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黑色的符咒代表不详, 这小可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诅咒了, 不但昏迷不醒, 还越来越小。
陆千山啧了声,咬破手指尖挤出一滴血,快速在小人儿背上化了一道符。红色的符泛出金光,缓缓将黑色咒符笼罩,严严实实的封了起来。小可怜缩到半个巴掌大的时候, 终于不再变小了。可惜下咒容易解咒难,想要完全解开这个诅咒,怕是要等上很长时间了。
就在金色咒符生效的那一瞬,小家伙儿身上又冒出金光, 恍惚能看见头上一对小小的犄角和屁股蛋儿上翘翘的小尾巴。
哎哟, 果然是个宝贝。陆千山把这小家伙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见小家伙脸色冻的发紫就不敢再把玩了, 赶紧揣进怀里。好不容易得了个小龙崽子,别给冻死了。
放好小龙崽子,陆千山又开始翻那堆衣服。腰带带走,正愁没有玉石做聚灵阵呢;哟,腰佩也不错,带走!头冠竟然是纯金的?不沉吗?带走带走!!这里衣手感不错啊,带……嗯,带走吧!
正翻着,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要来了。
陆千山丢下手里正在翻检的东西, 拿里衣把腰佩玉坠子头冠腰带一裹,抬脚走人。
等到了家,那小玩意儿还没醒。陆千山看了看这胖乎乎的小家伙,在炕柜里翻找了半天找到一只干净的棉袜子,把小家伙装进去一裹,就露个大脑袋在外面,然后随手放在炕头上。
钟玉麟还不知道自己被裹进了袜子里,歪着脑袋正在呼呼大睡……不,昏迷呢。
陆千山把捡来的东西摊了一床,看的嘴里啧啧作响。他每天发愁家里没有钱买不起玉石,这不就有人送快递了吗?瞅瞅这金扣子玉扣子,腰带上的金片子。巴掌大成色极好的玉佩上有个麟字,估计是这小家伙儿的名字。这玉极好,正好可以做阵眼。腰带上镶嵌了八块核桃大小的玉板,油润清透,用来布阵简直再好不过了。纯金的发冠上镶嵌的那块红宝石极为透亮,不过暂时没什么用,回头拿去卖掉。还有这些金子……
他双掌一合,灵气在掌中转动,坚硬的黄金被搓成了一个个的小圆球,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把金子宝石都收好,陆千山拎着玉佩玉板来到院子里,被冻的坚硬的土地在他手中软若面团,不到半个时辰就画好了镇符,将那些上好的玉石埋了进去。当阵眼进入镇心,周围灵气蓦然翻滚,飞速的涌进小院儿形成浓郁的雾气。几个呼吸之后雾气逐渐透明,整个小院都被笼罩在这透明灵气之中。
聚灵阵,完成。
陆千山用力深呼吸一口,美妙的灵气充斥了他每个毛孔,顿时浑身舒畅,让他忍不住都快飘起来了。
由于灵气充盈,让他隐约摸到了筑基的门槛,心头大喜。
牛棚里的小母牛看向那个小院子,忍不住也深深的呼了两口。院子里溢出来的灵气就足够她享用的了,这灵气似乎还带着梅花的冷香和一丝丝与众不同的感觉,让她斑驳的皮毛也变得柔顺起来。
“娘!!爹,娘!”一大早,陆千海就在院子里大叫起来。
“嚷嚷啥呢?”周氏端了一盆米糠,整打算跟剥下来的白菜叶子一起煮猪食,听见三儿子大叫,吓了一跳。
“大黄要生了!!”陆千海激动得不行。大黄是他们给小母牛起的名字,通俗易懂。
“啥?要生了?他爹,他爹,别砍柴了,赶紧去看看!!”周氏一听就开始着急,端着米糠团团转,有点儿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曾红梅从屋里出来,接过她手中的米糠,道:“娘,猪食我去煮吧,您也去看看?”
周氏拍了拍身上粘的土,着急忙慌的往后院走去。
小母牛大黄躺在稻草堆里,羊水已经破了,两只小蹄子在她身后若隐若现。
“是要生了,他娘,去买一盆热豆浆回来给牛喝,补充补充体力。”陆广明也着急,生怕这牛犊子生不好让大牛坐了病下来。
大黄生产十分顺利,豆浆还没买来呢,小牛犊就顺利的落了地。
“去,把准备好的破被子拿来,别给冻着。”陆广明激动的直搓手,瞅那架势恨不得扑上去跟牛一起舔胞衣。陆千海快乐的把早就准备好的破被子拿过来。这被子里的棉花都擀毡了,也弹不出来了,如今正好给小牛犊保暖用。
去掉胞衣的小牛犊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走了几步,然后趴在大黄身子下面找奶水喝。陆广明拿过破被子,小心翼翼的盖在小黄牛身上,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菩萨保佑神仙保佑。
“保佑我家这两头牛都能活过冬天啊,我保证给它们吃好喝好,千万别生病……”
大黄安静的躺在那里,水润的双眼看向人群外面的陆千山,低低的叫了几声。要不是昨晚灵气充沛,它怕是也不可能生产如此顺利,它自然知道要感谢谁。
周氏买了豆浆,又买了不少豆渣豆腐回来。豆浆除了自家人喝的,剩下的都喂了牛。豆渣也是,加了米糠麸皮揉成团,在锅里烙成豆饼晾在阳台上,随时随地能拿去给牛加餐。
至于豆腐,那就是自己吃的了。
北方冬天老三样,萝卜豆腐大白菜,缺一不可。
家里的牛顺利生了小牛,这是十分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儿。周氏泡了红薯粉条,打算做个白菜豆腐红薯粉炖猪肉。这猪肉就是前几天带回来的野猪肉,舍不得一顿吃完,炖熟了就放在外面冻着,每次吃饭挖一勺放在菜里,沾着那个肉味都香的很。不过今天高兴,可以多挖一勺。
泡了粉,又挖了白面和细玉米面混合,打算蒸两合面的馒头。虽然现在手里宽松了一些,但是每天吃白面仍旧是一件奢侈的事儿。周氏蒸的两合面馒头用的白面少还能蒸的选软,这可是一门手艺,曾红梅学了一年都没学会。
发了面,就该积酸菜了。
后院里种的大白菜都放在地窖里了,堆的小山似的。周氏叫上陆千山跟曾红梅去放杂物的屋子里转出来两口大缸,放了水洗干净,晾在院子里。这大缸就是每年用来积酸菜的缸,一口缸可以积五十斤酸菜,两口缸一百斤,足够吃上一冬了。
陆张氏还在这边住的时候,周氏积的酸菜自己几乎吃不到。她做的酸菜好,酸汤咸香,不管是炖菜还是做馅儿味道都特别正。这一百斤酸菜陆张氏要给自己家拿三十斤,给她嫁出去的俩闺女一人带二十斤,剩下的三十斤就他们自己吃,蒸酸菜大肥肉的包子,咬一口一嘴油,可惜周氏和几个孩子压根吃不到。
但是今年可以痛痛快快的吃上一顿酸菜猪肉的包子了,几个孩子围着大缸叽叽喳喳的描述酸菜包子的美味,仿佛立刻就能吃到嘴里。
陆千山被他们说的也有点儿馋了。他最好吃这一口,以前闭关的地方在南边儿,一年四季不缺青菜吃。后来踩龙脉来到北方,出关就赶上了末法时代。虽然飞升不能,但是却吃到了不少好吃的,酸菜就是其中一样。
大缸洗干净放在暖和的地方,大白菜剥了外面那层叶子,用热水烫了,抹上盐一颗一颗的垒进大缸里面,塞的严严实实之后上面加了盖子,又压上石头,只等里面的白菜产生化学反应,溢出美味的酸香。
他们弄白菜的时候,陆广明带上陆千帆去了水洼。水洼的水是活水,里面的鱼一秋天都没人捞。今天高兴,正好去捞几条鱼回来吃。
水洼的冰冻了得有半尺多厚,人踩上去结结实实的。两个男人刨了半天冰窟窿,刨出一身热汗,在头上蒸腾。冬天鱼正肥,在刨开的冰窟窿里撒上一把饼子渣,没一会儿就能聚上一群鱼。
陆千帆拿着抄网,一抄子下去能捞上来三四条,丢在冰面上一会儿就冻住了,硬挺挺的还新鲜。村里有人见他们捞鱼,连忙过来凑热闹,顺便花几个铜板买上一两条给自己家加餐。
陆千山围着水洼转了两圈,挑了两条最大的回去,一条红烧,一条炖豆腐,简直美滋滋。刚进了家门,他就察觉到自己院子里有了动静,找了借口回去一看,缩在炕头上的小东西醒了。
这小玩意儿长得好像年画儿上的胖娃娃,大脑袋胖身子,小胳膊小腿儿莲藕似的。一双大眼睛漆黑明亮,正透着一股子茫然看着自己。
“你是谁?”小东西拽着袜子边儿遮挡着自己的身体,很快察觉到不对劲儿,又问:“这是哪里?我怎么了?”
原本应该是很严肃的问话被他说得奶声奶气,陆千山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又是谁?”
钟玉麟蒙了,他彻底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自己变小了,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变小,而是变的特别小,跟一只耗子似的那么大点儿。他有些崩溃,看见走过来的那个巨人,强撑着不让自己缩起来。
我是谁?我是钟玉麟,曌国三皇子!但是这话能说吗?不能!他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也不清楚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就算自己照实话说,且不说对方信不信,就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怕是别人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
“我……”钟玉麟垂下头,“我是谁?”
装失忆,虽然老套,但是好用。
陆千山一挑眉,这小玩意儿精的很啊。
“你?你是我养了用来解闷的小东西,我给你起了个名字,叫狗剩。别嫌弃,贱名好养活呢。”
狗,狗剩???
钟玉麟气的浑身哆嗦,一句大胆险些冒出口。他紧紧的拽着手里的布料,好不容易把心头那股子郁气压下去,低头看了看又问,“这是什么衣服?”
陆千山笑道:“这不是衣服,这是我的袜子。”
袜……子??
用袜子裹在他身上??
他浑身上下就只有一只袜子???
钟玉麟忍不住了,“大胆!!你,你……”还没等说完,气的直接厥了过去。
“哎哟!”陆千山吓了一跳,没想到小玩意儿气性还挺大。他连忙伸手按在小东西的眉心,一律灵气缓缓地输送进去,在小东西体内慢慢循环。这一循环,让他忍不住皱起眉来。
小东西并不是真的气晕的,而是体内还有着未曾痊愈的陈年顽疾以及一些毒素。那些顽疾毒素并不会因为他变小了就消失了,而是仍旧存在,准备着给这人来个致命一击。
陆千山一边用灵气给这小东西清理体内顽疾和毒素,一边暗自思索。小东西的衣服带金黄色,这个颜色只有皇族才能穿戴,加上又有龙气,那必定是皇族无疑。可是一名皇族之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深山老林里?又因为什么会中了这种诅咒?
这种诅咒杀人于无形,但是也只有身边最信任之人才能将诅咒置在被诅咒人的后颈。而且这个符咒不只是杀人,还会夺取被杀之人身上的气运,转给另一个人。又是顽疾,又是毒素,又是诅咒,这小东西在皇族的生活也不怎么样嘛,甚至有点儿可怜。
不过那个符咒的存在也证明这个世界是有人在修真的,只是不知道对方能力有多少,他现在还未筑基,必须要小心一些了。而且……
陆千山舔舔唇,这小东西身上的龙气浓郁纯正,是修真者最喜欢的那种。所以不管是大世界也好还是小世界也好,有不少的修真者前仆后继的想要进入皇庭,辅助与皇室之人,也正是为了那些龙气。龙气对修真者来说,不亚于找个鼎炉双修啊。
不过龙气也不是那么好得到的,必须身负龙气那人全心全意相信辅助者,辅助者才能获得龙气,这倒是比双修来的略难了。当然,鼎炉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否则修真界也不会经常发生因为一个鼎炉而打得头破血流的事了。
陆千山刚收了灵气,钟玉麟就醒了。
他先是茫然的看了看面前的巨大的脸,然后好像想起什么,猛地坐起身来连踢带甩的将身上裹着的袜子甩掉,甩掉袜子却又发现自己身上□□,顿时涨红了脸,又把袜子拽了过来。
“本……我的衣服呢?”钟玉麟一手拽着袜子,一手在身上摸。当摸到肚子上软软的肥肉,不禁有些恍惚。他小时候身体有些不好,所以会格外注意锻炼与养生。可是他现在发现自己不只是变小了,而且原本的腹肌都没了,变成了一囊肥肉。
陆千山见他醒了就要衣服,忍不住发笑,道:“你这么大点儿,能穿得下什么衣服?”
钟玉麟又开始恍惚。
陆千山又道:“狗剩?”
“你!”钟玉麟瞪他。
陆千山抬手在他脑门上一戳,大脑袋顿时向后栽去,摔的两条小肉腿儿都翘了起来。
“大胆!!”钟玉麟真的是气坏了,气的脑袋发胀。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羞辱?而且还是被一个小哥儿羞辱!
陆千山哼笑道:“大什么胆?要不是我救了你,怕是你现在早就划为尘土,连说大胆的机会都没了。不说知恩图报,但是你这是对待恩人的态度?狗剩啊……”
“我不叫狗剩!”钟玉麟条件反射般说完,又紧紧的闭上了嘴。他发现自己不只是变小了,而且变得连之前锻炼出来不动如山的性子都没了,这让他十分难受,而且十分恐慌。
陆千山冷声道:“我救了你,还替你解了毒。可是你不说要报答我,甚至连实话都不说。既然如此,我还救你作甚?让你自生自灭算了。”他说完,甩手就往外走。
钟玉麟有些慌神儿,他变得这么小,怕是一只老鼠都能要了他的命。而且眼前这人虽然是个小哥儿,可是看上去淡定自若,气度非凡,而且还能救了自己……
“那个!”见陆千山真的要走,钟玉麟连忙出声道:“恩公留步,本……我并不是不想跟你说真话,而是如今情况十分诡异,我也是怕牵连到恩公,所以……”
陆千山又笑眯眯的坐了回去,抬手摸了摸钟玉麟肉嘟嘟的脸蛋子,笑道:“你还真有意思,我既然能救你,那就自然能保你,怕什么?再说你现在这幅样子谁还认得出你?只怕在恢复之前,也得让我每日带着你,否则就算是个虫子老鼠也能吃了你吧?”
钟玉麟攥紧拳头,奶声道:“是,如今我弱小的不堪一击,只求恩公庇佑。但是恩公若总是羞辱于我,就算死了我也是不怕的!”
陆千山挑眉,“我怎么就羞辱你了?”
“你给我穿袜子!!”钟玉麟气的小脸儿通红。他堂堂三皇子,怎么能穿一个小哥儿的袜子呢!
陆千山哼道:“新棉花的新袜子,你还嫌弃?那你说你穿什么?你能穿什么?”
“我……”钟玉麟语滞,半晌道:“哪怕是快帕子都可以。”
“这可是数九寒冬,你就要穿个帕子?”陆千山无语,打开炕柜抽了一条干净帕子递了过去。
钟玉麟连忙接过帕子,飞快的裹在身上,然后……跟蚕宝宝一样蠕动的又钻进了袜子里。他也怕冷,手帕单薄自然扛不住冻,但是有这一层手绢裹着,在裹上棉袜子,他就没有那么抗拒了。
就是这么别扭,就是这么矫情!
行吧……陆千山觉得好笑,问道:“那现在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吗?否则我真的要跟你喊狗剩了。”
钟玉麟理好身上的手绢和袜子,抬起胖嘟嘟的小脸看着陆千山,奶声道:“我叫白子煜。”白是他母亲的姓氏,子煜则是他的字,这也不算是不说实话吧?
“白?”陆千山蹙眉,他知道如今曌国国姓为钟,这白姓要么是小东西杜撰的,要么就是来自于亲近之人的姓氏,“也罢,既然你不愿意说实话,白就白吧。”
钟玉麟想问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实话?不过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这小哥儿给他的感觉有些诡异,他自然不能太过放心。
陆千山见钟玉麟也没什么事儿了,起身就要去前院。钟玉麟连忙喊他,“恩公要去哪里?”
陆千山看他,“去干活啊,大白天的我总是在屋里呆着成什么样子。”
钟玉麟这才发现陆千山穿的就是那种十分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平民穿着,这屋子里的摆设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这么说救了自己的人只是个普通百姓?这也倒是方便,待自己恢复之后,赏他大笔银子也就足够了。
见陆千山又要走,钟玉麟道:“能不能带上我?”他缩了缩肩膀,又道:“这屋里阴暗,只留我一个人在,我有些……”害怕!
万一钻出来只老鼠可怎么办?他现在肉胳膊肉腿儿,手里连个武器都没有,哪里打得过老鼠啊!!
陆千山想了想,觉得确实不太方便把这小东西丢在这里。他的聚灵阵只能聚灵不能防虫子,这屋子老旧,谁知道回钻出来什么东西。万一把小东西伤着了,反而得不偿失。他想到这里,伸手把钟玉麟从袜子里掏了出来,直接塞进怀中,“莫要乱动,被别人看出来你的小命可就完蛋了。”
钟玉麟整个人都僵硬了,这小哥儿,竟然把自己,塞进怀里!!虽然冬□□服厚实他碰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可是毕竟自己是个男人,这小哥儿……真是,也太不讲究了!!
怎,怎么能把自己,塞进怀里呢……
周氏正在杀鱼,看见陆千山来了,忙道:“山山,去给你金柱叔还有村长家送两条鱼过去,人家经常帮咱,如今捞了这么多鱼,正好拿去回个礼。”
陆千山应了,拿篮子装鱼。周氏又装了块儿豆腐进去,嘱咐道:“这边的是鲫鱼,跟豆腐炖了最补身子,给你金柱叔送去。这边大的是草鱼,给村长送了加菜吃。”
“知道了,娘。”陆千山拎着篮子往外走,先去了王金柱家,放下鲫鱼和豆腐,接了钱叔给抓的一把糖块,又转身去了村长家。
村长家人多,十分热闹。院子里一群大孩子小孩子正在堆雪人,看见陆千山来了挨个的打招呼。陆千山笑眯眯的应了,又掏出糖块给那几个小孩子分了吃,然后就进了屋子。
王荣华笑道:“赶紧进来暖和暖和,知道你家捞了鱼我正想着去买两条呢,你这就送来了。多少钱?”
陆千山道:“王爷爷说什么钱啊,不过两条鱼而已,让奶奶炖了给爷爷下酒吃。”
村长媳妇儿姜氏也挺开心的,她接过篮子,笑眯眯道:“都说山子变了,我一直没见着,如今一看整个人都敞亮了。这样好,比以前强多了呢。”
陆千山只是笑,并不接话。
王荣华道:“把家里存的栗子给山子拎一篮子去。”姜氏把篮子递给儿媳妇,拽着陆千山让他往炕上坐。
陆千山推辞两下,也就坐了。
姜氏仔细端详了一下陆千山,道:“以前命苦,但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儿,谁还没个磨难呢?虽然你被休回来,但是人还年轻,如今又清透了,以后不怕找不到好人家。奶奶帮你看着,你就放心吧。”
陆千山乖巧道:“谢谢奶奶。”
王荣华有些不耐烦道:“跟孩子说什么呢?别整这些乱七八糟的,说了心里能舒服?”他说着,在炕桌上抓了把花生塞给陆千山,“吃花生,你叔叔炒的,没沙子,香的很。”
姜氏又给陆千山倒了一碗糖水让他喝,老怀宽慰道:“你家这是苦尽甘来了,你爹娘又都是能干的,如今又买了地,以后绝对能过上好日子。”
陆千山喝了口水,点了点头。
姜氏又要说什么,他家小儿媳妇冒冒失失的冲了进来,“爹,娘,我听说西头陆大叔要休妻呢!”
王荣华头疼的蹙眉,“他家就没个消停,怎么又闹了?”
其实以前陆大田他们住在陆千山家里的时候,反而是最消停的时候。自从搬了回来就一天一小闹两天一大闹。村长家离得近,有的时候还能清清楚楚的听见那边撒泼吵架的动静,闹心的很。
小儿媳妇看见陆千山,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道:“我也不清楚,是他们家老四媳妇儿说的,好像是说那放了巴豆的窝头是张婶子故意放床头的,就让陆大叔吃了。”
“胡说八道!”王荣华怒声道:“他家老四跟老四媳妇儿太不像样子,什么话都往外说,这话能信?”
小儿媳妇撇撇嘴道:“谁知道呢,反正那张婶子在家嗷嗷哭呢,说是谁劝都不灵。我这也是听见信儿赶紧回来说,万一他们真的闹起来来找爹,爹总不能啥也不知道吧?”
“就你灵透,行了我知道了,你也别成天往外跑。山子带了两条鱼过来,你赶紧去收拾了,晚上让你娘炖了吃。”王荣华挥了挥手,让他这个小儿媳妇赶紧出去。
小儿媳妇笑道:“诶,可谢谢山子了,我特别喜欢吃鱼。”说完,笑着就走了。
陆千山也起身告辞,王荣华和姜氏把他送到门口,正好看见进村的大路上进来两辆骡车。
“哟,这是谁家的啊?”姜氏纳闷的自言自语。
骡车越过村长家向西边走去,然后停在了陆大田家门口。
王荣华皱眉看了看,又看了一眼陆千山,叹气道:“他们家的秀才公回来了。”
王姓与陆姓是这村子里最大的两个姓氏,村长之位基本上只会在这两个姓氏内选出。当年陆家出了当官的,这村里村长基本就都是姓陆的。后来陆家得罪了别的大官,站错了队,结果被查没了大部分财产,只有这村里的房子和地留了下来。从那时候起,这村长就姓了王。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问题,王家死活就是出不了读书人,倒是经过几代之后,陆家重新出了读书人,也正是当年当过官的那一支。
现在人家里既有童生又有秀才,指不定什么时候秀才就中了举,谋个官了。到那时候,这村长之位,怕是又要落在姓陆的手中。
陆千山往那边看去,两辆骡车里下来五个人。头一辆车里下来的是陆大田的大儿子陆广增和小儿子陆广发,还有陆广增的小儿子陆千赢后一辆车里下来的是陆广增的大儿子陆千庭和儿媳妇于氏。
陆千庭和于氏成亲时间跟陆千帆差不多,但是于氏现在挺着个大肚子,看上去得有六七个月了。
他又往那几个人脸上看去。陆张氏和陆大田俩人虽然有点儿心术不正,但确确实实是长寿之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大儿子陆广增却是个短命的样子,就连最受宠的陆千庭也没有大富大贵的模样。陆千山其实对相面不是很精透,只能看个大概,不过有个大概也已经很不错了。总之,这面相告诉他,就算陆大田家有个秀才,以后也不是享福的命,所以到没有什么值得防备的。
想到这里,他笑着对村长道:“就算秀才公回来了又如何呢?秀才姓陆,以后发达了也只是带擎姓陆的,而且王爷爷您觉得他们真的能带着村里姓陆的人享福吗?还是王爷爷对自己没信心?而且就算是他们家有人做官,那也是要去别的地方,所以王爷爷还是安心为好。”
王荣华一愣,有点儿琢磨不透陆千山说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陆千山也没等他琢磨透了,行了个礼,拎着一篮子栗子回家了。
秀才公回来了,村里有不少跟秀才公交好的人家都纷纷带了礼上门,嘴里的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只希望以后秀才公当了大官能带擎他们。
不过陆广明家倒是安静,他们既然已经跟村西陆家撕破脸,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巴结秀才。陆千山为了给陆广明和周氏宽心,说若是那秀才找他们麻烦,他们就可以去告官,就告秀才的奶奶买通道士要害人。秀才想要保住自己的功名,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让自己家里人都老老实实的,千万不要闹出乱子来。
吃过饭,又聊了一会儿天儿,陆千山就要回自己院子了。他这院子每天都有陆千帆或陆广明给烧炕,一进屋就暖融融的,十分舒适。
钟玉麟挣扎着从陆千山怀中探出头来,抱怨道:“你倒是吃吃喝喝美得很,却把我忘了!”他真的是饿得不行,被人追杀的时候就没怎么吃东西,又晕了一晚上,好不容易醒来又跟着陆千山四处溜达了一圈,一口水都没喝,小肚子里现在直打鼓。
陆千山把他从怀中掏出来放在炕头上,炕头十分暖和,裹着手绢子也不觉得冷。
“知道你没吃饭,等着。”他出了门去厨房拿小碟子捡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炖肉,一小块鱼肉和一小坨米饭,拿回来放在灶上热了一下,然后端到炕桌上,顺便把钟玉麟也挪了过去。
钟玉麟知道这是剩饭,有些恼怒。可是一想自己现在的处境,能有口剩饭吃也不错了。他伸出手道:“这让我怎么吃?没有筷子吗?”
“有,你用得了吗?”陆千山把针线筐拿出来,里面还团着顺回来的那件儿里衣呢。他打算给这小玩意做个被子絮个窝,避免晚上被不小心压死。
“……”抓着吃?钟玉麟抿了抿嘴,他到不是没用手抓过吃的,只不过吃的都是自己烤的食物,用手抓也是为了新鲜。“那你好歹给我洗洗手……”
陆千山啧了声,下炕用茶杯兑了一杯子温水放在钟玉麟面前,钟玉麟在杯子里洗了手,又道:“手帕呢?”
“你不是穿着了?”陆千山拿剪子对着里衣笔画,“随便擦擦就行了。”
钟玉麟气道:“这是衣服,怎么能在衣服上擦手?”
“你事儿可真多……”陆千山怀疑自己这是救了个祖宗,他抄剪子把钟玉麟身上裹着的那张手帕多余的部分喀嚓剪了下来,又分成好几块,“喏,擦手的,洗澡的,平时用来擦脸擦嘴的,你自己放好。”
钟玉麟看着自己吧唧就少了半截的长袍,委屈的抿着嘴,挑了一块布头擦干净手,默默地坐在桌子上拿东西吃。
周氏今天难得蒸了些米饭。他们这边不产大米,这大米还是之前陆张氏用粮食换来的,专门做给他们自己家人吃的。大米不多,也就二十多斤,周氏今天蒸了一斤半的大米,也就是给几个孩子吃个新鲜。就这样米饭也没吃完,孩子们毕竟节省惯了,剩下的米饭晚上可以煮个大米粥继续吃。
北方的大米油润香甜,钟玉麟左手抓着个米粒儿,右手撕下一小条鱼肉,慢条斯理的吃着。陆千山抬头看了眼,越看越觉得有趣儿,这小玩意儿别看变得又小又胖,但是吃东西的样子倒还是很优雅。这也能看出来这所谓的白子煜平日里的生活习性,毕竟是皇家长大的,总不能太差了。
吃饱了,又换了个茶杯喝了几口热水,钟玉麟满足的舒了口气,重新洗干净手,拿自己专属的手帕擦干净,然后一块一块的叠起来捏在手里。“我吃饱了,有点儿冷。”他道。
陆千山又把人重新放回到炕头上,钟玉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飞针走线,“这布料眼熟啊。”
陆千山拎起剩下的布料晃了晃,对他道:“自然眼熟,这不是你的里衣吗?”
钟玉麟一愣,“你把我的衣服都带回来了?”
“想什么呢?当然没有。”陆千山把从周氏那边顺来的棉花絮在布料上,又叠上去一块布继续缝,“你那衣服能出现在我这里吗?万一被人发现了,这可就是杀头的大罪。”
“你倒是聪明……”钟玉麟又紧了紧身上的袍子,“那你能给我也做一身衣服吗?我穿这个总是不合适。”
“我不会。”陆千山道:“给你缝床被子就不错了,还想要衣服?”
钟玉麟又生气了,“你之所以被休回来,就是因为不会做衣服吗?”
陆千山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钟玉麟愣了。
其实当听到那老村长说陆千山被休回来这件事,他都有些不可思议。这陆千山虽然只是个小哥儿,可是看着聪明灵透,长得又漂亮,而且还是个有本事的,怎么可能就会被休回来?除非……
“你觉得那家人不好?”可是既然觉得不好,当初为何要嫁?
陆千山头也没抬,道:“宠妾灭妻,你觉得呢?”
钟玉麟更是琢磨不透了,“你长得也不错,又有本事。他们竟然还看不上你,难不成那个妾是天仙?而且宠妾灭妻是大罪,你为什么不去告?”
陆千山被夸笑了,他忍不住又摸了摸钟玉麟的小圆脸儿,“我的小家伙诶,你可真是何不食肉糜。那家是个小地主,这村里不少人都佃那家的地来种呢。若是我把他们告了,他们不再佃地给我们村的人种,可怎么办?到那时候,我怕是寸步难行了。”
现在这个地方就是这样,并不是说你有理就能如何,资本才是最大的话语权。宠妾灭妻是大罪,但是也要看你能不能定他的罪。如果陆千山非要去告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到时候,怕是村长都不敢帮他说话了。
“竟然会如此?我见你们生活不错,难道还有人没有地种吗?”钟玉麟忍不住问道。
陆千山也不嫌麻烦,慢慢的讲给他听,“你怕是一生锦衣玉食惯了,这村里看着祥和,可是没有地的穷人也比比皆是。我们家也只不过是不愁吃穿罢了,可是说富足却没有的。如今一亩好田要二十两左右,但是你知道就算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二三十两,除此之外还要吃穿,若是生病还得吃药。那些没有自己田地的人家,一年手里连几两银子的盈余都没有,更别说买地种了。”
钟玉麟沉思,这些事其实他之前听说过,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对他们来说,只要曌国不闹灾,不打仗,百姓们就能过得好。可是如今看来并不是如此,竟然还有人没有地种……
“他们为什么没有地?”钟·十万个为什么·玉麟打破砂锅问到底。
“为什么?”陆千山笑了,“原因可多了,因为赌输了卖地,因为生病治病卖地,因为要供儿子读书卖地。白公子看来对这些庶务很感兴趣?”
钟玉麟还没回答,就听前院响起了敲门声,“陆叔,婶子,在家吗??”
“谁啊?”陆广明迎了出去,“千庭?你来做什么?”
陆千庭?那个秀才公?他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