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秋胧这一趟走了很久, 数月之间, 天下格局再度变化。
曹操领兖州牧。献帝在杨奉等人护送下, 回长安。
刘备投曹操。
曹操始兴屯田, 将献帝迎奉到许都，今操已拥百万之众, 挟天子以令诸侯，锋芒毕露，天下莫敢不从。
孙策蛰伏不动, 靠着江水之势隔绝中原地域, 在江东一带休养生息。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江东的天气也在渐渐转冷, 血气旺盛的小霸王孙策也裹上了锦帽貂裘, 就算他自诩不畏风寒, 也在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后不得不向天地寒暑低头任乖。
更不要提卞留这文弱少年，他学了些强身健体的武艺，却不比孙权更好于此道，于是两个少年人虽然也在这段时间内身高抽长不少, 但是孙权却明显比卞留结实一圈，出落成了俊俏青年。
卞留也许是幼年颠沛流离丧父丧母，虽也继承了母亲何皇后的精致容貌, 可他眉眼间始终有一股郁郁阴气徘徊不散。
“先生还没回来吗？”
这话卞留已经问了许多遍了。前几个月还有人愿意回答他的疑问, 到了后来他自己也晓得这除了让人不耐烦以外没什么别的用处。索性自己日日守在城门边上看着秋胧离去的方向, 任谁来劝也不听。
贾诩曾经看过卞留在城楼上枯坐一夜, 第二天若无其事的离开那里依然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到了晚上仍是守在城楼上对着秋胧离去的方向，日日如此，风雨无阻。
贾诩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不过他所思所想并未告诉旁人，只是私下叫住貂蝉，让她仔细盯着卞留。
貂蝉虽然疑惑，却还是听从了贾诩的吩咐。
当年腊月，秋胧终于风尘仆仆的回来了，白天回来的，并非一人，身侧还跟着个儒雅俊秀的青年文士。
孙策当时正在城外练兵，自然是第一个跑出去接，就见那文士下马之后顺手还扶了一把秋胧，对方的神情是少见的轻松惬意，随手拍掉了文士伸出去的手后和他侧身说了些什么。这模样其实并不奇怪，孙策和周瑜也常常这么亲密无间，食则同桌睡则同榻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只不过放在男子身上好像无所谓的事情，如若主公的性别有了些许变化，便会变得格外意味深长。
孙策：“……先生。”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秋胧转过身看着孙策，笑盈盈道：“策儿，我来和你介绍一下。”
“策儿看过您的信件了。”孙策跟着接过话头往下说道，语气温顺谦恭，倒是和她离开之前没什么异样，不过言语之间的亲昵多多少少有些排外的意思：“先生若是想要谋士，大可和我开口，何必自己单独去跑一趟？”
事实上从贾诩和吕布他们出现的那一天开始孙策就隐隐猜到了秋胧的野心大概不会让她永远心甘情愿屈居于旁人之下，若是先前还有些乐意隐居幕后的洒脱的话，那么她的这些谋臣就是最大的阻碍。
秋胧很好用，又是孙权的老师，于情于理孙策都不大乐意让她离开。
在这个基础上，他基本上不会对秋胧麾下谋士武将有什么好脸色。
“见过孙将军。”孔明不以为意，恭恭敬敬俯首一拜，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便是一派云淡风轻的轻松浅笑：“我主一路奔波身体疲累，将军若是有什么叙旧的闲谈能否过一日等我主休息调整之后再坐下慢慢详谈？”
孙策瞥了一眼诸葛孔明，又看向秋胧：“先生，不打算看看权儿吗？”
诸葛亮羽扇蓦地一格，挡在两人之间。
秋胧斜眼睨他，孔明垂眸一笑，十分端庄。
“男女有别，主公。”
秋胧微微挑眉。
孙策漠然道：“阁下也是男子。”
“哎呀，这可不一样。”孔明羽扇收回掩着嘴角，笑盈盈的道：“在下乃是我主的谋臣，为我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将军的弟弟是外男呀。”
“孔明。”这一次是秋胧无奈开口拦下了孔明：“权儿是我的弟子。”
孙策没应声，只是对着诸葛亮很是挑衅的冷嗤一声。
“是。”
诸葛亮没有搭理孙策的这一声冷笑，回身对着秋胧行了一礼后，若无其事的说道：“不过在这浪费了许多时间，主公还是休息一下吧。”
“府上备了热食酒菜，”孙策又抢了一声：“先生别在这儿受冷了，权儿想必也很想您了。”
孔明：“只有公子是主公的弟子吧？将军不是吧？”
秋胧掩去嘴角笑弧，轻咳一声：“策儿只是敬重我，叫我一声先生而已，他不是我的弟子。”
诸葛亮哦了一声，拽住了秋胧的衣袖，往回拉了拉：“那便不能去。”
孙策额角青筋跳了跳：“为何不能去。”
诸葛亮一本正经道：“将军是外男，我主女儿身，不方便。”
孙策：“……”
他忍无可忍道：“那你和先生孤男寡女相处这么些时日——！”
一旁忽然周瑜用力咳嗽一声，险之又险的把孙策后半截话给塞了回去。
“哎呀？”诸葛亮以扇掩面，故作讶然：“难道将军和您的谋士关系好的时候不是走的近了些？我听闻那曹孟德和自己得意的谋士常常食同桌寝同床，还道将军也是如此呢——至于我和我主……碍于性别之分，不能与天下间其余主臣那般亲密就是了。”
孙策深吸一口气，平复呼吸。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去了。”秋胧一句话站明立场，她和孙策行了一礼权当道别，孙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周瑜一个眼神暗示拦住了。
等到那主臣两人重新走远，孙策才略有些不满的看向周瑜：“公瑾为何拦我？”
“还没看出来吗？”周瑜淡淡道：“那诸葛孔明是摆明了不打算让秋玄姬和你继续扯上关系，最好是越早撇清越好。”
孙策蹙眉：“可先生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女子之身——”要不然也不能在这些年里选择依附孙策，为他出谋划策了。
“很明显，她的那位谋士可不觉得女子身份有什么阻碍。”周瑜笑了笑，拍拍好友的肩膀，“莫要想了，与其看着她在你眼皮下面心有不甘，倒不如早些放手为好。”
孙策仍有些不甘心：“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周瑜道：“秋玄姬的确聪明机敏，若是男子，我定然会比你更加想要把她拉拢到你麾下，可她不是，并非我看轻她女子身份，而是天下大势本就是如此，不容女子牝鸡司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