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A」
送乌锐清到家后, 乌锐清如常让男人留下来一起吃晚饭，谁料顾卓立就像是慌着回去做什么似的, 怎么说都不行, 连门槛都不肯踏过，猛摇头坚持要回家。
乌锐清以为这家伙今天受太多刺激需要冷静，便只好随他去了。
谁料和男人分别没多久, 加密小窗就弹了出来。
【狍子今天糊了吗：老铁, 我好方。】
【廖矿群山：？】
【狍子今天糊了吗：我真的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在干嘛，问题是，我也不知道ta在干嘛啊。】
乌锐清想起那家伙上次那句喜欢朋友的倾诉其实并没有真的发过来，于是只好默默把自己的频道往回拨了拨。
【廖矿群山：你到底在焦虑些什么，又和你那朋友有关？】
【狍子今天糊了吗：嗯……】
对方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乌锐清打了好几次回复的信息, 却又都一一删掉。处理这种涉及到私人情感的问题比想象中要复杂许多，复杂到，他连说一个字都会变得小心谨慎。
他正琢磨着如何和男人继续交流下去，是该深入套一套对方现在的想法, 还是该先安抚一下，顾卓立忽然又连续发了两句话过来。
【虽然我不纯洁的想法挺多，但纯洁的想法其实就只有一个。】
【想让他过得真的开心，想一直陪着他。】
乌锐清对着那两行字微微怔住了。
过了许久, 屏幕再次刷新。
【狍子今天糊了吗：老铁啊, 小姐妹啊, 你还在不？】
黑眸中闪过一丝不确定，乌锐清轻轻地在键盘上按下几个字，【祝你如愿。】
发送之前，指尖在回车键上停顿，而后他又迟疑地把那四个字删掉，重新写过。
【廖旷群山：希望你如愿。】
当晚入睡前，乌锐清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左右翻身睡不着。
十一月中，寒冬已经真正来临，公寓里供暖过度，家里有些燥热。
他打开弟弟的超话，趁着十二点刚过签了到，又日常给弟弟补了几个掉的赞，然后不知道该干什么。
——自从和廖山相认后，廖旷群山那个号就不再发每晚的追星博了，超话随便签个到，互动也不怎么做，懒到顾卓立都当着乌锐清的面公开吐槽自己暗地里的那个网络撕友的地步。
乌锐清对着手机茫然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
他试着戳了一下顾卓立。
【睡了吗】
男人日常住在手机里，回得飞快：【没呢，你干嘛呢】
乌锐清没回答他，【突然想到，上次送你的巧克力吃光了吗？】
顾卓立：【没，一天吃一颗，还有好多】
乌锐清略作犹豫，还是选择了委婉的方式——【盒子扔掉了吗？】
顾卓立：【当然没，那个盒子很有艺术感，我觉得可以用来装饰家里。】
……装饰家里也是厉害了。
乌锐清有些吃力地回忆了一下那个洋溢着少女情怀的包装盒，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他终于忍不住直白了一次，【附赠的卡片呢？】
顾卓立：【在钱夹子里收好啦，友谊长存，我看见了】
“…………”
“我已经提示到这个份上了啊……”乌锐清收起手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仔细想想自己当时写在反面角落里的“PHLK”，字体似乎确实袖珍了一些，钢笔笔锋偏粗，大概和那张印着花体logo的卡片太过和谐，和谐到让人下意识忽略吧。
本来只是突发奇想试试看能不能提醒一下那家伙，但失败后，反而萌生了更强烈的冲动。
乌锐清索性坐起来，点开那个私密的链接，给男人发小窗。
【廖旷群山：你在吗？】
【狍子今天糊了吗：嗯哼】
【廖旷群山：我们小窗网聊了这么多天，你就不觉得我像谁吗？】
对方陷入了沉默。
乌锐清捏着手机，忽然觉得有一丝紧张。
他忍不住在想，如果顾卓立真的猜中了，那么下一步要做什么。
这么深更半夜的，冲过去算一笔账，似乎有些不人道……但如果不把之前的账算清楚，似乎后面的事就很难办呢。
他正纠结并有点懊悔自己的冲动时，小窗忽然刷新。
顾卓立给他发了一张，3D炫彩自带夜店舞池效果的杀马特动图，一个紫红色头发遮脸的男人，忧伤地看着镜头，在深更半夜的手机屏幕上能把人吓死。
【狍子今天糊了吗：我很想说你像莎士比亚，但对不起，老铁，在我心里你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
“…………”
【狍子今天糊了吗：老铁？怎么不说话了？】
【狍子今天糊了吗：别伤心，其实你人挺有意思，看你装逼久了也没一开始那么觉得烦了，不然我们也不能化敌为半友】
乌锐清彻底不想说话，他把小窗关了，躺在床上闭眼努力入睡。
过了一会，手机又震动一声，顾卓立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忘了说了，晚安。】
乌锐清冷笑一声，并不想回。
……
隔日晚，Amber登陆发布会。
灯火璀璨的发布会大厦外一条街上，停着一辆漆亮的商务车。顾卓立穿着一身纯黑色的晚礼服，内里搭配夜空蓝丝质衬衫，静默地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男人的侧脸线条犀利而稳重，然而眉间却不经意地蹙起，暴露出丝丝的焦虑。
马可看了眼时间，“董事长，您差不多可以入会了。”
顾卓立“嗯”了一声，语气低沉。
马可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好奇问道：“您这两天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我看董事会最近消停着啊，您愁什么呢？”
顾卓立沉默不语。
乌锐清连着两天不回他的“晚安”了。白天找乌锐清聊天说事，哪怕是随便胡扯，对方也如常回复，好像没什么不对。
但偏偏就是晚安，最最最重要的晚安，不回复。
——而这一切，都是从悦星山庄回来那晚开始的……
顾卓立忍不住反复回忆自己失控摸了一把小乌总的脸，虽然只碰了一下，但冷静下来想想实在是太不妥了。
当时乌锐清没躲，估计是碍于他的面子，但实际上心里应该已经觉得他是个死变态。
不然……也不会好好的晚安，突然说不回就不回。
顾卓立心塞至死，却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个处境。
他只得有些烦乱地睁开眼，叹口气说道：“先去会场吧。”
Pierres新品牌发布加黎凌首代发布，各种商媒娱媒挤爆了附近的几条街巷，地图上只有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却在路上堵了五分钟也没走出去一百米。
马可有些心焦，顾卓立倒是不急，他有些怅然地看着车窗外，幽幽叹气。
那一声接一声的长叹，瘆得马可寒毛倒竖，越来越觉得自己董事长近来精神不正常。
——董事长其人，他自认还是比较了解的。从前那些神经兮兮都是作秀给人看的，是一层保护色，但最近不是，最近好像真的有点精神错乱。
“董事长，您要不歇一会……”
马可话还没说完，放在旁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正下意识想按掉，顾卓立却说道：“没事，你接吧，反正也堵着。”
“谢谢董事长。”马克说着，接起了电话。
顾卓立原本坐在后座无所事事地惆怅，然而他不经意地瞟过后视镜，却见马可正透过后视镜看着他，而且神情凝重，皱着眉。
男人有些意外，等他把电话挂了便问，“怎么了，老乌鸦们又互啄了？这次谁被啄瞎了？”
“没有……”马可舔了下嘴唇，有些为难，片刻后低声道：“之前您让我帮您留意一点乌家……”
顾卓立一下子坐直，“乌家怎么了？”
“没，乌家没怎么……”马可咽了口吐沫，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理解您的动机本质上就是关心小乌总，所以凡是和小乌总有关的事，我都留了点心。之前接到消息，据说某家素来手黑的娱记掌握了黎凌的黑料，说会在年底爆出来。黎凌代言了Amber，我就让人帮着查了一下，本以为是些花边绯闻，结果没想到……”
马可的声音有些颤抖，“董事长，这事比我想的要大。黎凌上高中的时候背着一段当时找关系压下去的案子，刚出道还没彻底红就花了重金又去压，所以这两年来一直没出事，但……大概是真有人要搞他，这件事现在已经在一个小圈子内有风声了，估计离被曝光不远。”
“他高中时，强/奸过同城学校里的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无父无母和奶奶过，后来就自杀了。”
男人眉眼一凛，严肃地看了他两秒，而后当机立断，“距离发布会开始还有二十分钟，想办法，别堵在这。”
马可点头，“好。”
顾卓立迅速在心里把事情捋顺。
Amber和黎凌的合同已签，如果是寻常黑料，其实他甚至可以花点钱背后帮黎凌那小子压下去就完了。但人命关天不容儿戏，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断尾保生，让Amber立刻把黎凌拿下去，艺人隐匿重要黑闻是潜在违规，Amber倒不会面临什么违约金的问题，只是开业就哑火，会在行业里闹个大笑话。
但闹个笑话，总比刚刚面市一个月就被爆出代言人这么严重的案底要好。
顾卓立给乌锐清打电话，等对方接起来直接问，“你在哪？我去找你。”
乌锐清被男人问愣了一下，“已经到会场了，在VIP2号休息室。
顾卓立连车库也不进，让马可把车停在酒店门口，下车直接从正门进去，无视后面跟着他的一串快门声。
他抓了个服务员让人带路，进到乌锐清那间休息室，把门一推，认真道：“现在就改你们的流程，把官宣代言人的环节拿下去。”
乌锐清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男人箍住自己胳膊的双手，“呃……我能知道原因吗？”
顾卓立深吸一口气，“黎凌有案底，强/奸未成年少女，致人自杀，最晚元旦前就会被曝光。这种人用不得，到时候品牌跟着他一起死，你全部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休息室里静谧如斯，乌锐清对面那双眼眸中是货真价实的关心和凝重，乌锐清和他对视了片刻，忽然垂眸低笑，唇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低声道：“我知道这些。”
“……嗯？”顾卓立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乌锐清看了他片刻，忽然道：“我为Amber付出这么多努力，你真的以为，我是要卯足劲替乌庆泰赚钱，让他给我这个私生子一点同情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