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逃之夭夭

我是在帮我自己。　有一道稚嫩的声音在她耳边重复，像是午夜梦回时的低喃。　“这句话我好像听人说过。”楚小筱道。　“或许是你自己说过呢？”洛初寻直起身子，那双淡棕色的眼眸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或许你和谁说过，但你自己忘了。”　楚小筱歪头回想。　接着他就笑了，摸摸戒指上的蓝色道：“戒指看起来很重要，女孩子细心，你就自己保管吧。”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细心，虽然是间接的，但抵不了她心大啊，四舍五入，就是特指了。　楚小筱像是接了什么不得了的使命，坚定的点头，肯定道：“人在项链在。”　洛初寻被她的样子逗笑，两人又瞎聊了两句，便往仓库走去。　因为常年没有太阳的直射，仓库阴暗又阴冷。　楚小筱站在门口，摸着墙壁，找到开关，啪嗒一声，昏暗的灯光从角落里透出，微弱的仿佛临终前的苟延残喘。　果然是小黑屋没错了。　楚小筱在新同学面前毫不客气的吐槽：“别看我们学校表面光鲜，其实背地里抠人得很，这么个小屋子，连像样的灯都没一个。”　也不怕把新同学给吓走。　洛初寻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在一推凳子前站定，道：“这些都是要搬走的吗？”　“吓一跳是吗？”楚小筱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没好气道，“学生会那群人，挺会使唤的，我都觉得自己提前体验了职场生涯。”　“我跟你说，你以后千万不要进学生会，你人这么老实，肯定会别欺负的很惨。”　说到这儿，她倒想起一个问题：“洛初寻，你是高几的？”　洛初寻道：“高三。”　巧了。　楚小筱没来由的激动：“我也是高三的，理科，额，二班的。你说你周三就转学来了，那肯定是一班，那个学生会主席也是一班的，唔，长得挺帅，不说话的时候冷冷的，说话也冷冷的，你应该见过了，我好言相劝，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他不好惹，记仇。”　话音刚落，洛初寻就笑了。　楚小筱不明所以。　洛初寻道：“我不是理科的，所以你说的那个人，我应该没见过，但是，”他轻笑出声，“还是谢谢你的提醒。”　这就很尴尬了。　“你是文一班？”　“嗯。”　“我说呢？”楚小筱站起来，搬下另一张凳子扣上去，“那天我班自习，隔壁忽然就传来叽里呱啦的噪音，我当时打瞌睡呢，生生被吵醒，差点没扛起英汉词典打过去，原来是你来了，好吧，知道真相后我原谅她们扰我清梦。”　身高不够，垫脚来凑。楚小筱费劲的取下凳子，转身正要放到一边，不想撞上了旁边叠了将近两米高的凳子，一受到外力，摇摇晃晃的动起来，眼看着就要砸在身上，她一闭眼，连遗言都想好，却久久没等到重力砸在身上。　“没事了。”洛初寻道，声音微微颤抖。　楚小筱忙睁眼跑到安全的地方。　洛初寻若无其事的搬凳子，但仔细看可以发现，他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惨白的骇人，双手颤动，几近失控。　纵然楚小筱再怎么没心没肺，也是个会看人脸色的姑娘，虽然洛初寻刻意将自己隐没在黑暗中，但她还是一眼就看破了。　她快步过去，放下他手中的凳子，担心道：“洛初寻，你怎么了？”　没得到回答。　洛初寻就像突然失了魂魄的躯壳。　明明才第二次见面，可在她的潜意识，洛初寻就该是明媚的，总是挂着一张温暖的笑脸，像阳光一样，能驱散所有阴霾与黑暗。　这样的洛初寻让楚小筱吃惊，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庆幸，洛初寻并没有一直这样下去。　约莫两分钟后，他回了她那个问题：“我没事。”又恢复了一派温柔和煦的声音。　楚小筱总归是不放心：“我刚刚看你......脸色不大好，要不，你去找校医看看，这里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洛初寻摇摇头。　楚小筱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又道：“不就是搬凳子嘛，咬咬牙坚持坚持就过去了，世界上很多事情不都是这样的嘛。你不要因为觉得自己出尔反尔而不好意思，更不要愧疚，你的好意我都知道。现在就是，身体最重要，革命的本钱科比这些珍贵多了。”　洛初寻还是摇头。　“可是......”　他喃喃道：“我有个弟弟，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钢琴家，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成功，包括我，一直以来都深深的相信，因为他真的很有天赋。可是有一天，他满身是血的被送进医院，之后，再无法站立，也再无法弹琴。”　“你是不是疑惑我为什么说这个？”洛初寻道，“因为他就是被倒下来的东西砸成重伤，几乎没了半条命。”　原来是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楚小筱吁了一口气：“或许我这样说不对，但此刻，我首先还是为你不是因身体出问题而高兴。你弟弟有你这么好的哥哥，我相信他一定可以走出阴霾。”　洛初寻笑了笑：“借你吉言，所以现在还赶我走吗？”　“不赶了，求你留下还来不及。”楚小筱看他完全恢复了，紧着的一颗心才真的放下。　洛初寻人高，不用踮脚就可以把最高的椅子拿下来，因着刚刚的突发事件，洛初寻已经不让她冒险，她索性让开位置，像小助理一样乖乖的站在他身边。　洛初寻拿，她接，不多时，山寨版小型埃菲尔铁塔消失，多了一仓库的高低不等的凳子堆。　她羡慕起洛初寻的身高来，即将十八岁的未成年少女默默为自己的目标身高打气。　可气还没打一半，就有人大喊大叫的冲进来。　楚小筱喉头一哽，回头，看到了好友红扑扑的小脸蛋儿。　她兴奋到要跳起来，但想起想到宋小冉刚刚跑进来的样子，立刻正色道：“你叫那么凄惨干嘛，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　宋小冉吐吐舌头：“我这不是急着收尸嘛。”　楚小筱一个爆栗过去：“你滚，我不要你。”　“你不要也得要，徐福记舒肤佳都没空理你。”　“她们干嘛去了？”　“人社团有事，哪像你！”　什么叫人社团有事，哪像你？　她不服，大声反驳：“我现在也是有社团的人好吗，还是学生会。”　宋小冉啧啧两声，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你这不是走后门进的嘛！”　楚小筱一巴掌挥过去，宋小冉侧身一躲，终于发现仓库里还有第三个人。　她咦了一声，定睛看了看，总觉得这人很熟悉。　宋小冉低声问：“这人谁啊？”　楚小筱翻了个大白眼：“洛初寻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个。”　“洛初寻？”宋小冉惊呼出声，看向从自己进来后就默不作声的人，“你也是这个学校的？新来的吗？”　洛初寻点头：“是”。　“天下之大，无巧不有。”　宋小冉在仓库里溜达了两圈，指着一堆一堆的“小疙瘩”，难以置信：“我去，小筱，这些都要你搬完啊？”　“你以为。”　“三个人还是不够，太慢，要不多叫几个学生会的人？”洛初寻建议。　听到这儿，楚小筱焉了，丧着气道：“要真那么容易，我就不会在这哭天抢地了，他们就是因为不想，所以才会使唤我这颗新来的小白菜。”　宋小冉愤愤不已：“简直可恨，不给点颜色瞧瞧，真当你好欺负。”　“你想干嘛？”楚小筱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宋小冉一插腰，掷地有声道：“罢工！”　“啊？”她没听错吧？　“对，罢工，咱别理这些了，直接走。”宋小冉越说越觉得这方法可行，拉着她就要走。　楚小筱定住脚，挣开手道：“我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怎么不可以，人家欺负你，还不准你欺负回去啊，再说，就算我把阿延也叫过来，四个人，一样很费劲，到时候人家嫌你慢了，还不是免不了一顿骂，自然如此，干什么要遭这份罪。”　“可是……答应过的事......”　宋小冉不想听她鬼扯，转过身：“洛初寻，你说呢？”　洛初寻笑道：“我听你们的。”　于是五分钟后。　“小冉，这样真的好吗？”楚小筱跟在宋小冉后面，三步一问。　不管怎样，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跑掉，她总觉得不靠谱，而且，这也确实是自己接下的任务，这样不负责任的离开，怕是要遭雷劈啊！　宋小冉没那么多想法，拖着楚小筱道：“管他三七二十一，走都走了，哪有回头的道理。”　“可是……”　楚小筱还想发问，但宋小冉已经懒得理她了。　一路走一路问已经消耗了宋小冉大半的耐心，索性撒手，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了洛初寻。她知道，洛初寻这种温文尔雅的绅士一定会不厌其烦的回答好友的问题。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楚小筱问：“这样真的好吗？”　洛初寻安慰道：“没事的，不用怕。”　楚小筱又道：“真的没事吗？”　洛初寻也道：“嗯，没事的。”　楚小筱继续道：“真的吗？”　洛初寻认真道：“真的。”　……　一问一答的过了桥，刚要转弯，身后突然响起吵闹的声音，可能隔着一段距离缘故，听的并不真切。　但楚小筱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是冲她来的，没忍住回头，当即吓坏了脸色，拽起两人便拐弯往另一条路跑去。　身后的声音也豁然加大，跟在她背后，一字一句的敲打着她的大脑。　楚小筱，楚小筱，等一下，楚小筱，宋锦年……　等个屁！　楚小筱一听到宋锦年这三个字，脚就像装了风火轮，咻得一下就将人远远甩开了。　程阳双手撑膝盖，看着空荡荡的过道，脑仁突突的泛疼。　这两人纯粹不让他好过是吧，呕……　终于摆脱追她的人，楚小筱整个人都是虚的了，汗流浃背。　宋小冉抬手擦了擦汗，喘着气问：“你跑什么？”　楚小筱上气不接下气道：“我要不跑，现在就是在仓库里受刑了，那个人是学生会的，肯定看我两手空空知道我要罢工，所以才会追上来。”　“学生会的男生太损了，哼！”　洛初寻笑笑道：“现在没事就好。”　“也对也对，”宋小冉话锋一转，突然就转到了两人身上，“你们怎么在一起？”　生怕惹洛初寻尴尬，楚小筱抢先道：“我搬凳子的路上碰到的。”　宋小冉撇撇嘴，感觉到不是什么八卦新闻，说了声没劲儿，刚好鹿延经过，她二话不说，和男朋友腻歪去了。　楚小筱骂了句没心没肺，抬头看看天，转头问：“你要不要吃冰淇淋，我请客。”　洛初寻笑了笑，摇头。　也对，男生对甜品永远都是可有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