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举四得
蒋委员长言出必行,一接到电报就由柳州飞回九龙坡机场,会同刚从市区赶来的党政军大佬、各界代表和国内外媒体记者,迎接即将凯旋的空军健儿。
相比出征时前的广阳坝,这里守备和防空措施更为完善,是国府政要从空中进出重庆的专用机场。就在不明所以的人们聚集在跑道边窃窃私语,相互打听会有什么重要人物抵达的同时,刚下飞机的蒋委员长,正在简陋的航站楼里听取陈诚和梁宇皋的汇报。
“半小时前,陈部阻援部队已陆续退至卜代、了河一线,由于武丹路、镇澄路、武青路、溧武路、锡宜路及京沪线遭到严重破坏,南京、江阴及无锡方向日军增援速度迟缓,东线之敌甚至一连后撤二十几公里,生怕重蹈**混成第11旅团之覆辙。”
在自己指挥下,冷欣那个最不起眼的江南游击区,取得整个冬季大反攻中最辉煌的胜利,“小委员长”激动不已,连说话声音都带着颤抖。
“是役,歼敌**混成第11旅团直属**步兵大队、第49步兵大队、山炮大队、通信队、工兵队、运输队及第17师团西野大队全部、铁道第13联队石井中队全部、第17师团平源大队及第15师团鸟取联队之一部,击毙击伤日军达三千八百一十二人,生俘两百三十七人。缴获敌侦察机一架、轻型轰炸机四架、运输机一架,大小口径火炮一百四十八门,轻重机枪两百八十一挺,步枪、子弹无数……”
蒋委员长流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何应钦一直被蒙在鼓里,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瞄了墙角边的梁宇皋和道骨仙风的陈洪真一眼,急切地问:“旅团长高桥重三呢?”
“于凌晨两点四十三分被击毙。”
陈诚故弄玄虚,顿了顿之后才补充道:“除此之外,还有前第5师团长、日本陆军大臣、现中国派遣军总参谋长板垣征四郎,以及前华中派遣军司令部附、现兴亚院华中联络部附原田熊吉中将和须贺彦次郎海军少将。”
这番话让所有人倍感震惊,何应钦更是从陈诚手上抢过电文,怎么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看着众人那副面面相窥的样子,蒋委员长强按捺内心的下激动,一字一句地说:“诸位,板垣授首,**混成第11旅团被围歼,不仅是自冬季大反攻以来所取得的最辉煌之胜利,也是自九一八事变以来我中华民族所取得的最辉煌之胜利!必鼓舞我抗战军民之士气、大快我全国民众之人心。这一巨大胜利,除指挥得当、将士用命外,我南洋爱国同胞居功至伟。”
一战定乾坤,陈洪真同样十分激动,但还去起身笑道:“委员长言重了,这都是我等华夏子孙应该做的。”
“陈老先生无需过谦,要不是令侄孙和邱、谢、杨、林、陈五姓子弟忍辱负重,跟日寇跟汪逆虚与委蛇,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何来如此辉煌之胜利?”
蒋委员长紧握着他的手,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接着说道:“算上跟第三战区江南游击区一起击毙的**混成第11旅团长高桥重三,令侄孙共击毙一个日本大将、一个日军中将和两个日军少将,这在战争史上也是极其少见的,必须通令嘉奖。”
苏联援华空军支援队的六架战机,已升空为即将抵达的六架缴获日机护航,陈大少爷也安全撤至第三战区江南游击区根据地溧阳,陈洪真可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凝重地说道:
“此战纯属侥幸,若非三战区几万将士浴血奋战,将日军主力吸引至武南一线,且在关键时刻全线反攻,恐很难取得如此辉煌之战果。好在天佑中华,敝侄孙幸不辱使命,总算没辱我颍川堂陈氏百年之清誉。现大局已定,不知委员长和诸位长官今后打算如何使用老朽那个少不经事的不肖侄孙?”
关于陈大少爷的前途,眼前这位已在自己面前旁敲侧击过无数次,只是精力一直集中武进前线,能做主的蒋委员长又不在重庆,所以一直装糊涂,没有给个明确的说法。
人家出人、出钱、出力,如今大功告成,“小委员长”意识到不能再回避了,立马从梁宇皋手里接过一份电文,回头说道:“这是三战区刚发来的急电,也是有关于陈部的归属,请委座过目。”
一秀遮百丑,对抗战军民而言,陈大少爷是当之无愧的抗战英雄。尽管他同样是汪伪的中央委员、军事委员会委员,但绝不会像高宗武和陶希圣一样会被人指责为“大节有亏”;对日军而言,陈大少爷则是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吃这么大一亏,日军会对他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可想而知。
所以顾祝同的意思很明确,强烈要求陈大少爷有多远走多远。而且理由非常之充分,他的第三战区在冬季大反攻中歼敌不少,但也元气大伤,绝不能因此而引来日军的疯狂报复。第三战区不要,其他战区肯定也不会要,看着手中的电文,蒋委员长突然意识到陈大少爷真个烫手的山芋。
何应钦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紧握着陈洪真的手,“陈老先生,令侄孙立下盖世奇功,理应来重庆当面接受委座嘉奖,但这么一来,恼羞成怒的日军必会加大轰炸强度,山城将会因此而生灵涂炭啊。”
“无妨,”陈洪真摆了摆手,豁达地说:“一切以大局为重,实在不行就让他跟老朽回南洋。”
刚打完胜仗就回南洋,让天下人怎么看自己?
蒋委员长不仅不会干这样的傻事,还要把陈大少爷这面抗战旗帜留下,用他鼓舞士气、对付汪精卫的同时,争取更多的南洋捐款。一想到南洋捐款,他灵光一闪,呵呵笑道:“陈老先生,令侄孙练兵有方,让他担任军政部第28补充兵训练处少将处长怎样?”
补充兵训练处那就是不用打仗了,陈洪真当然不会有意见,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军令如山,何去何从由委员长定夺。”
有第28补训处这个单位吗?陈诚百思不得其解,看着他那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蒋委员长干咳了两声,接着说道:“既然陈老先生没意见,那就任命陈继祖为军政部第28补训处少将处长,驻扎昆明,专事训练回国抗战的爱国华人华侨。”
云南王摇摆不定,把陈大少爷这面不屑于跟汪精卫同流合污的抗战旗帜插到昆明,对稳定大后方将具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陈诚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委座高见,昆明属大后方,日军飞机够不着,所以无需担心像重庆一样被轰炸。”
补充兵训练处的编制可大可小,少则两三个团,多则十几个团。
想到为适应抗战需要,云南去年也成立了一套军、师、团、管区的新兵招募、训练和补充机构,何应钦意识到蒋委员长是打算来个一箭双雕,在利用陈大少爷这面旗帜稳定云南民心和军心的同时,打着“专事训练回国抗战华人华侨”的幌子,公然挖滇军后备力量的墙角。
于是接过话茬,似笑非笑地说:“委座,陈老先生的侄孙年少有为,不妨再让他兼个西南运输处副主任的职务,毕竟滇越铁路已经断了,爱国华人华侨们只能从缅甸或印度转道回国,这么一来,从仰光到昆明都能照顾到,一举两得啊!”
岂是一举两得,简直是一举三得,乃至一举四得。
“嗯,这个主意不错,”蒋委员长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立马同意道:“事不宜迟,敬之、辞修,你们二位现在就办,一定要做好陈继祖和龙主席的工作。”
何应钦和陈诚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应道:“是!”
八点二十三分,六架漆着猩红标志的日军飞机,陆续在九龙坡机场的跑道上降落。要不是十分钟前已通知大家不要紧张,等候已久的军政要员、各界代表和媒体记者非得吓出一身冷汗。
委员长夫妇亲自迎接,并宣布了武进大捷这一激动人心的消息,机场内外欢声雷动。陈大少爷不出意外地成了抗战英雄,而“大节有亏”的高宗武和陶希圣则被关在机舱里,直到人们散去后才被军统悄悄接走。
回梁公馆的路上,陈洪真越想越不对劲,见司机也不是什么外人,便直言不讳地问道:“贤侄,委员长让继祖兼任西南运输处副处长到底有何用意?”
“三叔公,委座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他葫芦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海路和铁路都断了,滇缅公路成了进口紧缺物资的唯一通道。总共就那么多辆卡车,路况又不好,宋子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满足国内需要。加之下面人胡作非为,贪污、走私层出不穷,社会各界、新闻媒体对西南交通运输批评、讨伐和呼吁改进之声不断,连参政会都接二连三提出质询。方方面面压力太大,事关抗战大局又不敢轻易整顿,所以只能转移视线、缓解舆论压力。”
“这不是把继祖当挡箭牌使吗?”
“可以这么说,而且事实上还不止如此。”梁宇皋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敲打云南王、稳定民心军心,缓解各方对西南运输处的压力,挖滇军墙角……委座这一着棋走得实在是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