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迎转学生
二部操场稀稀拉拉开始有人走动，都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高一高二的学生，俩人在树底下，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楚小筱抱着扫把在回味刚刚经历的那一幕，无措的，害怕的，惊恐的，甚至是好奇的。脑子无意识地描绘蜥蜴的样子，长长的，有点花纹，还有点黑，可以瞬间从一个圈滚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很滑，很软......
“这真是蜥蜴吗？”她看向下水道，记忆中的蜥蜴渐渐变了样。
宋锦年听她话中已没了那份紧张感，取而代之的是疑惑，疑惑中又有几分哭笑不得，低声笑了，坚持立场瞎说话：“真是！”
楚小筱掩面，不知为何有点抬不起头来。
真把她当小朋友骗啊？这人真是......她拖着扫把跑了。
离下午睡时间还有十分钟，楚小筱将扫把放回教室后，在宿舍和教室之间徘徊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跑宿舍刷个牙洗个脸清醒清醒。
这个时间已经有很多学生从昏昏欲睡中起来，教学楼也渐渐有人走动。楚小筱下个楼梯，每次拐角几乎都要撞上一两个人，倒不是她长眼不看路，而是这些人刚从梦中飞回现实四肢还不协调，走起路晃晃悠悠的，哪里看着熟悉就走哪里，完全不分左右，瞎摸索。
一路下来撞了不下五个人，回宿舍的路上，胳膊还隐隐作痛。
高三，真是个你争我抢充实而煎熬的日子。
但她也实在看不懂这些人。
女生宿舍楼底下停了一辆高档轿车，惹火的红色，张扬而高调，线条流畅完美，没有半点打算掩藏自己身份的意思。
楚小筱不识车，却也可以从别人的艳羡的目光和细碎的话语中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不是她家的小四轮可以攀比的。
摇摇头，回了宿舍。
徐福雨坐在床上捣鼓手机，看到楚小筱开门进来，一点也不惊讶的说了句回来啦，然后继续埋头专注于手里的游戏。她戴着耳机，神情严肃，楚小筱猛地听到一句低吼我去你的傻逼逼事儿多，声音干净冷淡，酷到飞起。
“干嘛呢？”楚小筱戳戳洗脸准备化妆的人，指了指床上，“好凶。”
姜舒雅拘了把水扑到脸上，扯下毛巾擦着道：“好像是打什么游击时被另一个战队阴了，差点端了老巢，正报仇呢，都坐着打一午睡了。”
“就是她那个游戏国服第一的钢的铁的战队？怪不得一副杀红了眼的样子。”
楚小筱还是头一遭听徐福记玩游戏爆粗口，她以前说话可是很清水的，最多就是你打不过我放弃吧，点击右上角投降吧，师父送你上西天取经吧各种云云。
今天竟然直接开骂，不得了不得了，游戏果然是种激发暴力因子的坏东西。
还是好好玩单机游戏吧。
楚小筱叹了口气，刚要取毛巾洗脸，余光瞥到姜舒雅意味不明的笑意，突然没来由的心虚，她挪了挪位置，假装什么也没看到的打了盘水，又磨磨唧唧地洗好脸后，转身要去阳台挂毛巾，不想光线一暗，只见姜舒雅一个高抬腿压上门框，将出阳台的路狠狠锁住，微笑道：“今天中午......都和宋锦年待一起？”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铺在阳台上，姜舒雅背靠着太阳，光将她笼罩，她似站在一簇微黄的光晕里，嘴角向上扬起，话里更显意味。
楚小筱下意识地就要摇头否认，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掩饰，大家坦坦荡荡，若是撒谎，倒显得他们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嗯。”
她的坦然让姜舒雅一噎，打下的腹稿顷刻化作云烟，呛得她说不出话，半响之后，讪讪地让开门，憋着一口气回了自己的床位。
随着上课铃响，校园里传来琅琅书声。
高三二班，却因转学生的到来瞬间鸦雀无声。
班主任老李憨笑的领着两个转学生进教室的时候，楚小筱正立着语文书补觉，嘈杂的环境突然安静下来，手肘被人杵了杵，听到徐福雨哑着嗓子说：“有转学生。”
她没什么兴趣，闭着眼含糊的应了句，就要睡过去之际，又一个声音说：“hello大家好，我是白之迎，你们可以叫我迎迎，很高兴能够来到这儿，我想，这一定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所以才能有幸加入这么好的班级，我......不好意思，我、我有点紧张......”
紧随而来的，是热烈的掌声，有人在底下加油鼓劲，为她呐喊，楚小筱皱了皱眉，心道：这个声音，可真是软成棉花糖啊，怪不得班上的男生荷尔蒙爆发。
她睁开眼，将书一倒，趴着桌子看了下，忽然就移不开目光了。
心里有个声音举旗呐喊，真好看啊，这姑娘真好看啊。
作为女生的她都有瞬间的心动，更何况这些单身多年的宅男。
将近一分钟的静默后，那声音又软绵绵道：“我刚来到这里，还有很多不懂，还请大家以后多多指教，希望能够和你们成为朋友，谢谢大家。”说完害羞的低下头笑了笑，很不好意思似的，“对不起，耽误你们学习的时间了。”
这一笑，宅男们的整颗心都软化了，合不拢嘴的笑着说没有没有，一边摇头，一边擦口水。
“那我们有请卢同学做自我介绍。”老李让了让，露出了身后始终低着头的另一个转学生。
在这之前，楚小筱根本不知道另一个转学生的存在，甚至是整个班上的所有同学，全都没注意到这位同学的存在。
他始终低着头，躲在老李的背后，那里就像他临时搭建的只装得下自己的小世界，小世界的外头罩着一个坚硬的外壳，能挡一切风雨。在那个世界里，喜怒哀乐与他无关，他只有自己一个人，伴着无尽的沉默，过着只属于一个人的寂静。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感。
被称作卢同学的转学生低着头上了讲台，对着大家沉默片刻后转身拿了根粉笔在黑板上写，可能怕大家听不清自己的名字，几秒种后，字的轮廓渐渐显现出来——
卢——念——思！
字是一笔一画勾勒出来的，像是铁器敲打出来一般，笔锋收的恰到好处，是能让强迫症患者极度舒适的字体。
写完后，卢念思又低头转了回来，开始做自我介绍，可话一出，却是引得底下的同学面面相觑，接着有细碎的声音响起，仔细听听，还是些不中听的自以为是的玩笑话。
楚小筱看到转学生拘谨地退了半步，即使如此，仍是坚持的说着：“我......我......叫卢......卢......念......念思，很......很高兴......认......认识大家。”
等了片刻，看他不说话了，有人嚷道：“说完了吗？你是不是结巴呀？”
说完，哄堂大笑。
老李敲了敲黑板训斥了几句，那人才讪讪地闭嘴。
转学生却是半点都不生气，还艰难的道了个歉。
等老李被三班的老师叫出去后，又有一人皮痒道：“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卢什么？再说一遍呗？”
转学生听话的重复道：“卢......卢......念......思。”
“还是听不清啊？卢......卢......卢什么？”另一人学着他的话道。
底下又是一阵爆笑。
楚小筱皱起了眉头，这显然是故意的了。
转学生在哄笑声中艰难地回道：“卢......念......思。”
这三个字他似用了全身的力气，为的只是能够顺畅的说出来，可还是有人说听不清楚，或许不是听不清楚，只是瞧不起，因为瞧不起，所以不满意，不满意则说什么都只剩不清楚。
不知道那些人对着这样一个连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的人玩这种游戏会不会觉得自己过分？心里会不会懊悔？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想真诚地道个歉，告诉他，是我错了，那不是你的错。
她想应该不可能了，那些看笑话的嘴脸，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楚小筱正要起身啰嗦几句，却猛地响起一道摔书的声音：“你们是耳屎多了，还是眼屎多了，听不懂还看不见，要不要我请你们去医务室，看真是屎多还是又聋又瞎，臭屁话这么多。”
姜舒雅一脚踹开椅子站起来，扫了下那几个人：“是不是不懂字？我姜舒雅教你们啊。”
在错愕的目光中，她微笑着说道：“卢，是《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中的卢。”
“念，是《雨霖铃.寒蝉凄切》‘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中的念。”
“思，是《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中的思。”
“卢——念——思，听清楚了吗？要不要我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再教一遍？”姜舒雅笑道。
那几个开玩笑的人已经完全黑了脸。
姜舒雅举的每一首诗，都是高中必背的古诗词，作为一个重点高中重点班的高三学生，若说不会，丢的只会是自己的脸，这让他们以后怎么抬得起头？
自知理亏的那几人，终于在姜舒雅的几句诗词中体会了一次被人盯着哄堂大笑的难忘经历。
楚小筱默默收回放在过道的脚，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背书，要不然以后骂人你张口闭口就只会说你个傻逼，什么垃圾玩意儿！人家说他叫卢念思！
老李回来时，教室里已是一派平和，憨笑着说了几句官方话后，就叫转学生自己找位置坐下来。
白之迎很快就找好了位置，她周围的男生都眉飞色舞的要跳起来。
卢念思直直的往中间走去，走到姜舒雅的那张没人的桌子旁就站定了，小心翼翼问道：“我......我......可以......”
话未完，姜舒雅便道：“不可以。”
卢念思头低的更低了，站在那里没动。
教室里人都转头看向他们。
这种她欺负了他的怪异目光让姜舒雅极度烦躁，又不好凶巴巴的表现出来，只好解释道：“我有同桌，同桌去拉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