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宫殿又安静了下来。玉襄回到床榻, 长长的吁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正准备冥想休息, 却突然又感受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风冲了进来。
她还以为是月神又回来了,有点不想睁眼的叹了口气道:“毗沙摩?”
可没有得到回应,玉襄睁眼一看, 却见一位红衣少女, 正站在自己面前, 金色的眼眸冷冷的望着她。
风夕瞳!
玉襄蓦然一惊, 惊到一半,虽然知道她如今并不友好,却又忍不住的在心里想, 她不会真的伤害自己。
两人一时无语,竟就这么默默对视了很久。
“怎么样。”风夕瞳先开了口。
但她说的没头没尾,叫玉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茫然的看着她道:“……什么?”
“我师尊, 燕和真人, 怎么样?”风夕瞳生硬的扯起了一边的嘴角,一双竖瞳嘲讽的看着她, “被他护着, 被他重视, 感觉很不错吧?嗯?毕竟,修真界第一人呢。受宠若惊吗?”
“……”玉襄轻声道:“我师尊也很好。”
“你师尊?”风夕瞳却眯了眯眼睛,重度师控的冷笑道:“玉楼真人?呵,整个修真界都知道, 没有人能与我师父相提并论,你在说什么胡话!”
玉襄张了张嘴,最终决定还是尽量少跟她讨论师尊的事情,“……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只是来看看你。”风夕瞳生硬道,“——你怎么不问我把师尊带去了哪里?”
“你不会伤害他的。”
只是不知道师兄如今还能不能自由活动,还是又被燕和真人的躯壳所压制住了……
但她的笃定,叫风夕瞳十分恼怒,“你根本不关心他!不牵挂他!不担心他到底会不会遇到危险!”
“我当然关心他。”玉襄下意识的反驳道,“可是……我不是你这样的关心。”
她突然想到,这说不定是一次把话说清楚的机会,连忙道:“其实我跟他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对我来说,他是兄长般的人,他也只是拿我当妹妹看待。”
“兄长?妹妹?”风夕瞳冷冷道,“你,也,配?”
“……”
“他从不接近任何女人,任何女人!你凭什么自居他的妹妹?凭什么把他定义成兄长?谁家的兄长会亲自去广寒峰上亲自提亲?!?!”
说到最后,她几乎已经狂怒的吼了起来。
玉襄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闭嘴,我不说话了。
但她静默,风夕瞳却越说越怒,“难道你不喜欢他?你凭什么不喜欢他?我师尊那么好!他对你这样上心,你却敢这样对他?!只把他当做自己的兄长?你好大的口气!好大的面子!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玉襄试图再挣扎一下:“……我有喜欢的人了。”
风夕瞳蹙紧了眉头,不屑道:“谁?”
“呃……我师尊。”
这次轮到风夕瞳沉默了。
她看着她,“你真的不喜欢他?不喜欢我师尊?”
“嗯。”
风夕瞳有些凄凉的笑了:“我心心念念的人,你却可以这样不屑一顾的推开啊。果然,只有你是不一样的,他喜欢的人,果然就是和旁人不一样。”
她心里发冷的想,或许,只有杭香有这个底气,可以这样拒绝他吧……
想起自己,那时师尊不过只是对她微微一笑,她便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这样的自己,和那些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倾慕着他的女修,又有什么不一样?
所以……她终究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风夕瞳动了,她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玉襄没有动的抬起头来,看着她,似乎有些担心,但也只是有些担心,却并不害怕。
她担忧而关切的问:“你还好吗?阿瞳?”
她的语气,就好像跟她很熟一样。风夕瞳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明明就没见过几次,此刻却这么自然亲密的叫她“阿瞳”。
更让风夕瞳莫名的是,她明明那么嫉妒她,厌恶她,希望她永远消失,可是被她这么轻柔的一叫,就忽然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她咬着牙,忍耐着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风夕瞳吗?”
玉襄摇了摇头。
“风夕瞳——仿昔同。”她咬着牙,忍着哭腔道,“可是,可是,仿若昔同,一切未变,也只能是仿昔同了。”
玉襄从未想过她的名字会有这样的谐音。她难过的看着她。可风夕瞳却只觉得可笑,“你以为你可以可怜我了?嗯?你别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你真的是杭香的替身,你也只是个替代品罢了!”
“真正的杭香已经死了!没有人能真的代表她回来,没有人!”
“而你——”她双眸之中竖瞳猛然缩紧,“既然体会到了被他重视的快乐,不如也来体会一下那被放弃的痛苦吧!!”
在被她的双眸绽放的金光淹没之前,玉襄心想,龙族……蛇属……或者这种妖修,对这种精神系法术,怕不是……种族天赋……
第二个念头则是:还好刚才跟毗沙摩学了一下!!
她猛地闭上了眼睛,待到再次睁开,竟愕然的发现,自己正站在广寒峰上,她最喜欢的那个悬崖之上。
玉襄从月神那得来了不少经验,微微慌乱了一下,发现自主意识还在时,就略微安定了些许——若是她什么都不知道,恐怕现在连这是幻境都不知道,就此完全沉沦了。
她正要四处寻找破绽,忽然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传来,在轻柔的唤她:“玉襄。”
玉襄一时想不起那是谁,便没有理会,只是在悬崖上左右勘察,直到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臂,她才一惊之下,不得不回头望去。
来人似乎有些无奈的好笑道:“你在找什么?怎么不应我?”
“师……”玉襄却大脑“哄”的一声,只觉得整个人都懵了。“师尊……”
却见眼前之人身长玉立,一袭白衣,如松如竹。
而剑眉之下,那原本幽深沉静的冰冷双眸,此刻却漾着仿佛阳春三月时,春光明媚的光洒在水面上的泓光。
耀目生辉,摄人心魂。
“嗯?”他以玉襄做梦都没想过的温柔语气轻柔的回应,浅浅一笑,抬手竟将她鬓边的一缕碎发,捋到了耳后。“你怎么今天呆呆的?”
“我……我……”就算知道这是假的,玉襄仍然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六神无主,惊慌失措道:“我……”
“仪式已经准备好了。”太逸说着她听不明白的话语,拉住了她的手,“不必紧张,万事有我。”
大约是那句“万事有我“,叫玉襄感觉到了一丝熟悉,她定了定神,弱弱道:“什,什么仪式?”
“你真是糊涂了。”太逸失笑道:“当然是结为道侣的仪式啊。”
“???”
玉襄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师尊你清醒一点!!!你修的可是无情道啊!!”
“可是,”太逸眉目柔和的垂下眼睑,双眸之中清清楚楚的倒映出她的身影,语气认真:“我只想陪在你的身边,永生永世,永不分离。”
他那张扬冷艳的眉目突然温软下来,虽然叫玉襄感觉违和的不行,却也不得不承认——这谁顶得住啊!
“不……”她残存的理智,叫她用力的从太逸真人的手心里抽出了自己的手,“你不是……你不是我师尊……”
太逸却并没有生气,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当然不是。”
他眼神之中那缱绻浓烈的爱意与柔情,谁也无法忽视。
他朝着玉襄俯过身去,声音渐渐低哑,“我不是你的师尊……今天以后,我该是你永远的情人,唯一的丈夫——你将是我最为珍爱的妻子。”
明明该是熟悉至极的人,却因为这从未见过的态度与神情,叫玉襄感觉如此陌生。
这俊美至极,又陌生至极的男人,弯腰在她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他将她拥入怀里,珍而重之的将她的脸颊藏进自己的颈窝,语气如春风般令人沉醉:“我会永远陪着你。”
玉襄感受着这具属于成熟男性的身体,她从未被异性如此拥抱过,浑身都被另一个人的气息所包围,只觉得浑身发麻。她不禁动了动脑袋,将头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却发现自己不小心将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活像什么小动物。
男人因这动作轻轻一笑,她紧紧的被他环在胸前,感觉到了他的胸腔微微震动,连带着她也仿佛被共鸣着,全身发软。
“玉襄,”他的声音里满是欢喜,“我永远也不与你分开。”
那情深意切,情真意重的语气,沉甸甸的,让人觉得,他永远也不会毁约背诺。
玉襄一时恍惚,却好像明白了什么——这是不是,阿瞳曾经与燕和真人的过往?
她想起了风夕瞳之前所说的,让她也体会一下,被放弃的痛苦。那么,如今的甜蜜,大约便只是前菜吧?
可,不用她再刻意做什么了,她即便只是想一想,师尊冷淡的样子,便已经觉得非常难过了。
她还只是因为师徒之情,从未逾越,可风夕瞳,却是全身心的付出,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付出——
她伤的,又该有多痛呢?
“玉襄!!!”
突然一阵大吼,叫她猛地一阵恍惚。眼前的一切倏忽破碎,玉襄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在床上。她晕头转向的爬起来,才发现整个宫殿已经倒塌破碎了一半,婆罗守在她的床边,撑起了半个结界,而半空中,一红一白两道长影正在一团浓郁的黑烟云雾之中撕打。
“你没事吧?!”婆罗焦急道,“我们察觉到你的宫殿里有人入侵——那个红色的,该死的,恶心的,畸形的怪物!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进犯!”
他话音刚落,便见乌云之中,白蛇凶性毕露,模样狰狞的张开了血盆大口,死死的咬在了红龙的脖颈之上。
两根粗壮尖锐的毒牙毫不留情,刺穿了她血一般鲜红的鳞片,深深的捅进了她的血肉。
红龙痛极狂乱的翻腾了起来,仰天长啸,那尖锐的嘶鸣之中,饱含苦痛与恐惧。
她吞了龙珠,被强行拉高了修为,但那毕竟不是她自身的力量,更何况时日不久,她也没能完全炼化掌握,比起经验丰富,步步登位成神的月神,自然不如。
贺摩的战神虽然是婆罗,但毗沙摩亦是骁勇——风夕瞳终于意识到了,她可能会死。
她赢不了,却也逃不了。
但是,玉襄突然发觉了一个怪异之处——月神与日神的能力应当在伯仲之间,如果当初日神差点被师兄一剑斩下头颅,那就说明师兄的修为在日月双神之上,而月神一人便可力克半龙少女的话……
师兄应当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如此受制于风夕瞳啊?!
这念头一闪即过,当下最要紧的,却是阻止月神——
“毗沙摩!不要!”
“师尊!救我!”
玉襄的大声呼喊,与风夕瞳的哭喊同时发出,下一秒,天边便猛地打下一道疾雷闪电,直劈在月神身上。
他下意识松开了红龙,浑身仿佛被碾碎了一般化作人形,落在了地上,无力站立,跪倒在地。
玉襄没想过居然会有此惊变,连忙脸色惨白的赶了过去,“毗沙摩??你还好吗??”
她慌张的扶住他的手臂,月神捂着胸口,缓缓吸了一口气,朝着她浅浅的笑了一笑,却立时表情一变,转头喷出一口血来。
婆罗毛发皆竖的挡在他们面前,压低了上身,从喉咙深处发出了闷雷般的咆哮。
玉襄抬眼望去,却见半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燕和真人的神色无悲无喜,面无表情,似冷酷,似悲悯,正垂着眼眸,看向臂弯中的少女——
风夕瞳被他接在怀中,从龙身变成了人形,大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所染红,面无人色,却神色激动,眼含热泪的看着他,“你……你还是……会来……师尊……”
她伤重的无法一次性吐出一整句话,断断续续,艰难勉强,却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襟,好像害怕一撒手,他就又会将她抛下。
“为什么……”她的眼泪不停的滑下,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你不是,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燕和真人没有说话,他修长的手指划过风夕瞳侧颈处两个巨大的血洞,不知道将什么灵药涂在上面,没过一会儿,血就止住了。
但自伤口处,却延着血管,慢慢将她的皮肤染成了蓝色——伤口有毒。
风夕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急促的喘息着,攥着他的衣襟,凝视着他的面容,却好似不再害怕了。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光,即便性命垂危,可是看起来,却很高兴,很开心。
——因为他没有丢下她不管。
她呼唤他的时候,他还是会出现。
他还是——在乎她。
她不再说话了,因为没有地方比他的怀中更加安全,更加的令她安心。
她依偎在他的胸前,几乎是贪婪的呼吸着他的气息。
燕和真人慢慢的落到了地面,像是天边的神明,纡尊降贵的降临在一片废墟之中。
玉襄挡在毗沙摩与婆罗面前,心惊胆战:“我师兄……呢?”
她已经察觉到了,如今操控这具躯壳的并不是忘一——那么,也许是沉睡中的燕和真人被风夕瞳濒死的呼救所唤醒了。可如果是这种情形,她的师兄会怎么样?他会不会被燕和真人所吞噬?会不会像之前的燕和真人一样,完全失去意识?
但燕和真人没有回复她。他的眼睛没有焦距的落在她的面容之上,就像是还没有睡醒一般,有一种茫然的迷离。
他轻声道:“解药。”
月神被玉襄死死的护在身后,语气淡淡:“我从不研究怎样解毒。”
“……”
燕和真人漠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起了手,明明还隔着一段距离,玉襄却觉得喉咙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想要扳开喉咙上的禁锢,可只能徒劳的抓住一团空气。
月神一向温和淡漠的表情蓦然激动了起来,“放开她!”
“阿瞳活。她活。”燕和真人淡淡道:“阿瞳死。她也死。”
月神愤怒道:“我没有解药!我从来不需要解药!”
闻言,燕和真人在原地静默了片刻,垂眸看向了怀中的少女。
她的脖子已经整个都变成了蓝色,毒素慢慢的向着脸部蔓延,嘴唇已经渐渐发灰。
可她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她痴痴的看着他,脸上还带着甜蜜的笑容,就好像已经拥有了整个宇宙那么满足。
婆罗试图刺痛他的弱点,而叫他动摇,“如果她对你这么重要,你之前又为什么要抛弃她?!”
可燕和真人不为所动,他定定的看着风夕瞳,第一次露出了难过的神色。
他弯下腰去,将脸轻轻的贴在她的侧脸,有些悲伤,“我又要失去你了。”
风夕瞳的眼中盈满了泪光,她的双唇嗫嚅着,细声道:“……对不起。”
燕和真人闭上了眼睛,小声而温柔道:“没关系。”
而玉襄已经快要不能呼吸了,清越剑出鞘向他砍去,却不是为了伤他,而是为了——折断它。
就你有师尊吗?
我也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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