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奶, 我给你买了件衣服，你快来试试看。”
总是这样……这个家谁都捧着魏筱，魏蓉咬了咬下唇, 忽而看了一眼自己拎着的包, 想到里面装的东西, 心又安定了两分，神情带着不屑地看了一眼魏筱。
“真的呀？那给奶拿出来看看。”
听到魏蓉的话周兰英倒是挺高兴的，除了吃她的另一个爱好就是穿了，魏筱也有些好奇地望过去。
看见魏蓉从包里拿出来的衣服, 周兰英高兴的神色就淡了两分。魏筱略一打量就知道应该是纺织厂的瑕疵品, 纺织厂的工人就是这点好, 即使在物质紧缺的时代，他们一般都不会缺布料和衣服穿。
不过看那衣服的样式，魏筱觉得魏蓉有可能马屁拍在马腿上。果不其然——
“夏天的啊？”
周兰英撇了撇嘴，很是看不上眼, 她现在可不再是刚来京市的乡下老婆子。
刘宁雪为了讨好这个婆婆，很是下了些工夫。看出周老太喜欢吃好穿好，平时都是领着老太太去商场自己挑, 若是衣服款式看不中就让她自个儿选了布料找个好裁缝帮忙做。虽然一年可能也就一两回，但周兰英觉得有面子，说出去任谁都羡慕她。
而魏蓉拿回来的这件衣服, 样式花样都不会是老太太喜欢的, 最重要这还是夏天的, 周兰英这会儿没办法穿出去显摆, 自然就不怎么上心。
“你帮我拿我屋里收着吧。”到底是新衣服呢！
看着自己省吃俭用才买来的衣服，魏蓉紧了紧拳头，她没想到周兰英会是这样的态度，夏天的衣服是要便宜很多，她也想买更好的，可惜钱不够。
“奶，饿了没，我今天跟朋友出去，看到有人卖自家做的糕点，我看着不错，就买了一些回来大家一起吃。”
魏筱见魏蓉立在那儿不动，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见着周兰英都要发火了，便喊了一声。
“我们筱筱真是随时都惦记着家里人，那奶奶就尝尝看。”
要说偏心，周兰英是真偏心，因为儿子媳妇都是疼小闺女多些，她自然也是更看重这个。更何况她活了几十年，虽然没有大的见识，但也不是魏蓉一个小丫头能比的，她处处都在讨好她，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谁说她讨好自己就要接受的？看看她自己穿的用的都值钱货，结果给奶奶买的就是残次品，净想着省钱，谁稀得要！
周兰英吊梢着双眼睛瞟了魏蓉一眼，把手里的衣服塞到她怀里，这才转身笑盈盈地朝魏筱迎过去。
别看魏筱只是买了点吃的回来，先不说周兰英本来就爱吃，再加上小姑娘出去玩都想着家里人，这让周兰英感觉自己受到了重视，自然是高兴不已。
“魏蓉你还是个当姐姐的呢，操着个手干嘛？空着手回来蹭饭吃还不够，还想当大小姐，要不要一会儿老婆子我给你喂到嘴边？赶紧过来做饭，不然就别吃了。”
魏蓉去了周兰英的屋子帮她放好了衣服，刚走出来就听到了周兰英刻薄的话语，不由咬了咬下唇。周兰英对魏筱满意，就更加看魏蓉不顺眼。本来就心存攀比的魏蓉哪里受得了，瞅了一眼魏筱买回来的吃食。
“魏筱你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就花这么点钱买这些，打发谁呢？”
“反正不会打发你，不会说话就多干活！”周兰英正吃得高兴，闻言脸色顿时一垮。
“奶，糕点有点干，桌子上有倒好的温水。”魏筱扯了扯嘴角，真是懒得理会魏蓉。
“嗯……还是筱筱最会挑，这糕点的味道是真不错。”周兰英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回头看见还杵在那儿的魏蓉，气就不打一处来，“我这是使唤不到你了？”
魏蓉被周兰英这么一瞪，赶紧踩着高根鞋过来切菜。
“买的这是什么鞋，响得我心烦。”周兰英嘴里念着，还颇鄙视地看了一眼。魏筱顿时有些想笑，她仿佛记得昨晚她奶还夸过高根鞋穿着好看，时髦！
当然，这会儿魏筱是不可能去拆台的。
“筱筱跟我进屋去，咱休息休息。魏蓉整天在城里养尊处优的，她也好意思让你这个大半年才回来一次的妹妹进厨房！”
“好的，奶奶。不过我这刚做了蒸肉，等着装锅里蒸上了，我就去进陪你聊天。那糕点吃个两块就好，你可千万别贪嘴，晚上可要多吃点孙女特意做的蒸肉呢！”
魏筱拍了拍周兰英的手，又指了指自己刚切好的肉，周兰英眼睛都放光了，笑得合不拢嘴地连声道：
“呵呵……好好好。奶不多吃，我把这些包起来，等你爸妈回来了，叫他们也都尝尝。”
魏蓉看着和乐的祖孙二人，牙咬得死紧。
她不喜欢魏筱，从知道魏筱存在的那天起就讨厌她，无数次都想让她在这个家消失。没想到终于把她弄去当了知青，以为自己能翻身，结果却并没有得到想要的。魏筱半年不在家，家里人最看重的还是她。
魏蓉无数次的怨叹老天对她不公！
晚间，魏国伟两口子都回来了，一家人坐在四方桌上吃饭。
“爸，魏筱处对象了，你们给介绍的吗？”
“什么？”
本来和乐的气氛顿时被魏蓉打破，魏国伟疑惑地看向她。
“我今天看到魏筱对象骑自行车送她回来的啊，两个人那样儿说不是对象都不可能吧！这一刚回来就处上，还能不是你们介绍的？”
那样儿是哪样？魏筱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魏蓉，对她的话丁点也不慌张。
“哎哟，看你们这表情难道还不知吗？难不成是魏筱私底下处的，筱筱你可真厉害，都怕到姐姐前面去了。”
魏蓉意味深长地斜晲着坐在她对面的魏筱，想等着看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一直那么高傲，也不知道她最后挑了个什么样的人。
“筱筱？”
刘宁雪先是瞪了一眼魏蓉，才转头询问魏筱。过完年女儿都十八了，她并不反对她处对象，但做妈的总想帮忙把把关。
嘴角含着笑，魏筱觉得她这个异母姐姐变化还挺大，以前一直是饭桌上闷不吭声那个，现在倒是会攻击了。不过这手段也不怎么高明，魏蓉不清楚她操心的从来都不是父母不同意，而是担心魏国伟会太过迫不及待。
没摸清底就发动攻击，这是不可取的。
“难道就是昨天送你回来的？”
还不等魏筱说话，周兰英就已经一脸好奇地开口，她今天在外面听人聊天知道这事后，一直都想问魏筱来着。
“妈，你知道？”魏国伟诧异地看向他妈。
“对呀，可不得了呢！昨天筱筱还是人家开着汽车送回来的，还是辆军车！”
说起这事儿，周兰英顿时眉飞色舞，手脚都在比划，其实她也没有亲眼所见。虽然还不知道前因后果，魏国伟眉间皱纹不觉松开了些。
“那是跟我一个地方当知青的同志，他家里知道他回来就特意安排了车来接他。”
魏筱笑得坦坦荡荡，没有魏蓉以为的遮掩。
“知青？”魏国伟的神情有些微妙，前些年当知青那是支援农村建设，且都是自愿的，但现在家里有关系的，有几个会下乡去？
“就是之前你说帮你很多忙的那个？”
刘宁雪此前就听魏筱说起过，本来以为她是怕自己担心而说的安慰的话，原来是真有同志帮忙呀。
“筱筱，你跟那个同志处对象了？”刘宁雪还记着之前魏蓉说的话，想要找女儿求一个准确答案。
“妈，他叫谢承廷，在前进大队表现特别好，大队长和支书都十分喜欢他。正好大队长媳妇魏婶儿跟我一个姓，我刚下乡那会儿也多亏她的照顾，我们便走得近些。后来她就提出想帮我保这个媒。”
魏筱脸上带着恰当的羞涩，话里话外都夸着自己对象，且还点出他们是经人介绍的。刘宁雪便有些满意，嘴角也带了些笑意。
“那这年青人倒是个不错的。”
能得一个大队最有话语权的人喜欢，才刚去不到一年的知青，是很不容易的。再加上能得军车接送，看情况家里条件不错的，魏国伟心里已经有了些认可，就是弄不懂怎么会跑去当知青的。
“妈，其实我挺忐忑的。”
听到魏国伟的话魏筱没露什么喜色，只撒娇似的摇了摇刘宁雪的手。
“怎么了？”
本来刘宁雪还在感叹自己女儿这么快就到了找对象的年纪，被魏筱一摇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
魏国伟与周兰英都朝魏筱看来，魏蓉则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我昨天才知道原来他家里是军人家庭，他是第三代，也是要去部队的。”
脸上带着为难的神色，像是举旗不定一般，魏筱心里却在偷笑，好久没演戏了，都有些生疏了。
魏国伟眼睛亮了亮，他们军工厂与部队的联系非常紧密，男方这样的家庭背景对他相当有帮助。三代从军，在京市还有军车可以开，怎么看都是他平时接触不到的。
“他要去当兵？”刘宁雪皱了皱眉，当军嫂表面风光，里子可是很辛苦的。
“嗯，今天我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他还告诉了我一些关于他家里的事儿。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他处对象，本来同是知青，以女儿的条件自然是可以挑捡，但如今才知道他家门庭挺高，我真要跟他处对象，那就是高攀。”
这些话她早就打好腹稿了，魏筱说着还故意停顿了一下，皱着眉头神情并不是很畅快。
“而且听说他爷爷可严肃了，根本不允许儿孙借他的名义去做什么。那我要真的嫁过去，想帮着娘家都不可能。妈，我不想跟他处对象。”
魏蓉本来很是羡慕，听到这里不由撇了撇嘴，认为魏筱纯属日子太好过，这是想找个能一辈子捧着她的人家么？果真是娇气得很，照男方那条件，谁不是赶紧巴上去啊！就她还在那假意推辞。
最好是真别处这个对象，否则她爸……
魏蓉看了一眼魏国伟的神情，心里咯噔一声，苦涩涌上心头。她以为自己能够跟魏筱公平竞争，以为有个父母是厂里干部的男人追求她，她就能让父亲觉得自己有用。
本来还打算先抛出魏筱对象的事，再提自己这个家庭条件不错的追求者，到时候一对比，她爸就能知道谁更好。
结果却事与愿违，这背景简直就差到天边去了。魏国伟会怎么做，还用说吗？
“筱筱，爸爸还没老呢！用不着你照顾。只要那个小谢真心对你好，爸爸怎么会拖你后腿。有原则的老前辈那更是值得敬仰的，你可不能抱怨！小谢也会不高兴的。”
他这个傻闺女还一心想着提拔她爸爸呢，这心态可不好，要是被革命老前辈知道了，会不喜她，到时候自己更不会有什么好处。只要有个嫁去这样家庭的女儿，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别人都会给他三分薄面。
如果是前些年的魏国伟，肯定不会这样想。那时候的他觉得有关系就要尽一切去利用，在单位行事有些咄咄逼人。
结果后来岳父家下去了，看他不惯的人很多，这几年一直坐冷板凳，还被人抢功劳。如果能有女儿这么一门姻亲，其他人自然就不会再对他下手。到时候他总能得到自己应得的，还不会得罪人。这样甚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魏国伟现在对这两句认识很深刻，谁知道这会儿被你压着的人什么时候就冒头了。
魏筱满意了，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那我让他后天上门，到时候爸你给把把关。他本来让我先去他们家，不过我拒绝了，先让爸妈还有奶奶你们看看他人到底怎么样再说。”
魏筱神情还是有些勉勉强强的，活像是魏国伟强迫着她跟人处对象似的，心里却乐开了花。看来找准办法，势利眼的人还是很好对付的嘛。她这个便宜爸最是要面子，今天说出这样的话，以后应该就不会打着谢家的旗号做事。
“好，这是应该的。”
魏国伟瞬间觉得自己的形象都拔高了，身心舒畅，仿佛就要立刻接见未来女婿。
“那我明天早点起床去看看能不能多买些吃的回来。”
这可是招待未来女婿，刘宁雪觉得需要慎重。魏筱连说不用这般，随便吃点就好。魏国伟反而责怪她：
“筱筱，你这性子以后可不能继续这般娇纵，况且人家上门就是客，咱们好好招待是应该的。”
“儿媳妇，明天妈跟你一起去，万一东西太重，我还能帮把手。”
周兰英此时乐呵呵的，一则想到孙女找了个令她有面子的对象，二则未来孙女婿上门岂不是又可以吃一顿好的。刘宁雪想着到时候要排队，多一个人自然能买的东西更多，便说了声“辛苦妈了。”
魏家这一家子因为谢承廷还真是难得齐心一回，魏筱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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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今天都带人家小姑娘去干嘛了，看你这么高兴！”
到底是当妈的，陈美秀看到谢承廷从外边进来，脚步轻快的样子，就知道他心情不错。两人母子关系不深浓并非她所愿，谢兴国下放那些年她在外面更是想儿子得紧。
终于回来却发现儿子长大了，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虽然冷傲但还是有些可爱的小豆丁。他甚至都不再需要自己的爸爸妈妈了。
陈美秀很失落，但她没法去责怪自己的儿子，当初她本来有机会留在京市，却还是随着丈夫去了。那时候年轻，总是觉得丈夫是自己的唯一。
有得必有失。
不过这次儿子回来，居然会找她这个当妈的询问带对象约会做些什么。即使是为了对象，但儿子能跟她这般自然的相处，陈美秀已经很感恩。
不管怎么样，对那个还未蒙面的小姑娘她自然有了一份好感。也许以后能跟儿子拉近关系要靠这个未来儿媳妇。她还年轻呢，怎么着到时候都要给儿子媳妇带带孩子。
“妈。”谢承廷跟往常一样只应了一声，便准备回自己房间，刚要开门却脚下一顿，低声说了句，“电影不错。”
“是吗？你们选的什么电影？”陈美秀本来有些落寞，听到谢承廷的话眼睛瞬间都亮了。
“没选，电影院里就放那个……妈，后天我要去筱筱家里，你觉得我带些什么好？”
陈美秀愣了一下，她谈恋爱那会儿电影院倒还是有些片子，这几年就确实只播放那么几种。随后才反应过来，他儿子说要去女方家里拜访，唉哟……那可是大事！
“真的！这事包在妈身上，你不用操心，保管给你准备得妥妥当当。”
难得儿子需要她，陈美秀十分高兴。即使儿子说完就进了房间，心情也不低落了，兴冲冲地去准备儿子第一次去对象家里要带的礼。
“姐，你这准备得是不是太隆重了？”
陈美玉本来在厨房做饭，看到她姐这般热情地忙来忙去，诧异地觉得十分难得，感觉她是想把所有好东西都给承廷带上。
“太隆重吗？”陈美秀顿了一下，看了看自己捡选出来的东西。
“主要是有些多，这些东西都是外面不太容易见着的，任谁拿着都稀罕。你这也弄得太多了，到时候承廷两只手恐怕都拿不过来，第一次去岳家好歹形象上不能太过狼狈。瞧我们承廷看重他对象那样儿，你这个儿媳妇指定是要进门的，以后两家往来的机会多得是。他们俩的年纪领证最快也要再等两年呢！”
一边说着陈美玉还笑着摇了摇头，知道姐姐这是太高兴了。她倒不是心疼东西，只是觉得她姐这准备得也太夸张了，到时候那魏家怕是要心烦以后怎么回礼了。
“这……你说得也是。那美玉你帮姐看看挑几样出来。”
陈美秀听了妹子的话，觉得有些认同，主要是她自己也觉得准备得实在太多，以后让儿子多跑几趟，拎着也不那么打眼。
“好哇，等以后侄媳妇上门，我还得给她准备几身新衣裳！”
毕竟谢承廷既是她夫家侄子，又是娘家姨侄，这关系是亲之又亲。
“那可就多靠你这个二婶了。”
陈美秀欣慰地笑看着妹妹，心里因为儿子的态度觉得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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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今天居然没有一大早就出门？”
谢承业单位没放假，他还是得去上班。收拾准备好一踏出房门就在院子里看到正在打拳的谢承廷，这大冬天的只穿了件背心，也真是不怕冷。
打完最后一个动作，谢承廷收拳后才转过身看向谢承业。浑身的热气直往外冒，竟还热得很。
“不急。”拿过放在一旁的毛巾擦拭身上的汗水，谢承廷不紧不慢地回道。
“昨天是谁急吼吼的连早饭都没吃就跑了？”谢承业好笑地调侃，还伸手点了点他。
“周成继那几个都是懒虫，啥时候早起过！”昨天那是难得的意外了。
“咦，今天不跟我弟妹约会吗？”
谢承业腋下夹着包，好奇地挑了挑眉。
“她没空。”
可不想提起这个话题，谢承廷面色都黑了两分。
“哈哈……她这是为了谁抛弃你了，难怪一大清早就在这里发泄精力。”
谢承业好奇地笑了两声，倒不是在嘲讽他，而是真的挺想知道谁这么大胆，瞧谢承廷那样怕不是会记仇。
“问谢佳佳。”
谢承廷利刀一般地看向那张满是笑意的脸，这两兄妹长得还颇像。
“好像是听她说跟弟妹是同学，两人还是关系好的姐妹……所以你就被抛弃了？”
谢承业又笑了，感觉看二堂弟吃瘪整个人都很心舒爽，低头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不早了，赶紧去推了自行车出来。
“我先去上班了。”
谢承廷应都不想应他，只背对着冲他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