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世兄弟一双人
剑阁的剑是天底下最锋利的剑,哪怕是一柄铁剑。 巨佛的五根断指再次证明了这个无人敢驳的事实。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抓住了铁剑的剑柄,铁剑没有反抗,很显然,这是它的主人。 荧惑的星光洒在铁剑主人的脸上,同样的沧桑,同样的不修边幅,不同的是铁剑的主人有眼睛,一双深邃如渊仿若看透世间百态的眼睛。 这双眼睛的目光落在秦炙身上,有思念,有惋惜,更多的却是愤怒,是仇恨,仇恨一切胆敢伤害他兄弟之人。 他们是兄弟,一个是疯子,一个是酒鬼。 他们曾被天下人远离,被最亲近的人疏远,他们曾在最落魄的时候互相接纳,喝着只有两个人的酒,住着只有两个人的世界。 而后的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曾满世界寻他,寻到了巫族,以为他已经死了,他却没有本事报仇。终于有一日被他寻到了机会,间接性的覆灭了巫族,报了大仇,当他准备归隐的时候却听到了他生还的消息,如今谁胆敢伤害他的兄弟,便要问问自己手中的铁剑同不同意。 “老萧,你来了?” 秦炙失去了眼睛,但是不妨碍他感觉到自己兄弟的气息,他来了,他没有很激动,只是平常的问候了一句,就如那个时候大雪山下的茅草屋,他经常拎着两壶酒来看他一样。 “嗯,我来了。”萧长辞亦轻声答道。 “雪岩在他们这里。” “我知道了,不过你还是没改掉自己的老毛病。” 疯子与酒鬼的区别在于疯子行事冲动,不顾后果,而酒鬼还有理智。 也如当年酒鬼隐忍练剑二十年,一朝出山屠尽天下敌,而疯子独闯圣巫山,逼死了自己的妻子,连累了自己的兄弟,而自己却还被锁在渊狱之中五年不见天日。 “可雪岩……” “我知道,先走再说。” 疯子可能想不到那么多,但是酒鬼清楚,佛教称霸一域近万载,那是绝对的统治,其中大寺小庙多不胜数,高手如云,强者林立,傀儡派与开阳书院这等云端宗门说平就平,当星辰殿的警告于无物,并且连大周皇朝都敢染指,这等天下霸主级势力岂是他们两个可以横行肆虐的? 萧长辞没有解释,铁剑划破空间,虚空之中露出一条通道,不知通往何处。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既然来了,还请寺中一坐,莫叫天下人说老僧失了礼数。” 虚空大佛高扬一声佛号,佛掌翻转之间隔绝天地,化为五指大山镇压而下。 五指大山之下虚空破碎,万物泯灭,通道亦崩溃于无形。 一柄铁剑迎上五指大山,似快似慢,似实也似虚,更似超脱五行阴阳不在天地之中,任凭天地崩溃铁剑独上九天。 五指大山遮天镇压而下,却被铁剑一点点削去,斩落。 大山降落的速度极快,连空气都被挤压爆开,铁剑的速度很慢,慢到每一剑佛教众人都能看清轨迹,可就在这一快一慢之间五指大山却在铁剑下沦为虚无,令人心中难受作呕。 无关修为,这是神通,譬如仅仅轮海境修为的苏辰凭着视天眼与大地神通就可斩杀大能者,修武者不尊天地,独修自身,极尽之时自能通神。 神通有强大弱小,弱小者甚至不如寻常招式,而强大者跨级而战,就如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可与佛教尊者巨头大战而不落下风。 大佛掌中自有天地,萧长辞一剑在手无惧天地,庞大到无以计量的大佛与渺小如尘埃一般的铁剑酣战不休。 秦炙此时也知今日无法逼迫佛教交出雪岩,也不与无照尊者拼命,化身荧惑古星之后就是无照尊者娑婆世界也奈何不得,便寻思着如何脱困,免得拖累兄弟陪着自己遇难,可是娑婆世界囊括天上地下,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镇压之术,想要脱困亦是万难。 就在此时从佛音寺中再次走出来一位老僧,老僧双手合十,佛音传遍天地。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扰乱我佛音寺清修,残杀我佛教中人,其罪难恕,还请留下在我佛前忏悔罢!” 嗡!嘛!呢!呗!美!吽! 六字真言大明咒再次现世,这个涵摄佛法八万四千种精义的绝世佛法与金蝉子手中威力不同往日而语。 六字真言响彻天上地下,震慑人心,威压镇世,铁剑在六字真言的震慑之下现于虚空之中被大佛一掌拍飞,与铁剑一心同神的萧长辞亦吐血倒退。 荧惑星光被六字真言隔断,婆娑世界镇压而下,一颗陨石砸落大地,这次的陨石却是秦炙本人。 轰的一声闷响,赫连山川被秦炙砸碎一个小山头。 一个披头散发衣着褴褛的无目人从碎石之中爬起,鲜血由眼眶和嘴中流出,背后更是血肉模糊森然见骨,但是他还是站了起来,哪怕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他依旧要站起来。 因为在他的身前还站着一个人,他拿着一柄铁剑。 几道裂隙不知何时攀爬在铁剑之上,就如久经风霜已经开裂的老城墙,不管他的主人如何以心神孕养它,它始终都是一把铁剑。 “你我兄弟一直都是互相切磋,却一直没有并肩战斗过,呵呵……” 萧长辞似乎是在自嘲,也似在可惜,或许只有秦炙才能听懂他的意思。 “我这一辈子对不起很多人,我已经隐姓埋名不去找你,没想到你还是硬挤了上来。” 秦炙嘴角的鲜血随着嘴巴的张合流的更多了,就快要浸透整个粗布衣服。 萧长辞没有转身,面对着踏空走来的老僧道:“你已经对不起了很多人,却没有对不起我,老秦,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个酒鬼!” “你这个疯子!” “哈哈哈……” 赫连山头上忽然传出两种声色的大笑,和着山巅狂风的呼啸声显得萧瑟而迟暮。 土黄色的袈裟随风起伏扬起,猎猎作响,老僧人老骨瘦却声洪如钟。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还是不要反抗的好,免得误了性命,只要随老僧入寺悔过日后自会放任两位施主离去。” “哈哈……老秦,你听到了吗?他说日后会放我们走。” “我赌两坛竹叶青,他是在放屁。” “我把铁剑都赌上,哈哈哈……” 铁剑无风轻吟,似乎也是在嘲笑着老僧。 老僧面对如此嘲讽不仅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惋惜道:“既然两位施主冥顽不灵,老僧也只好为天下除魔了。” 老僧手掌轻摊,万千佛法自生而成,化为一道又一道对寻常僧侣来说终其一生都难以修成的玄奥佛印。 如今的秦、萧二人根本无法阻挡老僧不知几多年沉淀而来的佛法修为。 铁剑轻啸,一死而已又有何惧,自己不过是个无人牵挂的酒鬼,当然……除了身后这个疯子。 老僧踏步向前的脚步忽然停住,万千佛印成型之际却又一道道消散。 不是老僧善心大发想要放了秦、萧二人,也不是秦、萧二人被人救走,而是……在老僧的面前出现了一把剑。 不是萧长辞的铁剑,而是一柄异常普通的剑,普通到放在剑库之中就再也找不到的剑。 如此普通的一柄剑却令老僧放下杀手,因为它的名字叫做……破军! 任何一个人族在遇到这柄剑之时都要放下杀戮,老僧是佛教巨头,是佛尊强者,但他终究还是个人族。 更何况破军还是一柄功德之剑,在如此群雄争霸之世对功德之剑出手,这毫无疑问会损耗佛教气运。 破军不仅是一柄剑,它更代表着一个人,代表着南荒一域,在与大周征战关头佛教自然不会树立另一个大敌。 万千佛印消散之后,老僧转身走回,佛音在其身后飘荡,不知是对谁说话。 “既然夏施主出面,老僧便撒手,但请夏施主明了,到底谁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佛音散去,破军亦遁空而去,萧长辞转身对着秦炙苦笑一声道:“没想到命保住了却欠了他一个人情,日后免不了要为他卖命一段时日了。” “何须要为他卖命。”秦炙吐了一口血沫继续道,“他侄子与他一家,又与咱们的目的一致,咱们就去金陵,谅他日后也无话多说。” “是那个孩子吗?”萧长辞顿了片刻后心神明了大笑着打趣道,“没想到你这个疯子竟然还有脑袋灵光的时候。” 秦炙吐了一口鲜血,深思道:“他们掳走雪岩想必也是与苏辰有关,咱们只要在苏辰身边就一定能见到雪岩。” “走,咱们这就去金陵,他日再临此地,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萧长辞说完祭起铁剑架起秦炙,向东而去。 黑袍人目送他俩远去,低下头冷笑道:“四方云动的威胁远远不止如此,若佛教不采取行动的话,只怕日后麻烦不止。” 两位老僧没有说话,无照尊者淡淡道:“我师已经下了大雷音寺。” 黑袍人的帽沿很低,使人看不见面容,不过他的身形微微一怔却是没有瞒过在座三尊大佛。 无照尊者微微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片刻后黑袍人轻笑一声道:“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