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人世间

其实刘秀是真的觉得洛桑的想法很不错，种田娶媳妇生娃平平淡淡一辈子并没有什么不好。　老婆孩子热炕头，不管在什么世界，世间大多数人所最求的也大抵不过如此了。　刘秀也没有改变洛桑人生追求的想法，不会对他说你这样的想法不对，应该有更高的追求云云，有多大能耐吃多少饭，洛桑平淡老实，给他灌输那样的鸡汤只会害了他，当一个人的野心和实力不匹配的时候，一生注定会过得很凄惨。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快乐，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烦恼，不必去过于执着追求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此时听着洛桑的话，刘秀想起了曾经遭遇过的一件事情，当初他还在创业之初，与几个大老板一同吃饭，他们给刘秀说，只要自己挣够十个亿，就立即甩手不干，去乡下买块地盖房子，种点粮食自给自足，那是他们最向往的生活，当时听到这番话，刘秀连背着背包回乡下的心都有了，原来自己早就已经过上人家大老板向往的生活……　美滋滋的畅想了一下未来的生活，洛桑挠挠头问刘秀：“恩公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洛桑准备洗耳恭听，在他看来，自己的恩公刘秀本事那么大，以后一定会大干一场做几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虽然自己参与不进去，但光听听也好，以后给村里那帮家伙吹牛吓死他们。　刘秀一下子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的说：“我啊，决定在屋子前开辟一片田地种点粮食蔬菜之类的，不需要太多吧，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省的浪费，没事儿的时候种点花草，毕竟看着都舒服不是，再然后或许会养点家禽，想吃肉的时候省的到处去打猎，对了对了，到时候条件允许的话，我决定酿点酒，酒你喝过吗？就是那种喝下去脑袋晕晕的饮料，还有还有，我还可以坐竹筏去湖泊中钓鱼，不过那里面有个大家伙我得防备着点……”　洛桑听着刘秀絮絮叨叨的畅想，顿时一脸目瞪口呆，为什么自己作为隐士高人的恩公想要做的事情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呢？　“这样啊，挺不错的”不知道如何回答，听懵了的洛桑挠挠头道。　自己的观点得到认同，刘秀顿时开心了，笑道：“怎么样，你也觉得很不错吧？”　傻笑一声，洛桑想了想问：“对了恩公，你以后会娶媳妇吗？唔，不过我觉得，像你这样的隐士高人一般女子一定配不上你吧……”　“娶媳妇那是肯定的啊，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还小，不急，慢慢来，话说回来，我的要求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高，不需要多漂亮吧，性格温柔知书达理就行，还有一定要能吃苦，我是娶媳妇可不是想找个祖宗养着，对了，你们村有没有合适的？若是有的话你帮我留意一下，嘿嘿……”反正是吹牛打屁嘛，就是想什么就说什么呗，话匣子打开刘秀也不介意和洛桑分享一下自己对未来的畅想。　洛桑再度听懵了，不需要多漂亮到底是多漂亮？性格温柔还好，可知书达理什么意思？我们村貌似找不到一个认字的女孩子吧？至于能吃苦这点倒是要求不高，乡下女孩就找不到不能吃苦的。　然而恩公找媳妇的标准真的不高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两人聊了很多聊了很久，估计是独自一个人生活久了憋的，刘秀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大多数都是他在说洛桑在听，到最后洛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刘秀还有点意犹未尽。　第二天一早，两人醒来吃了东西简单洗漱后收拾收拾继续上路。　接下来的路途就轻松得多了，带着墨豹的皮几乎不太担心被其他猛兽找上门来，并且虽然依旧人迹罕见，但好歹还能依稀看到一些人为活动的痕迹。　如此这般向着山外走了个把小时后，因为心头太过想要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所以刘秀就觉得洛桑有点拖自己的后腿，一个人的话，哪怕森林中两天的路程刘秀也有把握半天走完，是以稍微迟疑后，刘秀对洛桑说：“要不这样吧，我扛着你走，你来指方向，这样我们也能早点回到你们村子去”　“这怎么可能，我能走的，哪儿能劳烦恩公……”洛桑当即摇头拒绝。　哪儿那么多废话，有那个时间在森林里瞎转悠早点出去不好吗？刘秀不容洛桑拒绝，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其抗肩上，说了一句指路，旋即迈步快速前进。　值得一提的是，刘秀至今依旧是光脚，然而哪怕是荆棘碎石都已经无法伤害到他那看似白白嫩嫩的脚掌了。　扛着洛桑，身上还带着那么多东西，刘秀却是越走越快，最后干脆是宛如灵猿般在林间腾挪，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一步二十多米距离，呈直线向着山外而去。　被刘秀扛着，洛桑只觉景物飞速后退，呼呼的风声吹拂在脸上让他有点睁不开眼，尤其是在刘秀肩膀上一颠一颠的让他胃里翻腾，可即使这样，洛桑想到刘秀是好意带着他赶路，硬是咬牙硬撑没有让刘秀停下来。　刘秀也没注意到这点，毕竟这么久了，洛桑身上的伤早就好完，加之体格魁梧，是以也不怕给他颠出个好歹来。　刘秀带着洛桑的速度飞快，待到太阳西斜的时候，原本茂密无比的森林已经开始变得稀疏起来，当太阳差不多还有个把小时下山的时候，刘秀带着洛桑已经彻底走出了森林。　离开森林后刘秀下意识停下脚步看向前方，久违的感觉充斥心头，让他不再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在刘秀前方的视线中，千米外一个朴实的村庄伫立在那里，它依山而建，一条清澈的小河从村子外流淌而过。　村子里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房屋低矮破败，大多都是土木结构，几乎看不到任何一栋砖瓦房屋，朴实而安宁。　河边正有一些大姑娘小媳妇端着木盆在浆洗，一些小屁孩光着屁股正在嬉戏追逐，还有依稀传来的鸡鸣狗叫……　一切的一切，让刘秀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回到了人世间，久违的感觉充斥心头，让他有点无法适从。　洛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刘秀放下，在边上吐得稀里哗啦都快虚脱了，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却发现自己的恩公在发呆。　于是他来到刘秀身边小声说：“恩公，那里就是林边村了，那边，村口往里数第五家，院子里有一颗开着花的大树那里就是我家”　林边村，到了。　深吸口气，刘秀平复心情点点头道：“到了就好，到了就好”　“走，恩公，跟我回去，去我家，出来这么久，父亲母亲一定担心死了，因为你我才能得以活命，他们一定对你感激不尽的，还有，因为恩公我才能带回来那颗草，这是整个村的希望，我要告诉大家，所有人都一定会感恩戴德的……”　看到村子就在前方，洛桑迫不及待道，说着说着他眼睛发红，他回来了，可是和他一起出去的人却永远留在了那边近乎无边无际的山林中。　拍了拍洛桑的肩膀，刘秀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是心头叹息一身跟上洛桑的步法。　当两人的身影出现在村口的时候就被眼尖的人发现，开始是孩童呼喊，紧接着整个村子都嘈杂了起来，人影奔走相继朝着村口涌来，甚至刘秀还看到有人连鞋都跑丢了……　“回来了！”　“洛桑回来了，就在村口……”　呼啦啦一群人冲来，很快刘秀两人就被两三次外三层的包围。　一张张殷切期盼的脸，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围着两人不停的说不停的询问。　“洛桑你回来啦？”　“其他人呢？其他人在哪儿？他们是不是在后面？”　“我当家的呢？我当家的也应该快回来了吧？”　有人围着洛桑七嘴八舌的问，有人则是殷切的看向后方，希望期待中的人出现。　至于刘秀，则是下意识被人们忽略。　“儿啊，我的儿啊，你总算回来了，可吓死为娘了……”　随着一声哭喊，人群让开，一个老妇人抱着洛桑哭得撕心裂肺。　“娘，我没事儿，我回来了，让你担心了……”洛桑抱着老妇人不停的安慰，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如此画面，刘秀心头不是滋味，悄然离开人群站到边上不忍直视。　不久后，那一群原本七嘴八舌的村民安静了那么一瞬间，旋即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传出，听得刘秀也是眼圈发红。　刘秀知道，这一定是洛桑告诉村民其他人永远都回不来了。　人世间，这就是人世间啊，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在一切美好的背后，都隐藏着无数看不见的心酸。　洛桑没有回来之前，这个村子宁静安详，他们或许意识到了什么，但没有亲眼目睹心中依旧有着一份期盼，然而当洛桑带着其他人回不来了的事实后，太多的人都差点接受不了而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