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请魂（1）

木易选择在中秋后的月圆之夜请出尹雪的亡魂，因为每当月圆之夜，是人间阳气最弱，阴气旺盛的时刻。

不过2012年的中秋，和往年不一样，这一年迎来了双节齐至的一刻，在国庆过后，带着小长假的出行，北京人气空前高涨。

常说的‘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话一点也没应验，反而从中秋当天，便开始下起了阴阴小雨，天空笼罩在阴霾的云层下，令人感觉无比的压抑。

木易还是决定逾期择日在开坛做法，他担心因为这几天天象反常，怕引出恶鬼搅得鸡犬不灵。

我笑着说：“你阴阳师你还怕恶鬼！”

鲁舜严肃说：“这话不得开玩笑，中元鬼节恶鬼四处游荡，会造成无数新生冤魂，而这些冤魂在经历一个月时间，刚好是五七之日，怨气冲天，这个时候要不小心招惹到了恶鬼，到时候神仙下凡也不好掌控局面。”

我问：“有那么厉害吗？”

木易点点头，他讲起以前在他老家，因为一个招魂的事，引起的惊魂动魄一案。

木易老家在中原黄河一岸，作为中国的母亲河，却有无数儿女死在母亲河的怀里，至今每年都会有上百条人命，折在这母亲河里。

而作为黄河沿岸最令人费解的职业，不是阴阳师，也不是入殓师，而是黄河捞尸人。

那年入秋，天气还很炎热，秋老虎厉害的想让人把皮撕开摊在水里，借此来消暑乘凉，木易他们木家村在沿着黄河往南一点的小村庄，那时候木易才九岁大。

村庄虽然叫木家村，但姓木的就他一家，村里大概稀稀拉拉二三十户人家，小孩子也不多，一到夏天，都往水利钻。

住在沿河一带的都知道，这里的小孩生下来就会游泳，通常是大人将屁大一点的孩子往河里一扔，活下来就会游了。

我上大学那会儿，寝室里排行老二的就是湖北的，他就将他们每年畅游黄河，当然他们说的畅游也就是在还没涨潮的时候，偷偷的在紧靠河边的地方游一会儿，再深一点就不敢去了，谁都知道河床最下面暗涌很大，很多淹死的，都是这些会游泳的。

木易当时和他们小伙伴们也都爱往河里钻，一下去就是几个小时。

有一天，当他们再去河边的时候，就远远看到一群大人围在岸边，木易一行人跑去一看，原来几个邻村的小孩子跑到这里来游泳，当他们起岸的时候，发现一个同伴不见了，顿时闻声而来的大人，奋身跳进河里。

可是水下并不是太清晰，所以搜了一会儿，便讪讪而终。

木易的父亲并没有继承祖传秘术，所以当失踪孩子的父母跪在木易爷爷跟前，至今让木易记得当时的清晰。

那个孩子的母亲一双眼睛哭的已经肿得不成形了，孩子的父亲也一脸胡茬，失魂落魄的样子，令人看着生疼。

那孩子父亲声音都哑了，捏着嗓子对木易爷爷说：“木大爷，小波已经三天还没有找到，你帮我们找找吧，看能不能找到……哪怕是尸体也行啊，我们只想看到他最后一面啊！”

说着，那父亲就嘶嘶嚎啕起来，声音哑的啊，差点就破了喉咙。

木易爷爷面色很难看，十分为难的说：“不是我不帮你，实在因为请魂一事违背天理，现在又是中秋之后，阴气回荡，孤魂野鬼还飘在人间，要是没把小波请上来，把恶鬼请回来就遭了。”

在那孩子父母苦苦哀求下，木易他爷爷最终还是答应请一次魂，为确保万一，在场人数不要超过十个人，因为人多了会把阴气冲散，阳气太重小波的鬼魂不受冲，会烟消云散。

但太弱的话，又震不住场，到时候其他恶鬼一来，大家都得玩儿完。

时间也是选在十六那天晚上，月亮格外的浑圆，夜色朦胧，河岸上布满沙粒，在月光下如银滩。

木易他爷爷带着九个人，准备了一些家什东西，在河边摆起一个祭坛，孩子母亲没有让来，因为她现在身体差，又伤心欲绝，担心一下子受到阴气入体，到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一起来的有几个胆大的杀猪匠，还有一个捞尸人，他是准备这随时下河打捞尸体的，而其他都是村里壮硕的汉子，九个大老爷们儿就这样一言不发的静等木爷爷开坛。

当午夜子时一刻的时候，也就是差不多现在北京时间二十三点多十几分钟，木爷爷把一把冥纸往河里一抛，口里念念有词，跟着神魂颠倒一样正反绕着地上一个碗转起来。

不到一会儿，本来空空的碗，慢慢的就聚齐出现一些水，其余人一看，顿时大感称奇，那个时候都知道有阴阳道士，但要说牛鬼蛇神之事，还真是没几个人相信。

这下可好，这些人见证了有史以来最奇异的一幕。

当碗里的水快要溢出来的时候，木爷爷猛的停下脚步，手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双筷子，直端端的往碗里一插，连瞄也没瞄，说来也怪，这双筷子就这样挺直的立在碗里。

木爷爷对孩子父亲说，魂魄已经找到了，接下来就只等招魂了，要孩子父亲在河边用水瓢舀水，舀一瓢喊一声那小孩的名字，然后把水倒掉，然后再舀，称这是甄选，因为黄河里淹死的小孩太多了，如果不这样的话，请来的小鬼就很多，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就这样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天上的月亮忽然暗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来的乌云，单单一块就把月亮给遮挡住了，而且还不透一丝光线，顿时河岸上漆黑一片，本来秋天的夜色，即便没有月亮也明晃晃的。

可这下直接快抵得上伸手不见双手了，木爷爷让杀猪匠们把上衣脱了，赤裸着膀子站在五个方位，说这是占居五方中原，守住大家的生门，免得阴魂勾走活人的魂魄。

另外两个壮汉村民就是来搭把手的，木爷爷年纪也不小，需要人帮他跑腿办事。

月亮完全被乌云遮住的时候，河水慢慢的荡漾起来，本来波澜不惊的河面，渐渐的水涨船高了，木爷爷赶紧让捞尸人把停在河边的船放开缰绳，小船就跟被人拉着一样，直接往河中心跑，不到一会儿就沉了下去，这时候也是河水波动最激烈的时候。

平时安静温顺的河面，一下子就跟沸腾了的开水一样，一浪一浪的翻滚着，孩子的父亲站在原地，河水都已经从脚踝处，淹到胸腹部位了。

他喊的越大声，河水就涨的越快，只一支烟的功夫，河水就涨了一百多厘米，渐渐的，大家发现河中心一个黑影子浮出水面。

木易爷爷低声对众人说：“孩子的魂——请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