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连桑天刚亮就被闹钟唤醒, 简单洗漱一番, 便轻手轻脚出了门。
没有惊动宋星程, 不过担心那人会以为他还没起，多准备一份早餐, 于是他在餐桌上留了张纸条。
助理陈奇早就在小区门外等着了，看到他出来, 眉一挑，递给他两个三明治的同时说：“这就入戏了？”
不怪他这般说, 连桑平时见到熟人面上总会不自觉带上三分笑。偶尔碰上心情特别好的时候, 那笑起来眼睛都是眯的。
可现在呢？小孩儿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严肃，连眼神都比平时锐利许多。怎么说呢，用“不怒自威”这词来形容，也不为过。哪怕他只是个刚成年的小青年。
作为一名合格的助理，陈奇自然知道小孩接的是什么角色。就现在这样的感觉, 与角色倒是蛮相符的, 想必导演会很满意。
连桑淡淡应一声, 道：“昨天一直在看剧本，做梦都是剧里的场景，应该是被影响到了。”
要不说演员这一职业很有魅力。当他认真把自己代入到角色与剧本中，就仿佛是把别人的人生与经历走了一遍。而演出来的角色若是得到别人的认可, 那么于他而言成就感远胜于其他。
只是，他目前没办法像他师兄那样, 比较随意的入戏出戏。水平还远远不及, 所以只能取了个巧, 尽可能在拍戏之时保持入戏的状态。要不然，每次开拍前都花那么多时间去琢磨、去找感觉，也不像话。
所以他花了一天一夜，把自己代入到角色的人设里了。
“别太辛苦了，你哪怕只当个花瓶都没关系，真的。”陈奇发自内心如此认为，作为长辈，他并不那么愿意看到小孩儿受苦受累。再者，小孩儿也有当花瓶的资本不是！
通过后视镜看到连桑不以为然的神态，他摇摇头，不再说这个话题。反而多打量了几下小孩光洁的脸蛋，半响才道：“不错，你师兄果然有分寸，都没留痕。”
昨晚被连清捏出来的那几道红痕早已消失不见，那个被他师兄挨得狼狈可怜的小孩儿又重新恢复了帅气。
连桑嘴角勾了勾，将剧中的角色人设进行到底。
到了剧组，导演一见到他便是眼前一亮。昨天见到连桑时，小孩儿与人设半点不同的形象很是令他担心了一把。
他拍的这部剧名为《青林堂》，以半架空民国为背景。所谓青林堂，是一家老字号药店。故事的开始，是店长的儿子从国外留学归来，接手了药店。可一心对侦探这一事业极具兴趣爱好的他好好的药店老板不当，反而与意外结识的女主一起，带着两名店员四处探案。
结果最后“青林堂”这家店名声大噪，好些人都上门来找男主，托他破案。好好一个药店，硬是被整成了侦探事务所，兼职卖药。
而连桑所要演的这一角色，是位豪门小少爷。人前身娇体弱，靠着那派与事无争的淡然忽悠了男女主好几次。
人后嘛，心狠手辣心思深沉，是幕后大BOSS。与女主家里有血海深仇，并针对着她设下一环扣一环的各种事件。
这一角色原本定的是另一位演员，不过合同还没来得及签，那人就跟经纪公司闹起来，被雪藏了。本来这一角色的戏份也不重，人物行动范围也小；再加上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演员，导演便准备先放一放。
这一放，便放到了剧组拍摄计划进行了大半。就在他准备重新找人的当口，与他有些私交的沙曼找了他，给他推荐了连桑。说这小孩肯定能演好，演不好不要钱。
影帝家的孩子，再怎么着也不会太差吧……抱着这样的想法，再加上沙曼又说要是小孩演不好，就随他从工作室挑一位演员顶上。沙曼的工作室演员并不多，但都挺厉害，有此保障，导演这才答应下来。
昨天见到连桑时，导演是真的担心这小孩只演得出娇弱淡然的人前状态，而演不出背后的阴狠毒戾。所以昨天他才会放下工作，在小孩拿到剧本后跟他谈了近两小时的人物设定等等。
万幸，连桑没让他失望。仅揣摩了一天一夜的剧本与人设，他如今的神态便与剧中小少爷背后的日常神情一样。这令他对连桑的态度又慈和了几分，说起话来也笑呵呵的。
这次的戏也是真够令演员受罪的，大热天却得穿不透气的长袍、西装等秋冬衣物。不管是在大棚内拍，还是在租的豪宅里拍，都能把人热飞了。哪怕剧组提供了俩移动空调，一来不能对着演员吹免得乱了发型，二来空间太大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
于是没几天，连桑的后背就捂出了一片痱子，恨不忍睹。这事一开始宋星程是不知道的，因为戏份紧的缘故，小孩儿头几天晚上拍完累得不行，懒得来回奔波，直接就在剧组里休息了。
直到第七天晚上，连桑没有夜戏跑回来，他才知道的。
那天他下班也晚，回到家已经是八点钟了。刚打开门就发现鞋架上多了一双眼熟的运动鞋，而连桑的拖鞋也不翼而飞。
当时他心里有些开心，想着小孩儿终于晓得回来了。谁知刚走进屋里，看到的便是连桑光着上半身，顶着一头湿发站在电视机前背对着他的画面。
没来得及欣赏小孩洁白的皮肤以及细而有力的腰肢，他的目光便全被那起了好些小红疙瘩的后背吸引住。
嘴角无意识扬起的弧度瞬间熨平一般，他一边靠近，一边关心道：“你后背怎么了？”
连桑回过头，朝他浅浅笑了一下，自然而然将手中爽身粉向他递去：“起痱子了，大宋哥快帮我抹抹，正愁着够不着呢。”
宋星程接过爽身粉，一边帮他涂抹，一边柔声问：“拍戏很热吗？怎么捂成这样……”
“热，都穿秋衣冬衣，没办法。我还算好的，我们剧组那个女主角，手臂都红了！”连桑动了动后背，“大宋哥，你动作重点儿，痒。”
“那我拍重点。”宋星程加重了力度，帮他把整个后背拍上一层厚厚的粉。尔后一边拧瓶盖，一边问：“你这戏还得拍多久？”
“照目前的速度，再有一个星期左右吧。”小孩儿说话间，接过那瓶爽身粉，低声道了个谢。
宋星程眼睛不住往他后背那一片红的白的上面瞄，禁不住道：“要不我给剧组提供两台空调？”
连桑忙摆手：“剧组有空调，哥你就别费那钱了，没用。”
宋星程抿紧唇，心里生起一丝无力感。
一连快节奏地拍了好几天戏，连桑也是累得不行。拿吹风筒吹干了头发，他便跟宋星程道了声晚安，回房间休息了。
十分钟后，宋星程给他送去温牛奶时，发现房间门跟灯都没关。走进去一瞧，小孩儿已经侧躺在大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抬头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还不到九点。向来习惯晚睡的小孩儿今天，足足比平时早睡了三个小时。
宋星程嘴角抿得紧紧的，看着小孩睡梦中仍微微皱起的眉头，心里很是不好受。
他心疼连桑了。
没舍得吵醒小孩儿，他转身出去，将温牛奶换成凉白开。把那杯水放在小孩床头柜上，将空调调成睡眠模式。又把大灯关了，只留一个小夜灯。他最后深深看一眼连桑，低声道一句：“晚安。”
睡梦中的连桑含糊应了他一声：“晚安 ……”
微微嘟起的唇轻轻动了动，声音奶里奶气，有点黏糊，可爱得不行。
看着连桑难得又奶又萌的小模样，宋星程鬼使神差一般，俯下/身，轻轻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一触即离，尔后他逃也似地离开房间，走之前还不忘小心翼翼带上房门。
像极了落荒而逃的他也因此并不知道，房门关上之后，床上那个小青年一双朦胧睡眼已然睁开。片刻后，那双眼睛又缓缓阖上……
第二天天刚亮，连桑便被闹钟吵醒了。小孩儿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晃晃悠悠走到洗手间。准备洗漱时他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左脸直看。
看完了，还伸手摸一摸，满脸困惑。
奇怪了，他怎么会梦到大宋哥亲他呢……难道是同人文看多了？可这几天他都忙着拍戏，也没时间去追更啊……
想不明白的连桑摇摇头，没再细想这些。陈哥还在外边等着他呢，这些事儿等拍完戏再想也一样。
重新回到剧组的小孩儿又开始昼夜不分的拍戏日子。直到有天，他收到宋星程的信息，说要来探他的班，问他想吃什么。
小孩儿立马回复：“手抓饼！”
宋星程答应了，并在一个小时后当真来到剧组。
他过来的时候，连桑正拍着一场戏。戏里，他穿着一身绣有精美暗纹的米色长袍，站在祠堂内，望着几个牌位愣着神。
神情是隐忍的悲凉，悲凉过后，又化成一股浓烈的恨意……
那是宋星程从未见过的连桑，危险又可怜。
他不禁看愣了神，直到导演猛地喊一声：“过”，他这才醒过神来。
连桑的助理已经走上前，将还未出戏的小孩儿带到一旁坐下。又是给递饮料又是陪说话，可小孩儿脸色仍是阴沉沉，显然还未出戏。
宋星程走上前，蹲下来看着他阴郁的双眼，勉强露出一抹笑容：“连桑，我给你买了手抓饼。跟你说的一样，加蛋加火腿培根……能加的都加了，还热着，现在要吃吗？”
小孩儿目光移到他手中拎着的袋子上，满目阴森狠辣：“吃！”
不知道的，该以为他是在说“杀”呢。
一旁的工作人员：“…………”
宋星程倒是松一口气，还记得吃的，就还好。
连桑入剧组以来一直高度配合工作，这次难得有人来探班，加上小孩还没从上一场戏的情绪里出来。导演便大手一挥，让他休息半小时。
于是连桑跟宋星程便被陈奇带到休息室里去了，让他们在里边休息休息，一会他再来叫人。
休息室的门一关上，宋星程便十分上道地将手抓饼的外包装打开，送到连桑手里。
小孩儿接过来，恶狠狠地吃起来。吃着吃着，凶狠的表情慢慢变成了委屈，也不知是还沉浸在角色里还是怎么的。瞧着可怜得很，仿佛随时就得大哭起来。
宋星程看得心里一阵阵地揪着疼，忍不住用诱哄的语气，轻声道：“要是实在难过，就哭出来吧？”
小孩儿咀嚼饼的动作一顿，果断摇摇头。
“没关系的，这里就我们俩，没外人。”宋星程继续劝解。
连桑还是摇头，摇得更坚定了。
宋星程只以为他是抹不开那个面子，又觉得小孩现在就需要一个发泄。于是他继续劝：“男孩子哭也没什么的，宋星时比你大几岁，上个月还哭鼻子呢，没什么好奇怪的。”
远方的宋星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直到他身边的男人吓得差点没摔了鼠标。他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林勋。估计又是小和尚在说我坏话呢，等下次见了面你得帮着我收拾他，不然我自己干不过他……”
有些瘦弱的清秀青年白了他一眼：“得了吧，连桑多乖啊，怎么可能说你坏话。你就是小人之心，下次见到他我可跟他告状了啊！”
“诶，你弄没弄清楚谁是你老板啊！不向着我你向他着，像话吗？再说，你跟他也七年没见面了，七年耶！够他长成一个混世魔王了吧……”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天天就知道跟你哥别扭，有那么好的一个哥都不知道珍惜，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
另一边，顺手坑了亲弟弟一把的宋星程一点没觉得良心痛。他继续孜孜不倦地劝着连桑，想让他把情绪爆发出来，免得憋坏了身体。
可惜的是，连桑坚决不哭。并且似乎嫌他吵，一边啃着手抓饼，一边转个身背对宋星程。小仓鼠似的，又凶又快地啃食那只大饼。
被迫面对一个黑乎乎大脑勺的宋星程：“…………”
死心是不可能死心的，宋星程又跑到连桑面前，张了张口，正欲说点旁的。就见连桑抬头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略为含糊道：“我不哭。”
宋星程愣了，是不哭，而非不想哭。他问：“为什么？现在没外人在这里，不是正合适……”发泄情绪。
小孩儿瘪了瘪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说：“饼太咸，再沾上泪水就不能吃了。”
未了，小孩不忘补上一句：“大宋哥，你别再打扰我吃饼了，要凉了！”
费尽苦心的宋星程：“…………”可怜可爱又可气。
这对象还能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