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玉襄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她如今的师尊——玉楼真人。玉楼真人一开始颇为惊讶, 但很快便露出了十分赞赏的神色,点头应允了。
“你能获得门派大比第一,证明了你的能力,如今想要下山游历, 自然可以。正好,”他一弹食指, 便自袖间飞出一片玉简,悬浮在了她的面前,“近日在沧州附近,发现了魔教的踪迹, 你且去与沧州驻地的同门汇合, 然后查探一番。”
听见魔教两字,玉襄下意识的一愣,慢了一拍,才连忙伸手将那片玉简接过道:“是,弟子领命。”
她与玉楼并不算熟, 因为相处时间的确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大师兄武德带着她。少有的几次接触时,玉襄都对玉楼极为恭敬,却不像对太逸那般亲近。单独相处时,从未说过超过五句话,总是格外精简。倒让玉襄体验了一把师兄们面对太逸时的感受——敬畏,恭顺,虽然心中敬重, 却不敢亲昵。
但今日,他犹豫了一下,吩咐完了正事以后,却没有叫她离开,而是又道:“你与伏凌,究竟是何打算?”
闻言,玉襄一愣,不自觉的便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什么打算?”
“你们自入门之初便一直形影不离,情谊深厚,我们都看在眼里……”玉楼顿了顿,好像很不习惯与弟子谈论情感,“如今都已入道,是否有为将来考虑一二?”
玉襄仍然有些困惑:“……比如?”
“比如,是否打算结成道侣?”
玉襄骇了一跳,几乎立刻摇头惊慌道:“我和伏凌?!怎么可能!”
见她情态不似作伪,玉楼亦是有些意想不到,微微一怔:“你不喜欢他?”
他们之间的种种,玉楼从未过问,却不代表他从未关注过。在任何人看来,这两人明明都已心意相通了才是。
而听见玉楼的问话,玉襄脑海中不自觉的闪过伏凌那傲然凌人,叫人气得牙痒痒却又总是无可奈何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我喜欢他呀。”
谁不会喜欢这样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少年呢?更何况,他还长得那般好看。
若是伏凌只是伏凌的话,她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他的。可是,他于她而言,并不能只是伏凌。
而她怎么敢喜欢太逸?
借她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玉襄自己想起这件事情,都觉得有些好笑。她神态自然,无奈却并不见憾恨的叹了口气,玩笑般的道:“但是我配不上他。”
玉楼不喜欢自己的弟子如此不自信,他皱眉训诫道:“莫要妄自菲薄。”
但随即,他似乎有些满意道:“以你的年纪,能够脱离情爱之圄,不耽于男女之情,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业。玉襄,师尊对你寄予重望,莫要让我失望。”
玉襄第一次听见类似“师尊对你寄予重望”一类的话,那被肯定和看重的感觉,令她内心深处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她慎重道:“是。”
虽然玉襄还不清楚,那到底是怎样的重望,又或者那只是玉楼真人对每一个弟子都会说出口的激励之语,可她还是一路上都感到非常高兴。
她穿过玉楼真人洞府外的茂密竹林,再穿过一片四季常开不败,落英缤纷悠扬的桃花林,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属于女性的兴奋低语。
玉襄在一株花簇茂盛的桃花树下站住了脚步,她并不知晓伏凌在哪里,却总能通过那些喜欢跟在他身后聚集在一处的女修们找到他——他大约就在前方练剑,然后又被同门师姐妹们围观了。
她忽然想起师尊以前跟她说过这样的场景,那时她问他,年少慕艾的时候,有没有曾经喜欢过什么人。
而太逸回答的斩钉截铁,干脆利落: “没有。”
回忆着那时,师尊仍坐镇广寒峰上,并未身陷险境时,可以与她肆意斗嘴相互吐槽的平静美好,玉襄轻轻的在自己的清越剑上敲了三下,知道伏凌那边亦会产生感应。
果然,没过多久,不远处围在一起的女修们陡然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叫声,想必是瞧见一直专心练剑,都没给自己一个眼神过的少年,忽然收剑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而猝不及防惊喜失态。
……
【咦?没有吗?师父,你难道就没有情窦初开的少年时期吗!】
……
伏凌快步穿过那些不敢阻拦他去向的女修们,在发觉他的目标并不是自己后,她们皆是一脸失望的退避开来,瞧见他一袭雪白的衣袍在漫天纷飞的花瓣之中,如雪如玉,却也无法做到不染尘埃。
……
【难道就没有在某个天气晴朗的日子,你心情舒畅,兴之所至,林中漫步,越过花丛,突然瞧见某个青春美丽的师姐师妹,站在花树下,转头对你微微一笑,然后你就觉得心脏忽然怦然一动吗?】
……
玉襄站在桃花树下,一袭白衣,亭亭玉立。她丝发披肩,只有一条白色丝带,自耳旁挽起一缕乌发,系于脑后。
此刻有熏风拂过,她衣袂翩飞,站在落花飞红之中,眉眼弯弯的望着他。
那模样,比山巅的广阔风景更加叫人心醉;比每日澄碧如洗的苍穹更加叫人神摇;比江南春天的花红柳绿更加叫人沉醉;比西湖冬天残雪断桥的风景更加令人心折;只是瞧着她,他的心跳就快的仿佛将要猝死一般,无法平息。
她站在那里,天地间的一切风花雪月,都忽然变得毫无殊色。
她如此特殊——世间万物落在他眼中,却独她格外不同。
这是怎么了呢?
伏凌已经知晓了——因为他喜欢她。
……
而瞧见伏凌身姿飘逸出尘,若一片轻云,又矫若游龙般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玉襄忍不住莞尔一笑。
“你看你。”她笑道:“落了一身花瓣。”
她朝着他手臂伸出手去,伏凌便也低头,望向了自己的衣袖——洁白的衣料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衣袖在他的臂间弯出道道皱褶,一两片粉嫩娇媚的花瓣,缱绻的落在其间,像是少女依偎着他,恋慕不已的情意。
玉襄为他捡走了他袖间的花瓣,伏凌默然一振云袖,身上的所有落花便尽皆飞舞而起,被一阵清风带着吹离他们身周,却像是环绕着两人,跳了一场舞,才依依不舍的重落泥尘。
玉襄好奇道:“你最近的术法变得越来越花里胡哨了?”
伏凌道:“怎么了?”
“没怎么。”玉襄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要跟他较真术法的问题,她直入主题道:“我要出发啦,来跟你告个别。”
“……这么快?”
这话自伏凌口里说出来,简直有些傻气了。玉襄顿时笑了:“不然呢?你当时下山的时候,也没见收拾好几日行李呀?”
他们这些修真之人,哪个不是说走就走?
“要去哪里?去几日?什么时候回来?”
“先去沧州吧。师尊让我过去瞧瞧。”玉襄一一乖巧回答道:“去几日……倒不大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她沉默了片刻,望着伏凌道:“我会尽量快些回来的。你……”
“我?”
“有人跟我说,你的理想是游遍九州,寻找值得拔剑之人。剑在鞘中,便狂饮美酒,兴起时纵马啸歌,闲适时则寻一青牛,窝于其背,观流云青山聚散,任其东西。剑出时,则寒光霜耀,气冲斗牛,九州震动……”
伏凌一愣:“谁跟你说的?”
自然是六师兄。
那时玉襄好奇的缠着王三询问师尊少年时的事情,他便对玉襄说了太逸少年时的理想。玉襄当时十分惊讶,只觉得岁月真是最有力量的东西了,它能把世上棱角最峥嵘嶙峋的少年,磨去那肆无忌惮的锐气,叫他学会静心敛神,每日安坐于莲池之上,终年极少出门。
“反正……我想叫你一直在广寒峰上等我,免得我回来了,你却不在。”玉襄回避了他的问题,为难道:“可是,我又觉得,你若是真的想要下山看看……我这么要求你,怕你难受。”
伏凌顿了顿,“你要我等你多久?”
玉襄顿时更为难了:“……不知道……”
伏凌却忽然笑了,“你不是要我等你一辈子吧?”
她若是要他等一辈子,恐怕就是她一直找不到破境之法,两人一起在此间蹉跎而死了。
想到这里,玉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道:“我若是要你等我一辈子……我也只能拿我的一辈子赔给你了。”
听见这话,伏凌脸上的笑容慢慢敛起,他垂下眼睫,低缓道:“……好啊。”
他握紧了拢在袖中的手,压抑道:“我虽然不知你为什么一定不许我同行,但我会在广寒峰上等你回来的。可你不许叫我等太久,若是等的太久了,就算你不许,我也会去找你的。”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道:“你真敢叫我等你一辈子试试?”
玉襄感觉到了他语气中那危险的威胁,顿时寒毛直竖,“我尽量……我尽量啦!”
……
对于凡人来说,沧州与上阳门所在的地区,简直是天南地北,恐怕要花上一年的时间才能长途跋涉的走到,但对修真之人来说,御剑而去,也不过只是几个时辰的事情。
玉襄抵达上阳门沧州驻地的时候,正值傍晚,几位师兄弟上前见礼——而说是驻地,其实也就只有三四个弟子。
其中一个叫做罗子春的弟子亦是出自广寒峰,于是对玉襄更为亲近的介绍情况道:“前些日子,沧州出现了大规模的孩童失踪案件,凡间的官府百般调查,却一筹莫展,只得求助道门,我等察觉到魔教异动,恐怕此间事情也是魔教所为,于是与其他门派的几位道友一起协同调查,近日总算有了些眉目——说来也巧,师妹你来的前一些时日,天地盟的张紫威师兄也刚来。”
他显然已经听说了门派大比上的一些事情,因而笑容揶揄:“他修为最高,此后的调查,以他牵头,就拜托师妹你跟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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