亲不在,我跟太太去荣府贺寿,在史老太君跟前儿见过一面。”又嗤地一笑:“长得是不错,就是看着在他父亲面前唯唯诺诺的。”
梧桐笑道:“小的们却没那个福气见一见这位戴着宝玉的宝玉。”
王玚厉声一句:“慎言!说了不许提甚么戴的玉。”
慌得梧桐忙道:“是,大爷。就是贾家的表公子。”
王玚点头,缓和了语气又说道:“说了这半日,你还没说到正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梧桐回说:“大爷,那边却不是布施,是荣国府的老太君贴的告示,到底怎么写的却是忘了,好长一串字——好些我都不大认得。
大体意思就是咱府里大姑奶奶生的那个宝玉,不,是表公子,前几日生了病,老太君和姑太太请人看了,说是生来带的福气太大,恐怕难养活,便写了宝玉的名字,往各处巷子头尾上贴了,叫万人叫去,连着三日,这里外足有三四十条巷子,都有人守着,一人只许叫一声儿,给五十个大钱!今日是头一日,听说,这三天里少说要散了一万银子出去呢!”
王玚听了,暗觉不好,还是问道:“有一万银子那么多?这可是胡说,哪里有这么多人来?”
梧桐委屈道:“哪里是我胡说,是真的,现在满京城里那些挑担的、挑粪的、花子都传遍了哪!铜钱一筐筐的从荣府里抬出来,京城里的银号,少说有八成连铜钱都没了!都叫荣府兑去了,原先一两银子能兑一吊半,现在只能兑一千个钱了!”
王玚忙安慰道:“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事儿,太叫人匪夷所思了。”
王子腾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叹道:“为了一个小儿,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竟影响了银价,幸亏只是三日,若多做几天,岂不连国本都动摇了。错不了,只怕报的就是这事了。只是不知道圣上怎么就联想起咱家来?可是咱家的下人没有管住,也去拿钱了?”
王玚摇头道:“父亲那时候去了营中,呆了将近十天,您不知道,我回来了就严令下人不许去凑热闹,府中就算有一两个不听偷着去的,也决多不了,各府里都有去的不少——咱们并不会显眼。太太也去信到贾府中劝过了,竟是没有回音——还气得太太骂了两日。
我却有个想头——父亲,您看,贾府这事依着我们看来,不过是是老太君太过宠爱孙子之故,但史老太君是怎样的人您应该了解,看她是如何对贾府的爵位的便能知道一二,除非必要,万不会用如此显眼的手段。
如今咱们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是如何,只能猜测,但圣上未必就不知道。
这个事儿里头只怕有咱家大姑奶奶的主意。圣上本来就忌讳当年荣公宣扬宝玉的事,如今又弄得这么大,恐怕又想起了咱家,这才算到了父亲身上。”
王子腾叹道:“当年荣公想的是好,略传扬几日就出手压下。可惜人命由天,还未等压下流言,便去了。史老太君为了赦大哥的事压抑多年,如今贾政生了个好儿子,不免就想多传扬几日,倒是闹得人尽皆知,最后后悔了,也不好收场。”
王玚苦笑道:“是这么个理儿,算起来父亲也不算冤枉——终究是咱家的姑奶奶惹出来的祸端。”
王子腾拿火筷拨了拨炉内已烧成一块干巴黑炭的金桔,出神道:“是怨不得别人,要怨也怨当初我跟父亲没有远见,不让家中女子读书明理,后来徐老娘子生的这两个妹妹,净学了些家长里短的后宅手段,眼皮子浅的看不清事儿。”
王玚暗中吐槽:“可不是么?主家嫡支是如此,那庶出的旁支就更不用说多了,别的没学会,目中无人,夜郎自大倒是一代代传得挺好,原著中因为王夫人、王熙凤生出多少事来?”
但如今身为王家公子,王玚当然不能这样说,他便劝道:“现在醒悟也不算晚,两位姑姑是不能怎样了,也只能时时提点,倒是从我这一代起,也让家中姑娘们学些知识道理。”
王子腾便道:“也好,但其实我王家还没有适龄的姑娘们,不是小的还未出襁褓,就是已经出嫁了。”
王玚笑道:“父亲有这个想法就好,等几年,我来做,到时候父亲不要阻拦。”
王子腾说道:“好,到时你来做,也在族中立立威——我老了,再过十来年,族长迟早是要你来接过去的。”
王玚有了这个承诺心里安心不少——能读书,就不怕不能在学堂里给她们传扬正确的价值观,能省不少祸端——当下对于族长之说也只是笑着应是。
王子腾见已过来了不少时候,差不多也该去见一见牛夫人,便说道:“玚儿,你太太那边应是也忙完了,过去吃饭罢。但可不要把我们父子今日这事告诉你太太。她看着雷厉风行的,实际上爱多思又操心的,好容易因为我升官高兴一回,我们把实情说了,她又该担心的睡不了了。”
王玚笑道:“父亲体贴。对了,我们说了这半日还没有说到,九省都检点是个虚职,虽要出京,也并没有固定的去处。父亲到底是要到哪里上任?可是西边鞑靼那里?”
王子腾一边披着大衣裳,一边说道:“没那么惨烈,圣上对我旧情仍在,这次是往江南行省去,就到扬州。”
王玚惊异道:“哪里?扬州!”
王子腾笑道:“怎么?觉得圣上这就要对我赶尽杀绝不成?就是去扬州,嗐,说到扬州,你还不知道吧?咱家还有个亲戚就在那里任巡盐御史,你道是谁?”
王子腾本来没想王玚会知道,正准备自己说下去,不料王玚抢先脱口而出:
“林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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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注释有点多,不喜欢的可以略过去
1、京营节度使、九省都检点,都是曹雪芹大大在红楼梦里面编的职位,当时清朝实际上并没有这个职位,但是以前还是有类似的职位的,唐宋时期节度使都是二品官,主管各地军事要务,所以我也设定京营节度使是二品官,
九省都检点(九省检点)在原著中是王子腾作为九省统制,奉旨巡边之后升的,但是为了能让男主早日见到林妹妹,我直接就让他升任九省都检点了,至于为什么会到扬州,留个悬念,当然会有一个合理并且让王玚和黛玉能多加接触的理由
2、滇杨、梧桐还有之后会出现的木棉、雪柳;冬青、杜仲、卫矛、棣棠,前四个是王玚的常随,名字都是高大乔木名儿,年纪大,算是心腹;后四个是小厮,名字都是灌木名儿,年纪小,做些杂事
3、滇杨的话“连咱们家太爷当初也占不到这附近的地”开国初期,王家祖宗的爵位是都太尉统制县伯,县伯就是封号前面会加一个县的名字,比如,原著中有一个寿山伯,就是寿山县县伯,前面那个寿山是地名,据《隋书》记载,公、侯都会有郡、县作为封号,但伯就只能用县做封号了
一个县伯只能传一代,因为传到子、男,这两个等级就不能再把爵位往下传了,所以王子腾的祖父还能有封号爵位,到他的父亲就没有爵位了,所以我才在一开始写皇帝封爵,并且封到县子,这样第一,圣旨中王子腾的父亲没立大功,只是因为王子腾而封的爵位,不能越过他的父亲也就是王子腾的祖父去,第二,县子是不会把爵位往下传的,这样其实皇帝也没有嘉奖太过,王子腾还是没有爵位
4、关于荣国府三天放了一万两银子,这个我没有瞎编,是真的算过的
我查了宋史中关于人口的描述,宋史卷八十五 志三十八中提过,“开封府,崇宁,户二十六万一千一百一十七,口四十四万二千九百四十”这是说,北宋崇宁(宋徽宗)时期,都城汴京,也就是开封府,有26万余户,其中男子有约四十四万三千人,女子没有算,但是男女比例近乎1:1,也就是说,这时候有大约八十八万多人,
但是这些是固定也就是我们说的有户口的当地人口,那流动人口呢?想想北上广,当地人和外地人的比例是多少?以2016年,北京为例,外来人口808万,常住户籍人口1365万,比例大约1:1.68,当然北宋时期可能没有那么多流动人口,但按1:1.2来算,估计相差不大,17.6万,算15万,那就有一百零三万人,但是!这里面还有乞丐以及未收录人口,毕竟北宋时期按人头收税,又有“藏富于民”的说法,所以实际人数比户籍上的要多出许多,就像现在人口普查都不能完全统计到一样,预估北宋时期,都城不少于110万人,这还不算周边县城,都城周围的县城,每天进来讨生活的人也不少。
但是,我设定的大安,更多经历了战乱,虽然也繁荣了一百多年了,但是人口肯定受影响,首先女人的数量乡下肯定更少,但是都城不会,还是以现在为例,别看当下男女比例接近100:120,但繁荣的城市里差距并不显眼。所以,我设定,大安都城一共有八十万人,少了三十万,大概少了30%的总人口,还是合理的吧?
接下来,就是钱的数量了,宋朝一贯也就是一吊,根据宋史卷一百三十八食货志记载,宋朝以七十七为百,也就是说一吊钱是770钱,一两银子能兑换的钱数是不固定的,北宋初期,一两银子能换一贯钱,徽宗时期,能换两贯钱,但是经历过战乱之后,南宋时期就能换三贯,因为经济不稳定,大安此时比徽宗时期要早一些,所以设定一两银子能换一吊半,也就是1155个钱,
好,接下来是假设并反推,荣府在三四十条巷子首尾都贴了告示,取中间,35条,七十个点
再看银子,一万两,是1.5万吊钱,770x15000=11550000,一千一百五十五万,这样每人五十个钱,三天之内,大约有23万人次
八十万中的四分之一来拿免费发的钱,我觉得说得过去,毕竟这里面肯定有重复的人啊
5、为什么京中八成的银号都没钱了呢?
宋代小、、平钱,一个重3克多,就按这个算,差不多是3700万克,就是37吨,这太多了
6、下一个问题,一万两银子到底是多少呢?
看很多小说把钱都写的不值钱了,动不动几万几十万几百万银两,看一个数据,北宋繁华的时候,国库收入约8000到9000万贯合银约六千万,而明朝万历年间,400万两,清朝顺治七年,一千万两,所以,大安国库收入我设定三千万两左右,一万两就是国库收入也就是税收的三千分之一,可能还不太清楚,这样,2018年我国税收14万亿,两千分之一就是46.67亿,你想想有在北京随便发了46亿啊,该是多大的轰动!
另外,再用原著中的数据来看,贾母王夫人每个月月例二十两,一年也才四百两,一万两是25年的固定工资,那些丫头们,大的一个月一两,一年12两,一万两是他们833年的固定收入!就是宝玉和小姐们一个月也才二两,王熙凤一个月三两多,她一次跟李纨的调侃中说道,李纨一年分红是上上分儿,有四五百,月例跟贾母等同,一年大约有一千两,王夫人贾母每年分红也差不多是四五百的样子,也就是说,就算加上其他的收入,也要十年才能有一万两
关于黛玉出嫁,王熙凤说的一万两银子的花费,这个另有原因,不在这里说了
7、为什么会说再来几天就动摇国本
因为以个人之力,大幅度影响了银价,就相当于人民币汇率这种,所以当然会动摇国本,再加上本来就让皇帝忌讳,难免就迁怒到他舅舅,也是在朝中唯一有实权的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