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乐趣
她仿佛听见了驴打滚的话语。
“是个人当然就要好好活。就算再难过的事情，都不应该做傻事。现在痛苦难过，也许不久后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呢？”
“我看到过一个百岁老人，住在一个非常偏僻的山村里，整个村子只有五户人家，真正的人迹罕至。但是他每天都乐呵呵地生活，能吃能喝，能拉能睡，不管干什么都笑眯眯的，心情特别好。听村子里的其他人说，他是从小就开始这么快活，一直到老，也还是不改对一切人事都兴致勃勃的劲头，所有人看见他就会有种活着真好的感觉。人活一世，特别特别好。”
“我认识一位姑娘，出生的时候就没有了眼珠子。她从来不知道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自己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父母是什么样，她自己又是什么样，天空和大地是什么样，所有的一切，她都没有概念。可她能画极好的画，连名师看了都要惊艳不已的艺术品。她不爱笑，也不爱哭，一张脸总是像平静无波的水面，非常冷淡，可她的画却色彩缤纷，对比非常强烈，给人一股极强的冲击力，就好像是在彰显着她本人内心的力量强悍无比那般。”
“这种鸟叫七律，一生只会选择一个配偶，要是对方死了，哪怕留下的七律再年轻力壮，也不会再有繁殖的欲望，形影单只活到老死。
虽然忠贞不二，但在人看来未免太过悲伤。活下去不单只是身体的活，也是心灵的活，更是灵魂的活。如果再度激起了欲|望，不管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为什么不再去投入，去体验，去沉醉？生为万物之一，我是众生，众生是我，该来的来，该去的去，都该欢欢喜喜。”
“如果你死了？嗯，我会亲手埋葬你。要是遇到了下一个因缘，也有可能会和人成亲生子。要是遇不到，也可以继续过我的逍遥日子。不管是否再与他人携手，共度百年，我都不会忘记曾经和你走过了人生中特别美好的一段路。啊，当然，也许那个时候，会忘记你长什么样子，甚至忘记你叫什么名字。你也得允许我会变老吧？”
“如果我死了？当然希望你为我好好哭一场。毕竟你这么爱哭，要是不在我的坟墓前嚎啕大哭，我大概会死不瞑目。
哭过之后就赶紧滚蛋，别再让我看见你，该闯荡江湖就闯荡江湖，该找男人成亲就找男人成亲，最好生一堆孩子，享受自己小家庭给你带来的酸甜苦辣咸，就这样热热闹闹的，平平淡淡的，寿终正寝。要是你头脑发热半路自尽，翌日在九泉之下见面，我大概会狠狠地揍你几次。你知道的，欺负你可是我此生最大的乐趣。”
“凤老大？凤老大？您想什么这么入神？”
奇鸢感到非常奇怪，总有种对面的人不是男人，而是多愁善感的一位女士。
“噢，想起了一个很久都不曾见面的朋友。”
凤殊回过神来，朝她笑了笑，“我们那里有一句话是这样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其实放在其他人事身上也是这样的。”
奇鸢点了点头，“我也知道，但就是没有办法做到。我还是太年轻了，所以才会觉得接受不了。凤老大可以想得这么开，还总是往好处想，真是太好了。”
“你也会说了，是因为你还年轻。等你经历过一些事之后，再回过头来看，就会发现这些都是小事。再说了，你现在和父母其实相处很好啊，只是你们解读的方式稍微有些偏差，所以才会产生一些误解。”
“凤老大，您小时候和母亲关系好吗？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经验介绍给我？我真的怕了我妈。”
“我？没有什么经验可以介绍的，每对母子关系都是不一样的，哪怕相像，也总会有异常，所以最好还是自己处理。”
凤殊可不想要真的掺和进去，梦梦已经在识海里翻来覆去地要求她将人赶走了，所以便说了一声自己累了，奇鸢识相地离开。
“怎么一回事？你就这么讨厌她？我觉得她是一个挺有趣的小姑娘啊。”
“哪里有趣了？好奇心太强了，总是哒哒哒地说个不停，你要是一直留她在这里，她肯定会说个没完没了。”
梦梦从意识海里跳了出来，趴到了她的头顶上。
“小女孩都是这样，她有兴致说，当然会说个不停，要是不乐意，根本一句话都不会和你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能够听到她说这么多话是我的荣幸？”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人有时候很难会对另外的人敞开心胸，尤其是性格内敛的人，更难。而奇山夫妇显然对女儿关怀备至，才会将女儿培养成一个安全感这么高的人，在陌生人面前都可以说起自己的真实想法。”
“防人之心不可无。像她这种小女孩，随随便便就对一个陌生人抱怨自己母亲对自己的不好，根本就不是明智的做法，说她蠢到没边了我都嫌轻。”
凤殊将她提溜下来，“你说这话怎么像是在对奇鸢羡慕嫉妒恨？她有一对这么好的父母，你却连自己父母是谁还有没有活着都不清楚，我虽然比你好不了多少，可是我却知道我爹娘长什么样，也知道这一辈子的父母是非常疼爱子女的人。你是不是因为我们人类的这种舐犊情深，所以对比之下不高兴了？”
“我羡慕嫉妒恨？你还真会讲冷笑话。
她父亲实力还算可以，但她母亲实力还不如你。她只是奇家分支的人，说不上家大业大。漂亮程度也不如你，文化见识也不如你。现在虽然找到了大江兄弟，算是和奇家嫡支挂上了钩，可你本身就是君家嫡系子孙的配偶，也已经生下来年纪最小一代的孙子，将来凤圣哲要是成为君家的族长，你就会是族长的母亲。
奇家连君家都比不上，根本都不用拿出你还是内域凤家少主将来会是凤家族长大长老这种事情出来说。不管是从个人能力还是从背后靠山来说，她都没有办法和你相提并论，你说我要羡慕什么，嫉妒什么，恨什么？”
“不管有没有更强更厉害，而是她有，你没有，我是曾经有过，好过没有，但现在却和你一样，想要有也不可能再有。”
她说了一串绕口令似的话，梦梦听懂了，哼了哼，“我没有想要有父母。我以前都没有想过要有这种东西，现在都成年了，更加不会想要有。又不是还需要吃|奶的幼崽，总是想着要有可以随时依靠的父母。”
“我闻到了一股酸味，还说不想要。”
凤殊的揶揄让它颇为有些恼羞成怒，“你自己想要就说你自己想要，为什么偏偏要说我想要？”
“我是想要啊。从小就想要一对那样的父母，可惜没有办法，运气不够好。”
“你有什么好嫌弃的？有好过没有，比起不知道多少人类幼崽来说，你一出生就衣食无忧，后来被大和尚接出去之后，你也受宠得很，他们都把你当成是女儿一样看待，你有什么不满足的？再后来你出来闯荡江湖，那时候你都算是成年人了，成年人遇到了问题当然得自己想办法去解决，碰到危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且你自己也说了，后来闯荡江湖，其实大部分时间驴打滚都陪伴在你身边，他也在你师傅师兄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保护了你，从来没有让你遇到真正太大的危险，遇到了也直接顶上去了，你真正在独自行走的时候遇到的危险并没有超过你那个时代一般江湖人会碰到危险的平均数。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敢说自己运气不够好。”
凤殊耸了耸肩。
“我的确是挺走贵人运的。师傅曾经说过我，虽然在亲缘上头不是太顺利，在情爱上边也不是太完美，但一生都在行贵人运。命途多舛，可道路再曲折，同行的伙伴总会有那么几个，危险关头，也总会有人明里暗里地朝我伸出援手。大概就是因为在这一方面我福运深厚，所以在别的方面我就显得比普通人要弱了不少。
你看哪怕我到了这个时代，我在亲缘上边也还是不太走运的。父母缘没有，孩子缘也不强。”
“越说越丧气，我早就让你赶她走了，非要留她下来聊天，聊什么聊？现在聊出自己的一股子伤感来，有什么好处？”
梦梦越说越来气，凤殊哑然失笑。
“我并没有伤感，真的，现在我对前尘往事可以说是相当坦然了。就是因为坦然才会拿出来说，你不觉得有些时候坦言相告总好过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跟人说？堵不如疏。”
“那也不是所有时候都这样。有些人有些场合就是什么都不要说更好。总是翻来覆去的说，很容易加强那种沮丧悲观的气场。”
梦梦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
“你要是不喜欢听，以后我想起来也不会和你说，免得让你烦，行了吧？”
“我没说你想要聊天的时候不找我，而专门去找其他人。这样我们以后怎么交流？既然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办法摆脱这种结契关系，当然是全方位交流更好。”
“问题是，你不怕我说太多了，到时候让你在这种，额，丧气的气场中浸润太多，然后你自己也变得悲观丧气起来？”
“我又不是你，怎么会因为接触到太多这种人类的多愁善感就变得和你们一样？在梦里面，你们人类更加肆无忌惮，说什么做什么完全就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在这种内容上，我才是真正的见多识广。”
凤殊闻言失笑不已。
“好吧，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你是百毒不侵的，只是怕我被带歪了？”
“谁叫你这么弱？你要是强一点我就不会连这种小事都担心了。与其浪费时间和一个陌生的人聊天，你还不如训练一下。”
“你好像忘记了，我现在不被你允许去做些大幅度的动作。之前飞上树这种小动作都被你们夸张地禁止，现在你确定我可以练拳或者练剑？”
梦梦被她怼得愣了愣，“说得好像我们说的话还真的可以影响到你一样。”
“当然。我是正常人，正常人就会考虑身边人的意见与情绪之类。”
“考虑和影响起作用根本就不一样。”
“你看我这段时间是不是很乖？没有一进来就想要爬树吧？要不是照顾你们的情绪，我早就飞上主干去休息了。”
“你以为我刚认识你第一天？要不是你自己认为无所谓的，没有必要坚持的，你肯定就不会听我们之前的话。”
凤殊笑眯眯的，“可是在这件事上，我还是听了啊。你不能拿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来定性我现在在这件事情上的表现，对吗？”
“口是心非。”
“行，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听。不过我还是要强调一句，奇鸢这小姑娘挺可爱的，后面如果你们会见面，别得理不饶人。”
“我跟一个幼崽计较什么？只要你不要拉着人让她叽叽歪歪地说个没完没了，我对她完全没有意见。”
“好吧，只要你不和人针锋相对，那我也会注意。”
“别说的那么好听，到时候该怎么样做还不是又怎么样做？反正你想做什么都心里有数，别扯到我头上来，弄得好像我是个指手画脚的管家婆一样，我从管人当中得不到任何乐趣，你别找借口找到我身上来。”
梦梦跳到了她怀里，“你现在不恶心了吧？要不随身携带几颗岁月果，到时候在外面不方便进来也无所谓，直接就可以拿来吃了止吐。”
“不行。萧崇舒他们鼻子灵得要命，更别说还有一个开发了直觉方面天赋的大柱子，十有八九会被闻出来异样，到时候又是被缠得不可开交。”
“这又怕那又怕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强大起来？归根到底还是实力太弱了，所以才总想着要防这个防那个。凤初一说过一句话——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要是真有人敢打你主意，直接短兵相接就行，要是对你动了杀心，我们先下手为强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