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相见
赵怡然的目光顺着那被自己推开的门扇,落在室内。
可她却怔在当地,只需瞥了那人一眼,就觉自己的脚步好似有千斤重一般,竟是一步也迈不动了。
离三见此又往后挪了两步,把愣在当场的春枝带了下去,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房间内布置的很是简洁低调,但是仔细一看,隐隐又有一股奢华之气。
赵怡然的目光从那些陈设上移开,这才重又看向屋子当中。
只见屋子中间摆了一张紫楠木的雕花长案,案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紫铜火锅,此时正“咕嘟嘟……”冒着欢快的水花。
围着火锅周围摆了一溜的白瓷菜碟,上面装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火锅烫菜。
长案后面的矮榻上正侧坐着一位身穿玄色绣银纹的锦衣男子,正姿态闲逸自斟自饮,一件黑色狐毛大氅也被他随意的丢在身边的地衣上。
他好似被开门声惊扰,停下了自斟自饮的动作,举起倒满酒的杯子,缓缓抬起头看了过来,不是万隆商号的程六爷还有谁。
赵怡然看到那只握着白玉酒杯的修长手指,在一旁琉璃灯的映照下竟是比那白玉酒杯还要晶莹几分。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清冽的男低音缓缓响起,和记忆中的声音一点也不一样,可是她知道他就是他!
不仅仅是程六爷而已。
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程锦川。
赵怡然看着那侧坐在对面矮榻上的男子,他面容迭丽,举止肆意洒脱,额上系了根约莫两指宽的玄色发带,如果不是盯着自己的眼神稍显锐利了些,当真称得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努力的想要把眼前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叠在一处,可是眼前的这张容颜此时太过耀眼,她看了片刻就不由放弃了这个打算。
她知道自己今天过来就会在这里见到程锦川,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经做好了彼此相见的准备。
可是此时不听使唤的手脚,却在提醒着她,她的紧张……忐忑……还有那几不可查的不知所措。
长案上的铜锅里还在不断的沸腾,欢快的冒着泡泡,空气里弥漫的是她熟悉的香气,这是她刚刚新推出的“千里香”,前天刚刚才在铺子里开卖,这边的锅子就已经煮上了……
而她的小心脏也像那沸腾的汤水一样,咕噜噜的直往外冒泡泡,那些泡泡散发着有些酸又透着一丝丝甜蜜的味道,陌生的让她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怎么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她的手脚不听使唤,但是她此时的五感却是格外的敏锐。
在对面那人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盯视下,她不自觉的就垂下眼睑,不敢再抬头与对方对视,只觉得她心跳越来越不受控制,那跳动的声音大得好似对面的人也能听到一样。
她忍不住伸手按住心口的位置,好像这样就能安抚住那越来越响的心跳声,不叫那人听去一般。
程锦川的感觉何等敏锐,他见对面的女孩傻傻的站在他的门前,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紧盯着自己看的模样,一向沉稳的心绪瞬间不由漏跳了几拍。
好不容易平复下心绪,却是差点儿被她这掩耳盗铃的举动搞得有些啼笑皆非。
这张陌生的容颜背后还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早前还残留的一丝火气此时也散了一干二净。
他总算是找到她了,真好。
“过来坐。”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暖意。
随着话音落下,他也收回一直落在赵怡然身上的视线。
赵怡然这才觉得刚刚几乎凝固住的空气也一下子就流通起来。
她不由深吸一口气,“……咳……咳咳……”结果却是被弥漫在空气里的辣椒味给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这下刚刚在站在门外吃的那些冷风,好似一起跑出来凑热闹,嗓子眼里有股痒意挥之不去。
一时间,只听得到她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声,她有些狼狈的一手扶着门,一手用帕子捂着嘴,想把这阵咳意压下去。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声,突然在她耳畔响起。
她只感觉到眼前的光线一暗,随即后背上就落下一只大手,她身子不由随之一僵。
不过后背的那只大手却只是轻而缓的落在她的背上,似带着某种节奏般的轻轻给她拍起背来。
随着这阵轻拍,她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
这时候,她才看到自己面前有一片黑色的衣角。
随着他的靠近,她嗅到他身上的一阵清雅好闻的竹叶清香,这是南方产量极少的一种极品香竹制成的熏香。
那还是她有段时间学着研制各种香料时,偶然与王颖然谈起制香的技艺,王颖然就拿了这味熏香让她长了一回见识。
那时王颖然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玉盒,里面就放了一枚指甲盖大的香丸,说是一种极为难得熏香,还是琅琊王氏宗族那边给她送来的及笄贺礼。
因为太过难得,王颖然一直没有舍得用,只是时不时的拿出来闻一闻,之后重又放在玉盒里珍藏。
因为那香味很是独特清雅,她的鼻子一直记得这个味道。
就连王家那传承了上千年的世家大族的小姐都舍不得用的熏香,这家伙却是随意的就用来薰衣裳,真正是够奢侈的。
他倒底是什么身份?真的只是这个万隆商号的大掌事?
赵怡然一边在心里暗自猜测,一边已是不自觉的在程锦川的带领下走进屋内。
待她回过神来时,发觉她的咳嗽早就停了,人已是坐在程锦川对面的矮榻上,她不由有些暗恼自己刚刚怎么走神了,又想到这一切都是程锦川的错,便有些嗔怒的赏了他一个大白眼儿。
她却不知自己的这副模样落在程锦川眼里是另一幅模样。
程锦川才刚坐下,就见到她好似回过神来了,正好整以暇的等着看她有什么反应,谁知她就对着自己翻了一白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