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章之六十二
这个真·圣女……简直就是个黑洞啊!信上“豪华套餐”、“烂摊子”、“肝”之类的字, 就是敷衍地划了两条线,作势删除的意思, 但都不用太仔细看,就能辨明真意,圣女的不负责任之情扑面而来, 叫人胃疼。
而且中文的信, 很明显圣女压根不打算考虑非种花家的穿越者,她告诫的对象一目了然。想想苏阳搜集过的一些民间俚语,她确定穿越者绝非只有种花家的人……算了,这也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总比她没学过的文字好。
要是甲骨文, 这才更糟糕。
苏阳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沉默不语。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贝妮和贝尔在她身边探头, 发现看不懂就不怎么感兴趣了。
亚瑟安静地等她看完信, 甚至体贴地准备好纸笔,看她是否需要誊抄——这么些年了, 潘德拉家族已经很习惯慕名而来的魔法师们,誊抄圣女留下的信。不过至今没人公开发表过,信里究竟说了什么。潘德拉家族自己也在研究,却一无所获。
苏阳按着折痕, 把信件叠好, 还给了亚瑟。
亚瑟好奇又不失关心地问道:“您不用誊抄一下吗?”
“不用了。”苏阳没有说她看懂了没, 甚至没有发表任何想法, 仿佛根本没看信上的内容。
亚瑟见状,倒也不追问,不管人家是否看懂了信件,都没有义务告诉他,何况这位魔法师刚解除了马洛里的危机,他怎么好意思继续要求人家做什么呢?别说是看一眼圣女留下的药剂,就算是将药剂带走,亚瑟都会同意的。
换了以前的潘德拉家主,可能不会将“家传宝”送人,但对亚瑟来说,这个东西比不上马洛里重要。
这么一瓶药剂,无论效果多么神奇,也救不了马洛里全城的人,还不如送给拯救马洛里的英雄作为报酬。然而苏阳在看过药剂后,就毫不感兴趣地还给他了,并不想要的样子。
亚瑟略带忐忑,他不知道该如何回报这位魔法师。
“您若还有其他需要,请尽管告诉我。”
苏阳想了想,“那就借个房间给我吧,我打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但没有落脚处。还不知道那些亡灵法师会不会再来攻打马洛里呢。”
此言一出,亚瑟更加真诚了,他唤人安排了环境最好的房间,请苏阳在领主府住下。若不是还有很多事务需要他处理,可能亚瑟会一直随行在苏阳身边,以便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这会儿还是半夜呢,苏阳和贝妮他们一块洗漱了一番,静静地躺上了床。这段时间赶路,虽然她一直是坐在贝尔身上的,没怎么自己行动过,但也没好好合眼休息。苏阳不只是身体有点累,看完真·圣女的信,精神上也挺累的。
马洛里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可能是光系法师多的缘故吧,加上领主率领着士兵战斗在最前线,城市内的气氛昂扬向上,并没有因为被亡灵包围,就陷入绝望恐惧之中。防御部署和人员安排,都是井井有条,哪怕在战斗中也看不出太多混乱。
就算苏阳现在撒手不管这里,一时半会儿马洛里也不会团灭。
贝妮和贝尔敏感地察觉到苏阳心情不太好,乖巧地睡在她身边,没有闹腾。
两年前平叛的时候,对上苏承祖,苏阳便发现系统可能的目的,随着这些年系统发布的选项,她越发确定系统是想要让她成神。
——敌对候补者。
这是系统给苏承祖的称呼。恐怕苏承祖来到这个世界,也是被某种存在引导着,向“神之道”进发的,不过苏承祖身上没有和她类似的系统存在。
所谓的“神格碎片”……大概苏阳也有吧,成神的真正条件,可能就是补全“神格”,而在没有其他碎片可以吸收的情况下,系统总会发布些能收集信仰的选项,估计信仰也能补全“神格”。同时,不同选项导致的结果,决定了她的阵营倾向,往后会成为善神还是恶神……
苏阳能明显感受出,当初从苏承祖身上吸收的“碎片”挺大块的,而且是纯能量,非常容易消化。她大胆推测,“神格碎片”应该不是等份的,看苏承祖的魔力量都能赶上苏阳认真修炼得来的量,就能知道他拥有的“碎片”肯定比自己的份量大。
好在,努力永远不会背叛自己,苏承祖空有大量的魔力,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开发技能,也没什么运用技巧。他战斗的时候,就只是单纯和苏阳对拼火力罢了,输也输得很快。
苏阳又想到了所谓的“神降模式”。
她从“神降模式”中能获取到系统称之为“愿力”的能量,和“信仰之力”非常近似,几乎能看做是同一种能量,但“愿力”没有“信仰之力”那么纯粹,虽然一口气能获取的能量非常多,其中却还包含着召唤者的愿望和情绪,必须要达成对方的愿望,才能获取愿力,哪怕是走形式,也要将这个形式走完。
挺麻烦的,不像“信仰之力”那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有信徒,日常就能随便汇集。
就苏阳本人的意愿来说,她对成神没什么兴趣,哪怕对系统的目的有猜测了,也是消极应对,总归不想轻易让系统得偿所愿。
然而从真·圣女的信中得知,这个世界因为没有神的保护,处在一种“有点”危险的境况中,可能会被其他世界入侵……偏偏还没有明确的期限和敌对目标,这就只是一种“可能”罢了。
也许在她有生之年都不会发生这种事,也许下一刻就有大批入侵者攻打这个世界……反正一切未知。而这种未知,平白给她增添了很多危机感。不知道这事还罢了,知道后就很难忽略,总会忍不住想很多。
苏阳感到纠结,每次获取“愿力”或“信仰之力”的时候,她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生变化,而身体上的变化,也会微妙地影响到精神。苏阳冥冥中觉得,也许成为了神,她可能就不再是现在的自己了。
好不容易慢慢觉醒内心的情感,能体验到情感,是非常神奇并且让人眷恋的。曾经无所谓的东西,都好像富含了诗意,黑白的世界有了色彩。
成了神,她会否失去这种感受能力?
苏阳不知道。
如果为了保护自己现在爱着的人们,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存在,导致她不爱了,那她成神还有什么意义?仿佛只是机械齿轮般镶嵌进一个大体系中运转,没有属于自己的意志,这是她死了都不愿意的,还不如让这个世界毁灭掉算了。
但她不确定成神后是否会失去“情感”。
偶尔听约瑟海姆提起千年前的事,似乎神族并非没有感情的生物,只是在约瑟海姆的描述中,神族都很贪婪,藐视地上的一切种族,将众生当成聚集信仰的道具,不断发动战争,以此来争夺信仰,打击对手(其他神族)。
成了神,她会变成那样吗?
苏阳不知道。
说实话,换个人来面对这种问题,几乎不会有任何纠结,肯定是成神啊。
成为世界上最强的存在,获得永恒不灭的生命,多完美!好多穿越小说中,相似的背景下,主角都是选择成神的,奋斗在成为“最强”的道路上。读者也看得很爽,在现实压力中,以此得到些许的精神慰藉。
苏阳不会这么想,是因为她还是个……“哲学家”(不)。
从过往的很多细节中都可以看出来,苏阳是个非常在意个人意志独立性的强迫症患者,极端“排他”。连受元素影响改变些许性格都不能忍受,更别说改变了种族后,颠覆她的个人意志了。
她会去思考生理与心理的挂钩,会去担忧生理的彻底改变会不会影响到心理。
而让她会这样想的根源,就是系统。
因为系统的存在,使得苏阳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怀疑自己,她好不容易确定了自己的个人意志,现在要她顺从系统的意志转换自身的存在定义,这点让她极为反感。
苏阳突然愤愤地从床上坐起,她好想轰炸点什么。
“阳阳,你怎么啦?”贝妮也坐起身,见苏阳神情很不愉快的样子,抱着她轻抚道:“乖哦乖哦,阳阳哪里不舒服吗?mua~。”贝妮一口给了苏阳一个大大的亲亲。
她亲来亲去地,很努力地安抚着莫名情绪不佳的苏阳。贝尔见她们玩亲亲,也攀上了苏阳的肩,一起亲亲。
被涂了一脸口水后,苏阳又默默地躺回了床上。
大概亲亲真的很有效吧,很好地将苏阳心中的暴虐给压了下去,她不生气了。
对于她的情绪变化,系统连个屁都没有放,烦恼也没用,如今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
……
第二天起床,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地小雨,日出放射的光线渲染了窗外的景色。亚瑟给苏阳他们安排的房间视野很好,而且很安静。苏阳洗漱完,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发呆,阳台上面有大大的雨蓬遮挡,不过仍然有些许雨水落到了她身上。
凉凉的。
因为连日的战斗,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血腥味。
自从当初在摩杜纳接受过第二次“神降模式”后,她便可以转换自己的视界,窥探到仿佛是“世界法则”般的流动线条,任何东西都有明确的信息,哪怕是天空飘落的雨滴,迎面吹来的微风,全部都成了非文字形式的信息,苏阳似乎可以改动这些东西。
她很快退出了这种神奇而微妙的状态,感到眼睛疼。
苏阳不是很喜欢这种视野,因为这种视野会带来一种“错觉”,好像她无所不能,可以操控一切,让苏阳产生隐约违和的傲慢之情(她觉得这不是她的情绪)。同时还很累人,开启时间越久,眼睛越疼。
闭了会儿眼,她拿出了自己的通讯器。
离开摩杜纳的这段时间,为免带着未婚妻去摩杜纳的夏布罗尔抱怨,她干脆将通讯器“关机”,苏阳还记得自己走之前,留下一大堆工作等着夏布罗尔接锅呢。
不过现在这会儿,她突然想要和家里人说说话。
接通了夏布罗尔的通讯器后,苏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自家老哥的怒吼:“茵蒂克丝!你失踪到哪里去了!!”
“呃……我不是说了……我去德洛特探查消息吗……这很重要的……”苏阳有些气短。
“探查消息有必要你自己亲自去吗!?你养的那些暗系法师来干嘛!?这时候不正好派上用场!?你知不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
苏阳沉默不语。
她以前就觉得这个世界有些话很奇特,还大多找不到出处,就是莫名其妙流行起来。看过真·圣女的信后,才能确定都是穿越者的锅。现在突然听到西幻画风的夏布罗尔,嘴里用大陆通用语冒出一句《孟子》,感觉仍然很微妙。
“自己的领地自己管理,让我来给你处理领地事务像什么样!?知不知道我是伊德嘉的继承人,哪怕我们是一个家族的,也应该要在这方面避嫌才对!而且你手下的官员们在搞什么?怎么什么事都要先问一遍领主才能决定?他们就没有自己的判断力吗!是你让他们这么巨细无遗地汇报事情么?这可不是好习惯!”
夏布罗尔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久久没得到苏阳的回应,抬高声音问了句:“茵娜!你在听我说吗!?母亲也知道你又离家出走的事了!”
“好嘛,别气了,我大概再过不久就会回去了。感觉亡灵法师的事不是很难处理,有话等我回去再说吧。”苏阳深深觉得,夏布罗尔不愧是波利娜的儿子,他们抓狂时的反应可真相像……也不知道夏布里埃和古妮薇尔是不是这样的。说来,她的双胞胎弟妹如今快到能跑能跳、人憎狗嫌的岁数了吧?
“夏尔,我有点想你们了。”
通讯器的另一头,夏布罗尔的呼吸一顿,他从来没听苏阳说过这种温情脉脉的话,竟然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良久,才低声说了句:“叫哥哥。还有,既然想我们,就快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