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掌勺的人
楚小筱一个箭步上去制止他的动作：“宋主席，稍安勿躁，这般粗鲁的动作，怎由你来做，还是小的来吧。”说着小心拿过宋锦年手中的刀。
宋锦年哦了声，退一边看她做事。
楚小筱提着刀，看着桌上的乱七八糟的食材，一个头两个大，无从下手。
这时，手里一轻，声音随即从身侧传来，嫌弃又无奈：“你圆滚滚的滚一边去吧。”
“花花，”楚小筱单从声音就听出是谁，虽是淬了毒的话，但仍惹得她鼻子一酸，“花花，你太好了。”感动完后，也不忘问一句，“你会做什么呀？”
楚天恩白她一眼，将碍路的她推一边去，道：“你管我会做什么。”
楚天恩流浪过很长一段时间，进过几间福利院，但由于他总是满身带刺又不爱说话，加之嫉恶如仇，时不时就会惹些事端，久而久之，关心越来越少，再久一点，就是撒手不管自生自灭。
有些福利院因为坚持不下去而倒闭，不得不继续流浪，有些是受不了将他哄骗后找个地方抛弃。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没懂事之前，他还总会因此而恨上一群人，懂事后，倒是恨上那个不懂的自己。
十三岁时，在扒拉垃圾桶的时候被木香妈妈发现，将他带回了福利院，那时满城桂花飘香，落花翩迁，遂取名花花。
当时的他身上还是带刺的，除了木香妈妈，看谁都是恶狠狠地样子，几乎将整个院里想同他亲近的孩子都得罪了个干净。
此后更是被孤立起来，吃饭，睡觉，玩游戏，都是一个人。
刚开始不觉得有什么，乐得清闲，该吃吃该喝喝。
可久了，看惯别的孩子的嬉笑的样子，内心越来越来越空虚。
他在木香妈妈身前哭诉说我好累，我好累啊
木香妈妈摸着他的头，柔声问他为何累？哪里累？
十二月的冬天寒冷而刺骨，他抽着鼻子说不知道。
不知道哪里累，好像哪里都累，又好像哪里都不累。
他们就着微弱的烛光谈了一夜，天渐亮时，他才闭上哭肿的双眼沉沉睡去。
梦中梦到了许多东西，但最让他牢记的，还是那朵棉花糖一般的白云。
白云向着太阳的方向追逐，它说它要去追太阳。
飞鸟说你追不上的。
白云说我会追上的。总有一天会追上的。
这天过后，花花就像变了个人，虽仍是带着刺，但已经学会收敛。
他开始试着和小朋友们交流，刚开始谁都不想理他，他想自己或许就这样了。
直到有一个小姑娘怯生生的分给他一半糖，他满心欢喜的接过去。
两人面对面坐着，嘴里含着糖，吃着吃着，就笑了。
不知道笑什么，就是觉得好笑，好笑的像是追上了太阳的云。
他的朋友不多，最要好的还是那个分她一半糖的小女孩。
小女孩有一天被人接走了。
一对夫妻领养了她。
他好开心。
可一个星期后，那个下着暴雪的夜晚，他听到木香妈妈沉重地说小雪花死了。
死在一场连环车祸上，全家人，一家三口，无人生还。
那个晚上，他睁眼到天明。
也是那个清晨，他跑到厨房对正在做早餐的木香妈妈说：“木香妈妈，我想和你一起做饭。”
至此，花花便多了一个身份，福利院的“小伙计”。
所以，要说做饭，他虽比不上外面的大厨，当然，他也没吃过大厨做的饭，但和现在这几个人比，他想，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楚天恩将每一道菜的食材整理好，当看到西红柿的时候，顿觉头疼。
他真的特别讨厌西红柿。
以前木香妈妈说这个有营养，硬逼着他吃了大半个月。
从那之后，他就对西红柿有深入骨髓的阴影。
“这个......”楚天恩用刀柄戳了戳，不情愿地问道，“你打算干什么的？”
洛初寻还没回话，宋小冉便率先替他回了去：“还能干什么，西红柿炒鸡蛋呀，好吃。”
楚天恩手起刀落将西红柿砍成了两半，笑道：“你再说一遍。”
宋小冉躲到鹿延身后当乌龟去了。本来就是这样的嘛，她嘟囔，鹿延摸摸她的头：“乖！”
洛初寻没什么想法，道：“随便。”
“随便是什么菜，没听过，你做给我看看？”楚天恩没好气道。
“你想做什么样的就什么样吧，”说着停顿了会，“你掌勺，听你的。”
“需要帮忙吗？”宋锦年道。
楚天恩给每个人派发了些简单的任务。
无非是洗洗菜，洗洗锅什么的，一群人很快四处散去做自己的事。
楚天恩环顾四周，找了条围裙，又整了整衣袖，开始在粘板上切菜。
过了一会儿，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道：“请问，我应该做些什么？”
楚天恩头也不抬，懒懒道：“哟，我是把你忘了吗，可真是对不住了。”
话里没半点愧疚的意思。
洛初寻道：“没关系。那我应该做什么？”
“做什么啊？”楚天恩熟练的切着肉，一片一片的，厚薄均匀适宜，像个艺术品。
半响，他笑出了声，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笑：“既然你这么积极，那肯定得给你一个特别特别配的上你的活呀。喏，”他偏头往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炒菜嘛，火候最重要，重中之重的任务，就让你这种热心肠的朝阳群众来吧。”
这番话中有话的调侃，让洛初寻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抬步便往那个地方走去。
楚小筱还在和打火机斗争，就看到洛初寻在她身侧蹲下来，接着听到他温和道：“我来吧。”
话落，手中的打火机也落在了他的手里。
楚小筱抬头，看到花花不怀好意的笑，叹了口气，这家伙，记仇的程度简直要追上珠穆朗玛峰。
她不好说什么，这多说一句人家甩刀不干，亏的还是他们这群人。
和洛初寻捣鼓了一会，看他好像很是得心应手的样子，便也回了自己的地方。
原本堆积成山的碗碟已经快要见底。
宋锦年正冲洗着满带泡沫的汤碗，楚小筱撸起袖子在对面坐下，指着另一篮子里的碗筷，惊讶道：“这些都是你洗的？”
这原本是她的工作，没想到宋锦年完成自己的部分后还来帮她，就冲这份乐于助人的劲，楚小筱决定回去不管宋锦年怎么压榨，她都毫无怨言。
宋锦年冷冷道：“难道是你洗的？”说着又将一个碗放进去。
楚小筱忙接过，拿了块干净的布，边擦边道：“你真是勤劳。”
也没打算对方回话，毕竟宋锦年这人，既不喜欢听废话，也不喜欢讲废话。
她可记得在学校时吓坏小萌新的话，脸色又臭说话又毒，当即把小萌新吓退了好几个，剩下几个还是被人苦口婆心出卖宋锦年色相留下的。
这会，没甩脸色都算是好了，哪还敢巴望他说话，心里长篇大论了一番，恍惚间听宋锦年道：“我谢谢您嘞！”
语气说不上好，甚至有点讥讽的意味。
楚小筱却被他这说话的调调逗得发笑，假装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狗胆包天的产生了逗逗宋锦年的危险想法，念头一闪而过，话已脱口而出：“宋锦年，您哪里人呐？”
话里话间，满是娇俏。
宋锦年沉默了一会儿，顺着她道：“上里人呐。”
“那真是巧嘞，我也是上里人呐！哈哈哈.......”楚小筱捧腹大笑，“坏了，宋锦年，你惨了，你不是这样的。哈哈哈。”
“我是怎样的？”宋锦年抿嘴笑了笑，重复道，“你觉得我应该是怎样的？”
“唔，”楚小筱歪头想着，忽听有人在外面喊着兔子兔子，有兔子，忙起身，踮脚往外看去，兴奋之情不言于表。
宋锦年叹了口气，刷完最后一个碗：“你要去便去。”
楚小筱又坐回去，摇摇头：“不了，我还是先把碗擦完吧！人嘛，做事就得有始有终，不得半途而废。”
“你倒是有原则。”宋锦年道。
“嘻嘻，那能加分不？”楚小筱绝不放过任何能加分的点。
宋锦年沉默不语。
待两人一齐把碗放进消毒柜，又等到宋锦年不情不愿的点头，楚小筱立马唤上宋小冉，一蹦三跳的看兔子去了。
屋内一下子只剩楚天恩挑三拣四的声音。
“你怎么回事，火那么大，嫌菜不够脆吗？”
洛初寻从灶里拿出了两根柴。
没一会儿，楚天恩又暴躁了：“我操，火这么小，你是要省着娶媳妇吗？”
洛初寻又默默加了一根。
宋锦年：“......”
鹿延：“？？？”
洛初寻这个人真的是，最大的缺点就是脾气太好。
半小时后，屋外传来哭声，忽远忽近，屋内人也没太留意。
过了半响，哭声越加清晰，鹿延琢磨要不要出去看两眼，便看到女友抹着眼泪鼻涕跑进来，哭的像个傻孩子。
鹿延忙凑上去，紧张不已：“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替你打回去。”
宋锦年不动声色的往门外看了一眼，蹙起眉头，没人。
宋小冉抽抽搭搭了好一会，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道：“不、不是我，是、是小筱，她呜呜呜，她掉坑里去了，我、我拉不出来。”
楚天恩本只专注于炒菜和挑刺，听到楚小筱出事，锅铲砰地砸出一声重响，疾步上去：“怎么样了？严不严重？在哪儿？”
“后山。我不知道严不严重，呜呜呜......”
话音刚落，宋锦年已将率先夺门而去。
洛初寻刚要紧随而上，就被人反手扔回柴堆。
楚天恩呵斥道：“看你的火，火这玩意儿能随便丢下的吗？别什么时候都多管闲事。”说着自己冲了出去。
洛初寻看着还在晃动的灯笼，眼神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