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一方通行心情差到了极点。
眼前是七零八落倒在地上的青年男子，此刻正咬牙忍着疼痛, 间或从齿缝间溢出几分难耐的哀嚎。
——怎么偏偏就惹到了一方通行！
——话说这人平时有那么好管闲事吗？他们原本可没想惹到他啊！
问题他们现在被揍, 真是动都不敢动，声儿都不敢出, 更别提是求饶了。
……这位大爷最近是怎么了？
脾气这么坏。
正腹诽着，一道清透的少女音划破了这份寂静：
“一方！你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好久！”
这下甚至不用眼睛看, 空气中的杀气已经率先无声地铺开了。
（完了完了完了……）
倒在地上的诸位瞬间失去了生的希望。
由于自身的自暴自弃, 他们现在还有余裕来关注那位不知死活冲上来的女孩子, 而后意外的发现：一方通行的怒气……好像正是冲着对方去的？
……这个女的完了完了完了。
好在那女的也不是蠢到极点, 身影出现在此地，脚步却不肯再挪动, 似乎是被这不同寻常的场景吓到了。
又或者是感受到了填满空气的危险因子。
诡异的是, 一方开口了。
“干嘛？”
恶声恶气的, 完全是个恶役。
从那群人的角度, 只能看到少女脚下黑亮的小皮鞋、延伸而出的纯色袜子，以及纤细的脚腕。
“……你们在打架吗？”
比之先前，这份声音里更多了小心翼翼的成分，像易碎的陶瓷。
在阳光下有细腻且莹润的光泽。
“不然呢？你蠢吗？”
语气更加恶劣, 就在这些人以为一方通行会忍无可忍对女孩子出手的时候，他突然动了。
步伐急促，浑身上下还带着危险的气息, 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即将捅死人的修罗刀。
但当他的手指真的准确擒住了少女白皙的手腕, 少女却没有传出任何感到痛楚之类的惊呼。
反而是略显意外的, 伴随着踉跄不稳的姿态，而显出几分波动的声线：“一方……？”
是恋人。
这群人内心中出现了这样的共识。
因为这声呼喊后，那蓄势待发的危险便尽数消褪了，宛如洪水褪去后，依然平静美丽的海滩。
现在处于一方通行身上的，是比那还要温和的感受。
因为少女脚步的不稳，此刻正缩在了他怀里。
樱川愣愣地被抱了好一会儿，手指正好搭在他的心口处，被因不稳的心绪而不规则跳动的心律感染，指尖仿佛都变得滚烫灼热起来。
“……对不起。”
少女轻轻地道着歉，没头没尾的，发间水果味的洗发水味道轻盈地蹿进了一方的鼻腔，有种甜蜜的味道，“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一方虚虚搭在她腰侧的手指痉挛似的蜷缩了起来，最终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腰。
真瘦。
真弱。
一方心不在焉地想，一边回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
樱川迟疑了一瞬，慢慢地、慢慢地摇头，“我不知道。”
看得出来她很忐忑，和平日里的肆无忌惮完全不一样。
（原谅她算了。）
这个想法一出，一方就有些头疼：妥协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他好歹是憋着一股气想要给这家伙一点教训：樱川见我不太懂这些事，总不至于那个轰焦冻也一点不懂，既然都和自己……怎么还随便去接受别人的邀约啊！
虽说一方理解樱川本人的脑回路确实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但这并不妨碍他生气。
此刻樱川出现在他眼前，又是以这样全副身心信赖的拥抱模样，一方打好的腹稿瞬间全盘崩溃了。
（……太挫了一方通行。）
（你就不能有点骨气吗？）
樱川从他怀里抬起脑袋看着他：“我不知道的事你教我就好了，不要跟我生气行不行？”
她低落又委屈地说：“我想不明白。”
樱川怎么都无法从那天的对话中提取有用的信息，她分辨不出来一方是为了什么而生气：难道就因为午饭时间过去了？
一方张了张嘴，竟然有点哑口无言——天知道理亏的可不是他，为什么反而是他没办法说出话来？
但少女水润的眼眸近在眼前，一方的大脑中枢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无法继续运转，像是遭遇了沉重的打击，无法做出任何抵抗。
“……不许哭啊，哭算什么本事。”
一方声线微沉地警告着，实际上根本也起不到任何的威慑作用，他伸手在樱川眼角下方碰了碰，动作力道是绝对足以让人惊掉下巴的柔和，亲手确认了没有实际的水渍，一方的表情终于缓和了点，“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暂且不跟你计较。”
樱川高兴地蹿起来抱住了一方的脖子：“一方你最好了，我带你去玩！”
说着身姿灵活地从一方怀里退出来，伸手去拉他的手腕，而一方也当真就让她这么拉着，顺从地跟着走，看不出半分凶恶的迹象。
倒在地上屏息观察形势的众人：“……”
老子信了你一方通行的邪。
和女朋友吵架就出来惩恶扬善，这什么破毛病！
那边樱川兴冲冲地拉着一方走远了，后者还在嘴硬：“别以为这就是原谅你了，怕你哭……哭得太丑，让人心烦。”
樱川很乖巧地顺着说：“那我不哭。”
“哦。”
一方语气生硬。
樱川：“我带一方去看好玩的。”
一方：“什么？”
樱川眯着眼笑，不说话。
一方嗤笑：“还会卖关子了。”
-
是烟火大会。
两人赶去观景点的时候，正好赶上烟火大会开始。
“时间刚好。”
樱川松了口气，话语中不乏庆幸之意，她拉了拉一方的手，眼眸一转，眸底洒满了星火灿烂，“一方你快看！”
“……”
一方脸倏忽红了。
樱川见他怔怔地望着自己，跟着也是一顿：“怎么啦？”
一语惊醒。
一方顿时别过脸。
“……借花献佛啊你。”
轻声的嘟囔乘着风传进耳朵。
樱川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说：“所以我现在才来找你啊。”
她拉拉一方的手指，不让他跑：“好一方，别跟我生气啦。我不是故意不去找你的。”
被戳中心事，一方略显羞恼地想避开：“谁会在意那种事，你能不能不要自我感觉那么良好？”
樱川去看他的脸色，奈何一方左躲右闪，她只好伸手去碰一方的脸，指尖下方的温度迅速地蹿了上来，樱川看着一方赤色的眼眸，闷笑两声：“一方是个大骗子。”
像情人间的喃喃。
有什么东西被这声轻而易举的话语点燃了引线，从被压制的内心深处汹涌却安静地爆发了出来。
烟火映照，两人的侧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光影明灭间，色彩明艳的星火点缀在暗流浮动的眼底。
“喂……”
一方伸手触碰到樱川承载着懵懂神色的脸颊。
他手指的温度很高，和樱川方才感觉到的一模一样，但多了点什么。樱川看见他喉结一滚，下颌绷得很紧。
樱川盯着他的下颌处看了许久。
烟火声还在持续。
空气震荡。
微弱的硝烟味道沾染在粘稠因子中。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啪嗒。
于不能兼容、愈发紧密的紧密中，陡然划开了一条裂缝。
樱川抬眸的瞬间，眼前落下了一大片阴影。
少年的吻落在唇角，矜持且克制，带着点清爽的香气，容易让人想起夏季的雨天。
实际上并没有行动上的束缚，就连原本搭在腰间的手臂也不知何时移开，如果现在的樱川想要退缩，只消轻轻往后一步——
只要这么一步。
樱川没动。
她感觉到一方在轻轻地颤抖，从相接的柔软唇瓣上，这份并不足够具有分量的动作，准确地传达给她了。
于是她没有动。
这纵容的姿态哪怕不必回应也足以让人情绪高涨，一方重新扣住了她的腰后，轻松地将她带到了怀里。
吻的力道加重了点，樱川不自觉地颤动了眼睫。
烟火接连升空。
少年少女在并不隐蔽的处所接吻，很快引来了旁观者的好事，吹口哨的声响叠加着祝福的一两声欢呼，樱川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手指一紧，想推开他。
一方先一步结束了这个带有明显标记味道的吻。
“……抱歉。”
他好像亲得忘情了些，樱川嘴唇的部分都有点微肿。
樱川一怔：“……”
这是不小心的意思？
她有些愣愣地答：“没关系。”
算了。
不是什么大事。
一方维持着别开脸的动作，视线落在暗处不知名的地方：“……算是……可以的意思吗？”
樱川不懂什么叫做“独有的亲密”也没关系，他不介意慢慢地教她、保护她，在那之前，他要确定樱川的不抗拒……以及心意：是否愿意和他在一起。
可以？
可以什么？
樱川探过脑袋想去看他的表情，奈何一方现在的别扭值已经达到了顶点，唇间还残留着少女的清香，他现在却半点都不愿意和樱川对上视线。
“……”
又开始别扭了。
樱川想。
——是可以亲吻的意思吗？
樱川对这件事的定义其实不是很明白，相反因为几位不同人士的举动，现在颇为迷茫。
——或者一方是说刚才的事“真的可以不介意了吗”的意思？
她沉默的时间太长。
一方强压下去的焦灼又开始翻腾。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无可奈何，又急又快地问。
樱川：“……可以吧。”
她不是很确定。
这句话说出来也很迟疑。
话音方落，她被一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