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21、
叶非同这一声也让原本还在练琴的陈雀停下了动作。
他根本没回头看她, 只不过是手上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下，然后陈雀便当做没有任何事发生继续对着曲谱演奏，程宛也没想着特别不识趣的过去跟陈雀打招呼，她往后退了几步，尽可能静悄悄地回到了画室。
画室正中央的画架上是叶非同还未画完的一副画。
画面上正捧着花瓣的少女有着美丽清纯的脸颊, 漂亮的棕色眼睛干净明亮, 看人的眼神过于清澈，甚至可以用纤尘不染来形容。
丝绸般的黑发沿着修长优美的脖颈温柔披下来, 头上，手腕上，还有穿着的裙子上都点缀着浅粉或浅白色的花瓣, 虽然还没有完全上色，不过程宛以自己的鉴赏角度就能发现，叶非同在创作上真是天赋异禀，他对线条的运用, 对色彩的把握, 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就他笔下这幅完美的琉璃美人, 程宛简直想象不到, 这个实际真的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吗？
不过……
她好奇地更加凑近一些：“我觉得你画的这个女孩子有点眼熟。”
叶非同正在小心地打开桌上那一排排颜料工具，闻言, 扶了扶眼镜：“嗯, 她是我们认识的人。”
程宛点头。
这女孩一开始她以为是陆安安, 但是不像。
“这个花朵, 是用什么颜料画的？”程宛指了指画布上正飘落在女孩子头顶上的粉色花瓣, 那些花朵在微微的日光照耀下很好看，温温软软，把整个画面衬托的如梦如幻，程宛觉得这些飘飞的花瓣她好像都能闻到馥郁的香气。
“是我自己调的水彩的颜色，不会浸染画纸，而且也很自然。”叶非同举着画板，他的这张图只把图上女孩子头上的那些花瓣完全上完了颜色，他正在顺着线条的轮廓准备给女孩子的头发和眼睛涂上颜色。
细细画笔正停留在画纸上女孩的瞳孔上。
叶非同回头看了看程宛，薄弱又温暖的光线笼罩在她身上，程宛白皙的皮肤上带了点明亮的光晕，黑色的长卷发松松软软地垂在肩上。
她那双眼睛，深黑得发亮。
“喜欢它吗？”叶非同问。
程宛立刻点头：“很漂亮。”
叶非同地抿了一下唇，本来很严肃的脸上也微微出现了点笑意：“嗯，那就好。”
看着别人认真画画其实是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程宛就看着叶非同修长漂亮的手执起笔，在画布上仔细涂抹，时不时还要来到桌面，眯起狭长的双眼，仔细选择颜色。
叶非同对这张画格外认真，平日里程宛和他一起上美术课，对于不满意的画，他总是会拿起刮刀将不满意的部分剔除，这次小心翼翼，认真妥当，生怕自己的动作毁坏了这张画。
头发的颜色全部完成，叶非同把绘笔放入了清洗罐内，碎发于他耳边细微晃动。
“程宛，你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裙子？”
程宛有点感叹：“小时候我最喜欢粉色，长大后就没有最喜欢的颜色了，衣柜里有什么，挑出来穿就可以。”
“粉色……”叶非同盯着画布半晌，突然笑了：“还好，很适合。”
“你在说什么？”程宛站起来，走到了叶非同的身边。
她发现他已经开始挤粉色的颜料，画笔在旁边的纸张上一层一层的试着颜色，时不时还在自言自语：“不行，这个粉色太深，裙子会显得很厚重，画面也跟着会变脏……我要找一个好看的粉色。”
好认真。
程宛发现叶非同已经完全忽略了自己，专注于画画的世界中，她就双手背在身后，偏过脑袋，长长的睫毛顺势垂下，打量着不停试色的叶非同。
哐——！
门外传来了不太对劲的碰撞声。
这声音不算大，但也足以让正在观察着叶非同画画的程宛回神，她掉转身子，发现画室原本虚掩着的门大咧咧地敞开，再联想到刚才那个声响，程宛怀疑是哪个人一脚把门踹开的。
她走到门前，好奇地探头望了望。
流畅动听的琴声入耳，完全没有了几十分钟前的滞涩，无异于天籁般悦耳。
陈雀神色淡定宁静，正低头专注地演奏着乐曲，像钢琴家一样优雅的手指毫无停顿，在黑白的琴键上跳跃。一首堪称完美的乐曲在空气中流动。
程宛就站在门前听完了他练琴，一曲完毕，陈雀把乐谱收回，又小心地合上了琴盖，出门的时候，陈雀的视线和程宛两人在空中对峙了几秒。
陈雀没说话。
他缓缓往前走了两步，快要拐进楼梯口的时候，好像又有点不太甘心，扬起的桃花眼带着冷冰冰的寒意，黑漆漆的眼瞳也盯了程宛半晌。
令人比较失望的是，程宛这一次的目光并没有在陈雀身上。
“距离上课还有20分钟，我们先回教室吧。”程宛低头正看手表，然后朝画室里的叶非同温柔的提醒着。
“马上，等我几分钟。”
反正就是没注意到他。
陈雀冷漠脸：好吧，程宛，你赢了。
***
预备铃刚刚敲响，程宛和叶非同才回到了教学楼，他俩回到教室，就发现气氛过于古怪，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站在门口，不少人身上还背着书包，却根本不敢进去，好像班里有什么人似的。
“闫微，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跟我走。”
背对着众人的少年个头看起来格外的高，一副高傲自负的态度，看着还挺让人讨厌的，他对面的闫微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抓住桌沿，身体也微微颤动，能看出她对于这个人的惧怕。
“唐以墨，你可不可以不要纠缠我，我和他早就分手了……”
“看你/妈啊，再看小心我打你们几个！”唐以墨忽然回头冲着门口的众人怒吼，几个男生脸色一白，都不安的低下了头。
“你敢绿我兄弟，还好意思跟他说分手？”被叫做唐以墨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抓住闫微的手腕，力气很大，完全不带任何怜惜的态度：“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要甩也是我兄弟甩你，懂了吗？”
紧接着他扬手抽了闫微一耳光，响声格外清脆。
闫微的手被唐以墨甩开，她身体摇摇晃晃，双腿也在打着颤，直接撞到了后面的桌上，摔倒在地。
大家心里都挺害怕的，基本没人敢惹这个人。
眼看着闫微的头发又被他毫不留情的提起来，程宛立刻低声告诉身边的叶非同：“带几个同学去找老师和保安。”
“别去凑热闹，他不会因为你是女孩子就对你手下留情的。”叶非同按住程宛的肩膀，满眼不赞同。
程宛怔了一怔。
其实，说不害怕是假的，尤其是这个少年，满脸暴戾残忍，好像根本就不在意闫微不停地啜泣声和时断时续的哀求声，闫微的脸颊因为他刚才的举动肿了大半，她害怕的闭着眼睛：“别打了，别打了……”
外面看热闹的人很多，已经不限于二年级的学生，还有部分一年级的学生也趴在窗户前看着里面的一幕。
程宛咬牙，仰头看叶非同：“快点，你和班长一起，赶快去找老师！”
说完，她扒来人群冲了进去。
闫微在原书里只是个下场很惨，并且微不足道的女配角。
但是这段时间，她关心程宛的心情却不假，程宛记得每次和隔壁班一起上英语对话课，闫微都会主动在教室给她占座位，体育课跑步结束，会顺便买了运动饮料一起给她，平时杂志上那些出现的时尚单品，她也会叽叽喳喳凑在自己身边跟她聊天。
“住手。”
程宛直接拦在了闫微的身前，唐以墨怔了下，冷笑了一声，“我教训闫微，跟你没关系，滚滚滚，滚远点。”
“打女孩子，你算什么东西。”程宛身体虽然发抖，但还是冷静的转身，把闫微扶起来，将口袋里的手帕递给她。
“宛宛……”闫微眼睛通红着，她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程宛！小心！”
外面还有人在提醒，程宛连忙转头，唐以墨伸手就抓住了她，这男人力气很大，单手就让她动弹不得，她使劲挣扎着，“我已经通知老师和学校保安了，你如果在我们学校继续闹事的话，一定会以治安处罚的名义把你抓起来的。”
“是吗，你试试，看他们敢不敢抓我，”唐以墨恶狠狠地警告着，“你们国际高中的女生就是恶心，摆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呢？”
程宛忍无可忍，胳膊聚力，后肘直接朝少年的脸上砸去。
她下手极快，又使了最大的劲，唐以墨估计是没想到程宛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居然这么有力气，没躲开，脸上灼痛感从被程宛打过的地方开始蔓延。
少年显然也来气了。
他根本不在意什么绅士礼仪，钳制着程宛的右手用力，把她往旁边的桌子上推。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就连疼痛都是呼啸而过，程宛的脑袋撞在了桌上，头脑里滚过一阵轰鸣，疼的同时，还让她有点发晕。
程宛也有点来气了，拿起桌上的书就往唐以墨头上砸。
别说是外面那群看热闹的同学，就连闫微这时候也吓呆了，谁能知道，一贯温婉又优雅的校园女神这个时候就跟不要命似的，和外校的男生在这里互殴。
等老师和保安过来拉开两个人，程宛和唐以墨都没怎么占到便宜，唐以墨颧骨上肿，满脸伤痕，程宛额头肿了一片，两个人都气呼呼的看着彼此，最后被几个老师拉着，一起去了校长室。
“怎么回事？”校长彻底慌了，“程宛同学，还有……隔壁实验二中的小唐同学？”
唐以墨哼了一声。
他没在这里待多久，很快就有几个穿着黑衣服戴墨镜，像是电影里那种特工的男人把他接走，唯独留下程宛一个人跟校长大眼对小眼。
“程宛同学，可以解释一下这件事么。”
“他在我们班殴打女同学，我看不过，所以就跟他打起来了。”程宛如实地解释。
校长听罢则是连连摇头：“唉，我们高中和隔壁实验二中本身就积怨很深，两个学校的同学们彼此都看不顺眼，闫微同学谈恋爱也就算了，还找了个二中的，程宛同学你呢，又跟二中的人打了起来。”
程宛低头：“对不起，但是他当时也打了我，我气不过才出手的。”
“我可不是在怪你啊。”校长倏然弯腰，和善的拍了拍程宛的肩膀：“你一直都是我们学校同学们的榜样，我能理解你为朋友替身而出的心情，不过，你是女孩子，要学会的除了讲义气之外，还有如何保护自己。”
“我……”
程宛有点羞愧，“谢谢校长。”
“嗯，快点回去吧，我可是等着你带领这次的校队为咱们学校拿下数学竞赛的第一名，知道了吗？”
程宛起/身，礼貌的告别了校长，细心地带上门。
她额头上刺痛犹存，而且还有肿起来的趋势，在本就白皙的皮肤上愈发明显。
程宛照着镜子，从闫微那里借了化妆品，指尖细致的涂抹在伤口处，好让它看起来不太明显。
“对不起，宛宛，我只是和班里的几个女孩打赌，可不可以追到二中的那个男生，我没想到那人是唐以墨的好朋友……”闫微很愧疚的在解释，程宛摇头：“微微，别跟我道歉，你还是去找那男生说一句吧。”
“可是我连累你被打了。”
“我真的没事，放心。”程宛为了让闫微放心，还特地在她面前转了个圈：“绝对没事，我下午还要去实验室接受特殊辅导，我小叔叔……不是，程老师从外面请了个数学老师来给我补课，我想了想，还不如让他给我们小组所有人补习。”
“宛宛……”
闫微张开手，把程宛抱在了怀里。
“谢谢你，我那个时候真的很害怕，谢谢你出现。”
***
打架这件事还好校长还有教务处的几个老师帮她压了下来，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程宛走进实验室，就发现林濡正被大家团团围着，白衬衫西裤配皮鞋，外套搭在椅子的椅背上，黑黑的瞳仁因为看到数学题有些发亮：“嗯，对，这道题目其实我上学的时候就做过，太怀念了，最方便的办法是这样来……”
林濡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很快就和实验室里的人打成了一片，林煜还没来，林濡就在陆安安和另一个女孩子的包围下很温和好脾气的笑着，不过笑容明显就能看出来，他挺紧张的，比如陆安安和女孩子不停地提问题，他显然更习惯于跟旁边的男孩子说话。
他比周围的人大了几岁，又是林氏的总裁，原本是个只会出现在新闻里的人物，但是他性格好，又不在意那些细节，在这群人中很吃得开。
“还好，我是几年前的数学竞赛冠军，对啊，要不是为了林煜，我没准就去念数学系，现在也是你们的老师。”
“干脆我们今天就叫哥哥叶老师好吗？”陆安安纯真青涩，眼睛一闪一闪。
林濡呵呵一声。
林濡恰好看到了进门的程宛。
他不动声色，心脏却狂跳，直接从座位上起来，语调不自觉就柔了几个度：“宛宛，明明是你叔叔约的我，你怎么还迟到了呢。”
“林煜也没有来啊。”程宛笑笑，把书包放下。
林濡凑近她，笑得有点儿坏，“宛宛，程钦没告诉你，今天是我来？”
“……没有，所以看到你出现在这里，有点惊讶。”
好乖好乖。
真的是……太乖太可爱了。
林濡觉得自己为了这次补习，看了一晚上的奥数辅导书，愣是把这些早就丢到脑后的玩意儿捡回来，太值了。
林煜和陈雀是一起进来的，他俩刚好排在了同一天打扫教室卫生，程宛看着跟在林煜后面的陈雀，忍不住就想到了陈雀当时告诉自己的秘密，又看看陆安安，呆了呆，陆安安知道自己的情敌其实是一直跟自己作对的陈雀吗？
程宛刚拿出笔记本，林煜一副沉吟的样子，马上走到她面前。
“跟我来。”
林煜的口气不是征询，就是命令，见程宛根本没动静，他索性拽着她的手腕，把她一路拉出了教室，在无人的走廊上，林煜沉着脸，“你脸被谁打了？”
“啊？我，我没有啊……”程宛抿唇。
林煜手指在她额头上随便抹了一把，把染着粉底液的手指举起在程宛面前：“我哥想等补习结束后再问你这件事，我可等不了。你快说，你今天到底被谁欺负了？”
原来，早就被这兄弟俩看出来了啊。
程宛无奈的笑了笑。
实验室内。
程宛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点亮，还在低着头看书的陈雀慢慢抬眼，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
许景喻。
他顿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拿着程宛的手机来到了林濡面前：“林濡哥哥，宛宛学姐的手机响了……我看这个给她打电话的人好像很着急，你要不要帮她接一下呢，刚才你们两个人聊天，关系好像很不错。”
林濡转过头，好奇的挑眉：“宛宛的电话，嗯？谁啊。”
陈雀笑得羞涩可爱，道：“林濡哥哥不知道啊，这是宛宛学姐的男朋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