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降B」
除夕年假回来后, 秦睿昊在上班的路上日常点开排除顾卓立在外的董事交流群，在群里发了一句“开工大吉, 各位大佬新年大发！”
五分钟过去, 群里死寂一片，没人回应。
秦睿昊想了想，又补发了一个小猪捧着金元宝下面写着“老板过年好”的表情包, 然后紧紧地盯着屏幕。
私人司机从后视镜里瞟见他的反常, “老板, 怎么了？”
秦睿昊没有回答，不知为何他今天总觉得心神不宁,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董事群平时一有消息就会光速炸开，生意人尤其爱听这种吉祥话, 看到了都会接一句。
群里十几个人, 同时没看到？
高调的法拉利红色保时捷直接驶进停车场, 秦睿昊整理着装，而后从容踏入望煊大楼总裁专用电梯。
总裁电梯里有一整面LED屏, 根据秦睿昊的个人偏好定制模块内容, 左边最醒目的板块滚动着今日新闻，今天的头条标题是《司机遗孀开口作证，王雪霞买凶已成定案》。
“老板早上好。”电梯里响起语音AI的声音，“今天心情如何？阴天容易困倦，需要小AI为您订购一杯维也纳咖啡吗？”
望煊的总裁AI自动识别现任CEO的声音, 只与CEO对话, 被安放在总裁电梯和办公室中, 是集团除薪资股票外附赠给最高级别管理者的任职体验之一。
秦睿昊随口道：“乌锐清……扳倒乌家，重挫王家，十几年苦心布局，一朝出手就一个也不放过。真是个厉害角色，是吧？”
AI没有回应，两秒钟后又重复了一遍，“老板早上好。今天心情如何？阴天容易困倦，需要小AI为您订购一杯维也纳咖啡吗？”
秦睿昊有些诧异地看了眼代表AI运行中的光标，以为系统没采集到他刚才的回应，提高声音说道：“现在不用，安排在午餐后十五分钟。”
AI又沉默了，片刻后，“老板早上好，老板您在电梯里吗？是小AI的电梯同步系统出了问题吗？”
“……”秦睿昊终于忍不住破口骂道：“傻逼AI。”
电梯抵达，他拎着公文包大步踏入视野宽阔的总裁行政层，出乎意料的是办公室外十几个原本应该忙碌工作的秘书无一人在，只有最靠近办公室的工位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平心而论，是个可以打九分甚至十分的女人。五官精致大气，气质柔和而利落，身材凹凸有致，比他之前选的秘书们都更加赏心悦目。
但秦睿昊还是皱眉道：“你是谁？”
“我叫Lucy，Lucy Li。”女人站起来，身高吓了他一跳，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女人脚上不过两三公分高的鞋跟，皱眉。
“你有多高？”秦睿昊不爽道：“一七八？一八零？哪个HR招你来的？”
Lucy得体微笑，“Boss亲自招我来的。”她说着按了下总裁办公室的铃，得到回按回应后作出“请”的手势，“Boss请您进去。”
什么鬼东西……
秦睿昊已经开始压不住火了，他把自己的公文包往桌上嘭地一扔，一把推开单面反光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宽大奢华的总裁办公椅里坐着一个男人，不像他那样西装革履，白衬衫外裹着墨蓝色的厚毛衣，捧着热气氤氲的马克杯看向窗外。
在整个CBD，望煊的楼高可以称帝，唯一可与之媲美的就是数百米外的Pierres——已经宣布破产被银行收回写字楼的，前，消费品巨头。
秦睿昊原本怒气冲冲地进来，却在看见乌锐清的一瞬间仿佛被人卸掉了力气。那个黑发黑眸的年轻男子就像有着某种神奇的气场，哪怕没有看过来，也让人不敢在他身边放肆。
乌锐清喝了口红茶，看着窗外被白雾弥漫的Pierres楼尖，极轻地叹了口气。而后他放下茶杯，陶瓷碰撞在竹木的杯垫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乌锐清回头看着秦睿昊，露出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事发突然，新年第一天开工，大多数董事还在从世界各地返京的飞机上，所以召开董事会是不可能了。”
乌锐清指尖在办公台上点了点，礼貌道：“请把最近的人事变动资料打印出来。”
办公室另一头的打印机立刻开始工作，AI的声音响起，“正在打印中，老板，话说您刚才坐电梯了吗？我有点困惑。”
秦睿昊心中一跳，好像一瞬间明白了所有——墓地一样安静的董事会群，电梯里仿佛听不见他说话的AI……
他扯开领带，觉得这一切匪夷所思，“他们要辞我？？！”
乌锐清抱歉地点头，“很遗憾，是的。所有股东全票通过，当然，除了你，但你手上股份权重过小，且没有投票权。董事会签署的文件附在离职手续中了，你可以选择继续持有或者向董事长，顾卓立先生，转让手中的集团股份，后续流程会有律师联系您。”
乌锐清顿了顿，带着对这个可怜虫的一点同情，低声道：“但我个人不建议您继续持有望煊的股份，望煊很快就会猛打国际市场，顾董事长心意已决，不听劝，但我个人觉得风险过大。”
秦睿昊一脸复杂，“……”
十分钟后，秦睿昊带着一沓乱七八糟的文件狼狈地离开总裁办，乌锐清体贴地替他最后开了一次总裁电梯，Lucy礼貌送到电梯门口，微笑一直保持到电梯门缝关严。
而后Lucy面无表情地对着耳机说道：“Boss，我不得不说这货实在是个loser，自己身高不到一七五就不允许女秘书长得高了？”
“你很出众，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个人魅力。”乌锐清飞快地真诚回应道，又抱歉地说，“我要先接一下私人电话，稍等。”
乌锐清静音了和秘书的线路，有些无奈地把静音中的顾卓立从话筒里释放出来。
“我听见你口嗨我了。”男人的声音委屈得皱巴巴，“怎么就不看好我的个人决策了，国际市场啊，生机盎然，希望无限，春光大好……”
“写小学生作文呢？”乌锐清无奈地把不断弹出的桌面AI关掉，喃喃道：“这个秦睿昊够花哨的，把AI系统设置得太话痨，我需要Blacker帮我重新调一下。AI这种东西，我找它时它在就足够了。”
男人哼笑，“可儿会回你一句，这种自己点点点就可以解决的脑残问题不要劳烦银河系最伟大的程序员。”
乌锐清闻言微笑，“那是对你。他对我有求必应。”
“……”
在一起越久，乌锐清就越能精准地戳中男人的痛处。小乌总从不卖力口嗨，但他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吹过，就能留下一地断壁残垣。
顾卓立摸着自己受伤的胸口嘟囔道：“行了，你看到新闻了吧？王雪霞立案收押，后续我会派人跟进，不会让她钻任何空子。”
乌锐清嗯了一声，随手点开工作邮箱，一边浏览望煊的决策报告一边轻声道：“乌家，王家，解决掉就揭过。接下来我会全心投入到望煊的集团业务优化上，争取在你的心腹上任前帮你把家底做得更厚，并且构建出一套更能抗得住波动和风险的业务架构，让你未来进军国际市场时少摔几个跟头。”
“牛批牛批。”顾卓立听乌锐清飞快说着那一串听起来非常专业的话，压根没往脑子里走，他心里盘算着从今天开始要做一个每天都去集团打卡的董事长，望煊顶层太过空旷，说不定可以在CEO办公室里分出一块做董事长娱乐区。
和小乌总公用同一间办公室，小乌总在一侧认真工作，他在另一侧打打游戏，生活多美好啊。
男人在脑海里构建出一张完美的愿景图，不由得感慨地叹了口气，“拥有我，你真幸福。”
乌锐清：“？”
他顿了顿，“你有事吗？”
“啊，也没什么事，和你打声招呼，我白天有两个局，去不了公司了。”顾卓立说着叹口气，两人一月底从东北接上老顾在上海待了月余，让乌锐清先把新公司的一些开业事项解决利索，今早三人才落地北京。老顾被打发去住郊区的别墅了，而乌锐清和顾卓立的行李还在车后备箱，家都来不及回，就开始各自奔忙。
男人道：“和京城一别数月，想找我吃饭的人要挤爆长城了，愁啊。”
“……那你从长城上跳下去啊，一了百了。”乌锐清撇嘴，“别耽误我做事了，晚上体育馆见。”
电话挂了，挂得六亲不认，冷漠无情。
顾卓立叹口气，把手机扔回副驾驶，随口道：“小乌总人是挺不错的，就是太爱工作了。”
他砸吧砸吧嘴，“缺少生活情趣，不像我这么完美……还需要继续培养……”
……
……
晚上七点五十八分，京郊最大的露天体育场。
呼声震天，低音贝斯在音响里迸射而出，灌进耳膜抓着人的心脏随之搏动。乐队已经就位，LED巨屏上跳动着最后的倒计时。
乌锐清和顾卓立进入内场VIP区，来时高速堵车堵得要命，他们停好车后几乎是小跑过来的。乌锐清找到自己的位置，落座前背转过身仰望，整个会馆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铺遍全部视野，堪称壮观。
“弟弟实红。”他忍不住感慨道。
“你快坐下吧。”顾卓立伸手拽着他把他摁到座椅上，嘟囔道：“啊，半年一度的特产大会即将召开，让我看看今年空了几座山头。”
“我看你是想死。”乌锐清冷漠地看着男人，“等会弟弟开嗓，你要是敢嘲一句……”
男人瘫在座椅里，从牙缝里挤出嘟囔声，“在几万山特产中间骂狍子，我活腻了？”
乌锐清冷笑，“心里有数就好。”
“让一让让一让。”一个匆忙的女声突然闯入，人还没进入乌锐清的视野，肩膀上扛着的大炮先闯了进来。乌锐清意识到是前线奋战的站姐，立刻收腿让人过去，顾卓立也顺势收了腿。
结果女生刚刚走到两人之间，突然意识到不对，回头看了一眼，又退了回去。
顾卓立一脸“脑残无药医”的崩溃表情，把腿放开，继续在座椅上扮演瘫痪。
女人在乌锐清左手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汗水涟涟地喘了两口气，而后扭头对乌锐清笑，“不好意思啊，我刚才看错……诶？”
顾卓立也看过来，两人一齐看着这个有点眼熟的女人。
女人惊喜，“又是你们俩啊！俩大帅比，男粉啊！咱有缘又见面了！！”
顾卓立：“…………”
男人脑海里止不住地联想起半年前被拉入混战又牵连进警察局的恐惧。
他冷漠地掰回脖子，“再说一遍，我不是你家男粉。”
“替我们打过KY精啊，还说自己不是男粉。”站姐挤眉弄眼地笑，“男粉，咱仨加个微信呗，明天廖山在艺术馆还有活动，我要带三台设备，你俩能帮我分担点吗？”
“不能。”顾卓立见了鬼的表情，“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那土鳖狍……”
“咳。”乌锐清面无表情地清了下嗓子，看着屏幕上倒计时说，“十秒了，先看演唱会吧。”
一左一右两人都有些不甘心地“喔”了一声。站姐心里遗憾没加到微信，顾卓立心里遗憾没能把那女的骂哭。
倒计时五，全场开始激动而有序地高喊廖山的名字——
“廖！！山！！”
“廖！！山！！”
“廖！！山！！”
五，四，三，二，一！
流金花火冲上九霄，廖山自台下弹射而出，带着乱世天王的张扬霸气出现在台上。身体轮廓被镀上一层光晕，融入舞台背景的一片金色中，耀眼的金光映入乌锐清的眼眸，那双黑眸里写着此生前所未有的欢愉和满足。
音乐声仿佛突然在脑海里远去了……
上次来看演唱会是六个月前。六个月前，他不知道弟弟在何方，不知道隔着一个坐席的男人会强硬地闯入他的生命，除了仇恨和压抑，他一无所有。
乌锐清听着自己咚咚有力的心跳随音乐节奏一起震鸣，手上突然被攥了一下。他不经意地回头，刚才还瘫痪的男朋友忽然坐直了身子，在他回眸那一瞬间捧着他的脸吻了下来。
男人咬着他的嘴唇，在他耳边含糊低语，那个低弱而坚定的声音穿过重金属音浪，直抵心底。
“以后的演唱会，每一场都陪你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