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家事
因为老爷子喜欢热闹, 宅子里住了许多家人，每天早上在家的人都聚在一起陪老爷子吃早餐，挺大的餐厅里摆了几张大桌子，长辈晚辈分开坐着。
老爷子也不是每天都有那心思下来吃早餐，心血来潮的时候往餐厅里来一趟罢了，他不常来其他想讨好的人自然也不是天天来餐厅吃饭。
只有几个秦家远房亲戚, 住在这边，也没使唤宅子里佣人的习惯，按时按点过来吃早饭。
今天情况有些不同，两个过来吃饭的秦家小辈结着伴进了餐厅, 就惊讶了许久。
只见平日里空荡的餐厅里, 几张桌子上都坐满了人，忙拉过旁边的人低声问道, “什么情况呢这是，年夜饭也没这么齐啊。”
旁边人就悄咪咪给他指了指主桌上坐着的老爷子, “年夜饭算什么, 老爷子什么时候关心过家里吃什么, 总有人变着法子让他欢心。
今儿一早, 老爷子亲自把厨房喊过去，让准备好早饭, 务必要准备的精心，不能有一点差错。
把厨房给吓得, 领着几个厨娘忙了一早上, 使出了十八般解数, 单是粥都熬了七八种，糕点就准备了十来种，甜的咸的酥脆的软绵的都有。
搁那儿就等老爷子要呢。”
听的两人一脸懵逼，“这是出啥大事儿了啊。”
“不知道啊，”那人拉着两人挨着坐了，他也是一头雾水，想了想，又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秦协，“看到了吗，据说昨晚上半夜两点连夜被喊回来的，早上一大早就下来侯着了，我估摸着。”
他压低了声音，只让两人听见，“约摸是老爷子不太好了？”
把两人惊得掉了魂，“你在胡扯什么！这话你也敢说！”
“哈哈，我就随口说说。我又没插手生意的意思，老爷子对我们这些亲戚挺好，好吃好喝养着，每年还有钱拿。
要真让秦协拿了家业，估计不用两年就要被败光了，我们哪还有这好日子过，况且今儿个老爷子精神倒是挺好。
看着不像不好了，倒像是在等人。”
可不是，他两就来了这几分钟，老爷子都往门口望两三回了，主桌上几位老叔伯陪着笑跟他说话呢，他也心不在焉的，显见的是在等人。
很快他等的人也到了，张权早上就接了徐苑过来吃早饭，徐苑晚上睡的早，早上精神挺好，跟着他走路过来，餐厅里认识张权的还挺多，见着就跟他打招呼，“权哥，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吃饭。”
张权跟几个秦家年轻人关系也挺好，笑嘻嘻的回道，“正巧在这边，过来凑个乐子，人挺齐啊，过年呢这是。”
几人还笑嘻嘻要跟张权闹着玩儿，瞅了眼徐苑，“张哥，这又是哪家的少爷，可怜见的，咋瘦成这样，家里人不给吃饭啊。”
张权倒不介意，主位上老爷子猛的黑了脸，手里端着的茶盅重重的一放，吓得几人静若寒蝉再不敢吱声，才目光柔和的看着徐苑，努力放缓放柔了声音，“圆圆，你过来坐。”
整个秦家就他说了算，自然是自己坐着，旁边位置都空着，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叔伯陪着，多少秦家小辈拼了命要往那桌挤，挤破了头老爷子也没多看他一眼。
他这话一出，秦洛雨的脸色就格外难看，恨恨的拧着手里的帕子，咬着牙齿挤出抹假笑。
从位置上站起来，用副主人姿态招呼着，“二弟你还没在家里吃过早饭。还不认识人呢，这里都是咱们家叔叔伯伯阿姨婶婶的，还有些家里小辈。
都是自家亲戚很不必拘束的，秦协，带你二叔认圈儿人吧。”
说完就见旁边桌子上站起来个年轻人，染了头黄发，眼泡浮肿，无精打采的冲着徐苑喊了声二叔，“二叔跟我过来吧。”
徐苑没应，张权在他背后笑着，“若是大爷还在，儿子估摸也这么大了，可惜大爷去的早，二爷也没这么大侄子。
这声二叔还是免了吧，没得折了我们少爷福分。”
秦协沉下脸色，目光阴鸷的盯着他，“主人家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无端端在这挑拨我跟二叔关系，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思！”
张权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在嘴唇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也不还嘴，半扶着徐苑在老爷子跟前坐了，“想吃些什么我给你拿。”
老爷子忙叫了个人过来站着，转头柔声跟徐苑说话，“你想要什么，就给她说就行，让她给取。”
又拿了筷子给他拈了块米糕，“喜欢吃米糕吗？这是厨子拿手的，上等糯米磨的粉，软糯可口也好消化。”
见他神色淡淡，不辩喜怒，又指着旁边萝卜饼问，“咸口的点心吃的惯吗，这萝卜清甜，炸的饼酥脆无比，也还不错。”
直看的旁边人目瞪口呆，手里的饭都吓得吃不下去了，秦协猛的摔了手里筷子，发出老大一阵声响，“这谁熬的粥，熬这么烂做什么，给谁吃的，家里厨子是越发不像样了，不吃了！”
徐苑抬头看他，略皱了眉，老爷子立马黑了脸，冲他呵斥道，“不吃就给我滚出去，以后也都不必来我跟前吃饭了！”
这话可就太重了，给秦协都吓蒙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秦洛雨站起来解围，“爸，他就小孩脾气，想着怕粥熬的不好，二弟不喜欢才急了呢，也没有其他意思。”
老爷子脸色才好看些许，仍旧冷着脸，“坐下吃饭，今儿你二叔刚回来吃饭，我不想发火，自己掂量着办。”
又转过头盯着徐苑，神情柔和，“圆圆你吃，别理他。”
整间房子里都齐刷刷搁那看着他演变脸，看了看在旁边被老爷子凶了，气不打一出来的秦协，又看看老爷子小心翼翼哄着，仍旧神色淡淡的徐苑。
有种啼笑皆非的荒谬感。
徐苑也懒得跟他们打这些眉眼官司，对周围打量的目光视若罔闻，自己端着碗在那喝了碗粥，又吃了几块整好的红豆糕，就放下碗筷，“我饱了。不吃了，张权陪我，去我妈屋里，看看。”
老爷子还盯着他碗里没动过的米糕和萝卜饼，有些心酸，听闻开口说话，自然应着，“让老李陪你去。”
说完又怕他多心，赶紧补充着，“她那屋里后面有几间库房，除了摆放在屋里的家具，其他都存在库房里呢，钥匙都在老李手里管着。
我记得有挺多合适你这个年龄的摆件装饰，里面有个汝窑的盆，养水仙和睡莲都使得，取出来放到你房间里养盆睡莲，添些水汽儿。
你自己再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一并取出来摆放在你房间里用就是，若是没挑到喜欢的，就让老李拿了我房间的钥匙去挑。
有想要的只管搬了过去，若是不喜欢这些老古东西，下午吃过饭让张权带你去店里选，咱们店里没有的，就出去买。”
他说完，见徐苑仍旧神色淡淡，看他的眼神就跟看陌生人一样，便觉得满心的酸涩，难受的厉害，“你打小儿就离了我跟前去外面了，你妈又是个狠心的，说不让见就不让我见你。
你都长这么大了，我竟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玩什么，你想要什么一定要给我说。
我都这么大年纪，等哪天我去了，这家里东西全都是要留给你的。”
说到最后都有些哽咽，湿了眼眶，拿手里捏的帕子擦眼睛，张权毕竟跟他相处多年，虽说他有时候非得装糊涂和稀泥，维持个表面和兴的假相。
但说到底还是偏心他们得都快没边儿了，尤其徐苑往那一站，他眼里就看不进去其他人。
在心里叹口气，推了推徐苑，意思是让他劝劝，不然叱咤风云了一辈子，真当着这么多小辈哭出来，可就真难看了。
徐苑原不愿意搭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自小，喜欢清净，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去。你喜欢热闹人多，我在这边，住几天，吃饭直接给我，送房间里去就行。”
老爷子自然高兴的点头，“好好，我过去陪你吃。有什么喜欢吃的告诉厨房，让他们看着做。我让老许给你新拟了张补身子的方子，药在锅上熬着呢，你去看完回来喝一碗可好。”
徐苑对此可有可无，点了点头，看了眼秦协，“他跟他妈，我妈都不承认，我自然也不认，这声二叔，我是不会应的。
我妈说过，秦洛雨在一天，她就一天不回来。我也不在这常住，你认她，这个女儿一日，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老爷子想也没想，“这是你家，你只管住下，她都嫁人这么多年，没道理还赖在娘家住着。”
秦洛雨再也维持不住形象，尖声叫道。“爸爸！”
徐苑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又盯着老爷子，“你先别着急，我妈当年，让大师给我批命，我命中注定，是只有男媳妇儿的。
你若要，认我这个儿子，孙子是别想了。
你且好好儿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