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千百年前的灵魂
得手了！苏祁心头一喜，眼前所谓埃威特巨人的确是一点不同于他印象当中的魁梧迟钝，但是相对于小巧灵活的人类来说，这些巨人的一举一动都还是太缓慢了。当一跃而起的苏祁身子终于与埃威特巨人的双眼持平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那厚重金属头盔一双空洞后方的脆弱物体——眼睛！
借助着身体向下坠去的力量，苏祁将整条手臂的肌肉全部紧绷，双手握住长剑的同时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剑锋闪烁的银芒上。
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错失那么就会万劫不复的！
“啊啊啊！”苏祁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势不可挡的锐利长剑边缘，摩擦着头盔上金属的边框爆裂出一阵耀眼绚丽的金黄色火花，紧接着笔直穿透了金属头盔上露出眼睛的部分。
空气似乎凝固了……成功了！？少年脸上微笑刚刚出现的一瞬间立刻冷了下去，危机感就好像毒蛇从他的后背一直爬到脖颈，于是赶忙松开长剑握柄，然后一脚蹬在了头盔上靠反作用力将自己向后弹去，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个后空翻然后迅速落地。
没有实感！豆大的汗珠从苏祁额头上滴落下来，当他握着长剑刺穿巨人眼睛的那一瞬间，却没有任何触碰到实体的感觉，就好像原本应该在护住这个头颅的头盔后方的眼睛根本不存在！
而此时巨人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在那里一动不动，醒目的长剑任然插在那触目惊心的地方。对于苏祁来说，战胜敌人所需要的只是自己的智谋和一柄趁手的武器，但是现在他就失去了其中的一个，等待他的恐怕就是被那个埃威特巨人用大剑像拍死虫子一样拍死。
对啊，根本都用不上劈砍，光是对方剑的重量就可以压死自己了……
“你很弱，但是也很强。”巨人站直了身子，将手中的巨剑收回到了背后，那身躯在光线照射下映射在地面的庞大影子和他那沉重的声音，险些压迫的苏祁有些喘不过气来，无论是感官上的压迫还是心灵上的压迫。
巨人像是捏着小竹签一样将那柄长剑取出来丢在了地上，隔着带着沙尘的风，在昏黄天空和漫天黄沙之下缓缓取下头盔，苏祁的脸上再次写满了讶异。
没有人会想到，被苏祁穿透的那个巨人的那个眼眶当中，是空荡荡的，而那张充满了沧桑的脸上，触目惊心的疤痕让少年的心不由得震颤了一下。
“当年兰多尔十八世的军队当中，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的人，他是一位将军。”这魁梧的埃威特巨人仿佛是自言自语的说着，将头盔放在一旁地面上就席地而坐，任由沙尘掉落在盔甲的缝隙当中也不在乎，“他不会魔法，单靠一杆长枪就所向披靡，那可真是值得敬畏的敌人啊。”
“他伤了您的眼睛。”苏祁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看着巨人没有攻击的意思，就走上前去小心翼翼捡起倒插在沙土上的长剑收回了剑鞘。
破烂的披风、布满锈迹和刀剑划痕的护甲、粗糙的皮肤、肌肉上的一道道长疤清晰可见，那一场将整个埃威特族人赶尽杀绝的战争持续的时间或许没有多久，又或许比苏祁的年龄还要长，但是无论如何当年恢弘的气势和所向披靡的英雄现在都已经被风沙洗礼的只剩下沧桑。
巨人用那一只紧闭的眼睛望了一下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的苏祁，轻轻哼了一声。尽管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苏祁还是能够感受到对方似乎在回想什么美好的事情。
“我也是有妻子的，也是有孩子的。可是她们都死在了那场誓死不屈的战争之前。那个人类的将军用兰多尔所赐予的长枪刺伤我的眼睛之后，我就知道上面被附加了诅咒，想要活下去的愿望都成了笑话，更何况我绝对不会向敌人低头。”
“但是啊，那个将军在我死前的时候居然在充满了厮杀的战场上慢慢听完了我的遗愿，用魔导器让我在死前再次看见了妻子和女儿的样貌。他还和我说像我这样的战士值得他尊敬，啊哈哈哈，受到敌人的尊敬难道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吗？”巨人的语气不卑不亢，但是苏祁却听得浑身不舒服，一种名为痛楚的感觉慢慢延伸上心头。对于这样硬气的战士来说，哭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死命憋着也要吞到肚子里，怀着一腔热血继续和敌人对抗。
看着苏祁脸上的表情，巨人那张几乎快变得和铁盔一样坚硬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微笑：“你走吧，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黄沙将会带领你找到你想要去的地方。”
“恩……”苏祁的心头沉沉的，望着昏黄的天空和死寂一片的大沙漠他终于也无话可说，“告辞了。”
这并不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但是对于他来说绝对刻骨铭心。巨人已经认可了他那么就没有停留的必要，于是苏祁朝着巨人的方向慢慢离开，坐在沙丘上巨人的背影在漫天黄沙下显得有些渺小，远远地苏祁听到对方说了一句什么，再回过头去却发现那个沙丘上早就空无一人。
“我们一千守门人等候你的召唤。”
………………
两三个小时过去了，苏祁任然没有在这漫天黄沙当中找到守门人所说的地方，据说那里是这片沙漠当中少有的绿洲，翻过一片非常高的沙丘之后会看见一片盆地一样的地形，而那里就是绿洲，也正是下一个苏祁可以获得认可的地方。
只是这漫天黄沙之中，貌似并没有任何地标性的建筑物，令人厌烦的昏黄似乎就是当年埃威特巨人一族被灭时候的颜色。一万个带着必死决心到最后玉石俱焚的灵魂仿佛充斥了整个世界，苏祁几乎能从任何一处感受到、从每一寸划过脸颊的风里面听见那些巨人的战吼声。
支撑他进入这个戒指当中的世界是需要魔力的，而戒指本身不携带魔力，这意味着苏祁需要自己提供所有的消耗。根据他的认知，这个世界所有的奇迹都可以实现，只不过这都需要付出等价的代价。
“啊……撑不住了……”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在这上古沙漠战场当中行走了这么久，尽管外界才刚刚过去不到几分钟，但是体内的魔力却已经消耗一空。
自言自语的时候，少年整个人就已经爬倒在沙丘上，紧接着身体就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样，化作漫天亮闪闪的细小颗粒消失了。
再次睁开眼睛，才发现任然保持着瘫倒的姿势出现在河边，那河底星辰闪烁一般的光已经消失不见了，除了耳边残留的涓涓水声就只剩下一地铁屑——那是之前被圣音随手变成了铁粉的铁剑残骸。
“你成功了。”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前面缓缓地说道，那语气不像是疑问反而更接近陈述一件他本来就知道的事情，“恭喜你。”
魔力是和一个人的灵魂挂钩的，当魔力消耗一空的时候那种疲惫绝对不是单纯体力耗空能够比拟的，苏祁勉勉强强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和站着的那个人对视。
对方身子的轮廓让苏祁感到非常熟悉，凭借着摇曳不定的煤油灯的光才得以看见那个人的脸——他是温德林公爵。
“公爵大人怎么有闲心来管我这一枚无名小卒了。”哪怕此时就算强撑着也站不起来，但是他还是嘴硬，“难道是说好的要我离开，现在却舍不得了？”
他现在对穆罗公爵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毕竟导致他想要轻生的就是对方。
“如果我不做出那一番事情，你又怎么能够得到这一件‘传颂千史的宝物’呢？”穆罗公爵此时脸上早就没有了之前冷冰冰的可怕样子，反而和善很多，就像是一个长辈一样在和苏祁说话。
这一番举动和话语让苏祁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当他顺着穆罗的目光看到自己手指上带着的戒指时，顿时恍然大悟。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少年难以置信的叫了出来，“包括我悔恨的要死、想要自尽、然后得到这一枚戒指！？”
“不，我可没想那么多。”穆罗公爵笑了笑回道，“这一枚戒指的存在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只是无论如何在河底搜寻都找不到，没想到却被你找到了，看样子是得到了埃威特巨人的认可吧。”
“是的……只是之前你的那一席话和作为……”
“我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挺有自信的，要不然也不能一直坐在大公爵的位置不是吗。”穆罗笑着伸出了手将地上的苏祁一把拉起，然后抬头若有所思的望着那一轮明月，“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觉得该在那个时候做出样的举动，这应该可以解释为上天的指示吧？不过按照结果来看，我做的是没错的。”
“您要我如何相信……”苏祁的脸色此时显得非常难堪，这种如同童话剧中才会上演的剧情，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能出现在这个身为大公爵的人身上的。
“当年出到边境征战的时候，我就一直信奉着皇城里住着的一位东土车笠国大学者的话——一念则不知寝食，而功到天意处即止。”穆罗望向了苏祁，“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想这么做了就立刻去做，然后只要到了认为足够的地步那就可以停止了。”
“所以公爵大人您是认为我拥有找到它的能力吗。”苏祁的态度此时已经好了很多，毕竟知道了对方不是敌人之后就没有必要再恶语相向了。
说着他伸出手来晃了晃，手指上那枚精雕细刻、处处充斥着复杂与古老文化的美感戒指，在月光之下不断闪烁着，就好像从夜空坠落的星辰。
“是的。”穆罗公爵回答道，“那么，回去吧，我女儿温德林·菲的成人礼上还需要你参加呢。”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