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二章 下作手段
人间正是六月,赤日炎炎。 赏宫岛上,靠西的梅山,却寒梅朵朵,迎风傲立。 梅山靠海,崖岸不高,紧邻着海面的山脚位置,有一处平台,距水面只有丈许。 平台上起了一座轩阔的竹屋,苍翠的竹屋,和盛开的梅花,并立风中,再有无边碧海做大背景,生活于此处,无异于活在图画中。 竹屋前,有一块平地,不仅被构造得极为平整,还图了黑。 一位粗服乱发的老者,正蹲在平整的黑地上,摆弄着算筹。 他的算筹,有长有段,有圆有方,似乎不同的造型,便代表着不同的数字,符号。 初始,老者摆得极快,到后来,却越来越慢。 庞大的算筹,几乎占满了整片三丈见方的黑地。 终于,老者手中拈着一颗白色棋子模样的算筹,半晌不动。 这一站,就是足足半个时辰,老者的双目死死地盯着黑地,视线由汇聚,到空洞。 似乎神游天外,灵魂出窍一般。 忽的,黑地外的算筹盒中,一枚白棋凌空跃起,准而又准地摆在了黑地上的一处位置。 老者受惊,醒过神来,再朝算筹上看去,忽的,啪啪啪,连拍大腿,兴奋得像个孩子,又蹦又跳,口中连呼“天意!” 随即,老者醒过神来,明白这一切当然不是天意,而是有人来了,转过头来,却见一位青衫落拓的大胡子青年,立在远处,含笑望来。 大胡子青年的面庞极为陌生,气质迥异,从不曾见过。 “不知阁下出身圣族,还是太清上派,阁下算学天赋,令人惊叹。” 老者抱拳道。 大胡子青年笑道,“前辈,却是连晚辈也认不出了?” 说话,许易变化了面目,变成了王千秋。 二十年来,他修为大进,气质剧变,即便此刻变作王千秋,老者也怔怔许久,不曾出声。 忽的,一只酒坛朝老者飞来,老者接住,才拍开封皮,闻着酒香,面色剧变,失声道,“我就知道,就知道……你这祸害,死不了,绝死不了……” 许易早祭出了界障珠,老者虽然失态,却不虞为外人察觉。 这老者自然是白长老,许易先前送出的酒坛,正是他初见白长老时,为拍马屁,献上的佳酿。 如今气质大变,虽面目是王千秋,但白长老生性谨慎,哪里会轻信。 待见了这坛酒,自然坐实了许易的身份。 许易抓住白长老剧烈颤抖的手,这才注意到,白长老老了不少。 昔年,他为帮助白长老恢复生机,不惜动用了金魂果等一大批珍宝。 却不料,二十年过去了,白长老苍老得让人不敢细看。 白长老注意到许易神情的变化,摆摆手道,“天下剧变,我东华仙门也不能得安,老头子一身修为尽废,不能为仙门出力,却还能出智,二十栽辛苦,总算保全我东华仙门威风不坠,值了!” 白长老说得隐晦,许易却听明白了。 这二十年来,白长老恐怕为东华仙门贡献了不少绝妙功法。 至少那三五七剑,当年许易便见东华仙门的紫府府君使过。 此功法,不是白长老所授,还能是谁呢。 “对了,别光顾着叙旧,先帮老头子,把这题解了。老了老了,实在是精力不济,快一个月了,这个高阶乘数,还是没弄透彻。” 白长老一把抓住许易,朝黑地扯去。 许易知晓他的脾性,若是不解了此题,这老头是不会静下心来,听他说事的。 适才,看白长老摆弄算筹时,许易已将题目看尽,心中早有成竹。 却见他摄过算筹,三下五除二,便摆弄结束。 白长老盯着黑地上的算筹许久,忽的,取出一枚影音珠,将地上的算筹,尽数影印了下来。 “二十载不见,你的数术之强,已窥天道,很好,当真很好。” 白长老连连赞叹,既欣慰,又兴奋。 欣慰的是,许易没忘了他的话,始终不曾丢了数术研习。 兴奋的是,许易如今的数术水平,高得他不能仰望,有这家伙在,以后的钻研,必定顺风顺水。 许易拉着白长老,在竹屋前的老树下坐了,摆出两个酒坛,一堆熟肉,“谈数论道,咱们有的是时间,前辈,你可知我的洞府,为何被毁了,我那使唤丫头,又去了何处?” 许易返回东华仙门,并非径直就找到了此处。 他最先回归的是自己的洞府,他离开时,布置了禁制,并给晏姿留下了足够的修行资源和生活物资。 他相信即便自己离开二十年,晏姿一定会在洞府中等自己。 可真当他潜回岛屿,神念放出,哪里有晏姿的影子,甚至连洞府也被夷为平地,岛上没有人迹,灵兽却是不少。 似乎他的洞府,已经改作了兽圈和牧场。 尔后,他又去功法楼,没探寻到白长老的踪迹,几番周折,才在此间寻到了白长老。 白长老端起酒坛,满灌一口,“老头子这些年,只忙着钻研功法,数道,好些事,知道得并不清楚。” “如今,功法楼也换了人掌舵,老头子基本就是等着蹬腿闭眼。至于你那个使唤丫头,我倒是听说过,掌教都很看重,亲自教导过,后来的事儿嘛,我也不清楚。” 许易暗暗赞叹朱掌教信守承诺。 当初,他入东海妖域,准备寻找火灵之地,凝结天元种子之际。 朱掌教曾冒充过算命先生,拦截过他,却被他识破。 一番交流后,朱掌教曾承诺过只要许易不负东华仙门,他必定全力维护,并答应会关照晏姿。 许易却未想到,朱掌教会亲自教授晏姿。 这个人情,却是欠得大了。 得了晏姿的消息,许易的心安了一大半。 抓过一只鹿腿,啃一口,道,“莫非我洞府,便是晏姿不在后,宗门收回了,改作了牧场?” 白长老眼神闪烁,却不回答。 许易心念电转,微笑道,“我知道了,是我那些对头干的,我二十年未回归,生死不知,以为王某死了的,恐怕也不在少数,打不过我,弄这些恶心事泄愤,实在是有失体统,却不知是谁能厚着脸皮,下此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