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别人都不清楚老祭酒为何明着和自己亲家对着干, 丞相却是心知肚明。这不是大义灭亲，完全是他那个孙子自己造的孽，还拖累了全家。
老祭酒本来想着托人找丞相，让自己女儿和离后, 再反悔，将那畜生的证据爆出来。
再者说, 他手中的也不是证据, 证据还在厂卫督主的手里。那就不是他反悔的问题，他只要在之后助力让那小畜生去死就行。
可是, 楚决明暗示皇上是知情的，可以通过他向皇上, 要一份圣旨，将他的女儿摘出来，还是个好名声, 对他的女儿好。
老祭酒一下子就动了心, 他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出来后能少受到一份伤害。
圣旨也能让他的女儿多份护身符, 只要丞相不傻, 就不可能对他女儿不利。
更何况, 他的女儿早就和他们暗中沟通好了。
早在朝堂上揭露前，他的女儿就借着去云佛寺求子、求长辈平安的说法，脱了身, 不再是处在危险的地方了。
因此, 没有后顾之忧的老祭酒, 就做出了别人眼中做出惊人之举, 在朝堂上跟丞相的人明着对着干。
而且，老祭酒深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他看上去是个老实人，却不是迂腐的家伙。除了在朝堂上的比拼，那在市井中的流言，也有着他的一份推力。
他心知自己踏入了一场巨浪中，那是皇帝为了削减丞相势力的一次洪水。
为了陛下的面子，也为了局势好控制，同为文官中的老资格，他，就是和丞相打擂台的最佳人选。
都快退休的人了，既能报仇，又能为以后的天下稳定做份贡献。老祭酒感觉自己的身体重新焕发了新春，好一场挑战，他接下了！
在皇宫中的楚文正，写好允许吕方氏和离的圣旨后，本应该是很清闲的坐观虎斗的。有着给力的下属，他只要关注大局就行了。
可他知道，有着太后的存在，他是清闲不了的。
收到木香的来信，楚文正当然同意了。他本来就想着，这多事之秋，将妹妹藏好，免得太后找她麻烦。这下还有美酒和其他好东西，简直是白捡的便宜。
就是，太后的举动。楚文正都想将自己也送往决府了。
本来还封锁了一两天的消息，楚文正清闲了一下。
可当太后知道自己的父亲被闭门思过，自己的侄子事发被抓进了大牢，就开始找楚决明。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不会有大碍。
就希望他网开一面，侄子只要留下一条命就行。
一哭二闹三上吊，楚文正算是体验了个遍。原本也是个大家嫡女的太后，发起疯来也是无师自通。
可楚文正没有动摇，处死是不可避免的。
尽管太后拖延了好些天，中途还试图派人去救自己的侄子，在相关证据到位，刑部复查无误，吕成业与叶乞被火速判了刑。
古代时，人们观察世界规律，认为春夏之时，是万物滋生的季节，而秋冬则是肃杀的时候。秋分之后，万物开始萧条，隆冬杀气已至，正是问斩的时候。
他们敬畏自然，因而认为人的行为也应该与自然相应和。
法律演变到后来，就明确提出了，除谋反、谋大逆【见注1】等罪大恶极的罪人，会被皇帝下旨即刻处死外，被判死刑的，皆要等到秋后问斩【注2】。
而像吕成业和叶乞这种人贩子的行为，主犯是要凌迟处死的。
而在楚朝，也有着木香原来世界的古代类似的思想。
同样也以自己利益为重的思想，扭曲了圣贤的话。比如木香上辈子的世界，孟子说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但圣贤是有后面的话的，却因与自身利益不大，被世人丢弃，最后误解。
全句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注3】
后，一说后代，二说身为后代应尽的义务。圣贤原意可没有那么狭隘。
不管怎样，以往的朝代就这样有了这样的规定：被判死刑的人贩要是还没有留后，有妻子的人，听妻入狱，没有妻子的，由家人送进女子到狱中，直到女子受孕才送出牢房。
那时候犯人才会在秋时问斩。这件事和死前做个饱死鬼的措施，是死囚最后享受的两种人世温情。
可有个朝代的人，硬是拖了两年，女子都没有怀孕，他也一直没有死去。最后被愤怒的百姓上告，才被砍了头。自那以后，听妻入狱这件事就不被允许了。
太后本来之前拖延的时候，也想过这个措施。
可一来此举早已废除。二来，大家都知道她的侄子不举了，他的妻子与之和离的一个原因便是这件事，人尽皆知的事，怎么会同意等他有了后代再处死。
知道这个消息后，太后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侄媳妇一直没有身孕。还有，她的侄子为何性情那样扭曲，多少是那种事造成的。
侄子自己前途一般，又不能有后代继承，光耀门楣，让他扬眉吐气。这在大家的观念里，就是绝了后。
一时之间，太后更是悲痛，心疼自己的侄儿。
可她没想到，别人何其无辜。无后岂能怨他人，将自己的缺憾用暴力纾解在他人身上。就算他无后，可能是他自暴自弃的理由，却决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
性情的扭曲，又哪是一日之寒。
不正确的指引、教导，而是遥遥的宠爱、近距离的瞧不起，任你百般不乐意，恨铁不成钢，也是枉然。
他无后了，难道就不能在自己的身上多下功夫，水滴石穿，成为一代书法家、琴艺大家。
或奉献自己，成为当代神农、科学家，哪怕是游山玩水，写下地质、人文情貌……
人的生活好似有很多局限，却一直有很多选择。像吕成业这样投胎投了个那么好的去处的人，本应该是他的福气……
再不济，若他有执念，还是想要个后代。从而把成龙的希望，光明正大的寄托在别人身上，自己落得一身轻松。
毕竟大家都知道，自己努力多难啊，多累啊。指责一个人不努力，可能被人说是站着说话是不腰疼。
可，尤其对于古代人来说，子孙的出息就是自己的光荣，指望子孙挣面子是正常的。
那没后代，还不能接受过继？
别人可以，吕成业就不行了？
他是多金贵的人啊！
当秋后行刑，凌迟处死的消息传来后，令人头疼的事还是发生了，太后开始绝食了。
不折腾下去的条件，就是让她出宫，去见自己侄子一面，然后秋后问斩时，给吕成业一个痛快。反正还有个叶乞可以凌迟，百姓也不会太过喧闹。
在太后那样骄傲的人用以往恩情一笔勾销的话，苦苦哀求后，楚文正最终同意了。
去往大牢的路上，太后听着马车外嘈杂的鸟叫声，怔怔的想着，现在正是快到夏天的时候，草长莺飞的季节，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儿，就要在几个月后的秋季被砍头了。
从此天人两隔，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心中悲痛与悔恨不知从何纾解。
等到了狱中，太后挥退左右，见到自己憔悴狼狈、一身脏污的侄儿，她也顾不得臭味，拉住侄子的手，就默默垂泪起来。
这样的她，被侄子最后的请求，背负上了对楚决明的仇恨。
……
决府之中，一片欢乐。
本来楚决明做了两手准备。那个柔娘和她的几位姐妹，在与老祭酒见面后，本还要与出宫在外游玩的明月公主偶遇。
诉说冤情、苦难，作为险些落入虎口的楚曦月，自会勾起她的同情心。回去后，这位善良的公主去向她的亲哥哥，当朝皇帝，劝说、推动吕成业的败退。
这只是作为后手，最坏情况下的备用方案。好在如楚决明所料，老祭酒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女儿，对于晚年能有个好名声、好功绩退下去，也有兴趣。
不过，那功绩对于老祭酒只是锦上添花，还有着许多不必要的风险。
楚决明不清楚别人，可他自己对于女儿是有那么看重的。以前的他，可不会相信这种感情牌。
他的香儿值得他丢弃以往追求的那些，也给他带来了不少的改变。
今天也是心中默默夸自己小棉袄的一天。
避免了利用女儿小伙伴的行为满足女儿的心愿，楚决明心情大好。虽说他一定不会说出是他干的，也会扫平痕迹，可那样做了就是做了，是事实了。
他心中会记得。
事情解决了，楚决明就想回家了。
楚文正还焦头烂额的忙着，他的得力干将就悠闲的回去了，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的。
只能闷一口香儿送来的美酒，再在吃饭时吃吃那些山珍海味了。
啊，这些奏折和山一样！
他的丞相官复原职了，只是身子差了不少，脸皮再厚，估计也撑不住这样的高劳动工作多少年。
楚文正愉快的吞下了不少的权利，他是大权在握，可哪个皇帝会嫌自己的权利多呢？
痛并快乐着。
轻轻松松的回了家，楚决明感觉神清气爽。
“香儿在干什么呢？怎么最近两天她没有信给我。”
被问着的兔豆正小心接过督主，不，他家老爷手中的食盒~
那里面应该是老爷带给大小姐的美食。
“大小姐最近和林小娘子玩的很开心，也比较忙，现在可能在酒窖，要我去喊大小姐出来吗？”
“不了，我自己过去。”楚决明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小家伙玩的那么开心，她的爹爹可忙的团团转。
“是。”兔豆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