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来者何人
“这一路上,他几乎没说过一句话。我们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见他来无影去无踪的,持枪战斗时攻速快得枪尖直冒火,就有了‘炎影’这个名头。前些天,就我和他,在林子看见一只疯熊正追一个『裸』着上身的大汉,那大汉身上已经有了好些抓痕。
“有道是宁斗猛虎,莫惹疯熊。遇到这种事,说句老实话,我躲都还来不及。他却二话不说跳了过去,一枪把那头熊给挑了起来,三进三出,熊愣是没抓到他一下,最后还联合那个大汉一枪把熊刺了个透心凉。
“我忌惮他的武力,更忌惮他的胆力!”
『迷』『迷』糊糊地听他说完后,李裹儿头更加昏沉,她的注意力已经溃散了,怏怏道:“怎么哪个林子都有疯熊,可怕……”
英布没有在意她的敷衍应对,而是自言道:“今天那么危机的关头我都不肯放手,除了权衡利弊,还想『逼』他现身。毕竟我们的任务是追回这些书,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沉入江底。”
“那说明他『迷』路了……”李裹儿想当然道。
英布不想再跟她对话,提灯照着公输零,发现他的眼皮在动,似乎很努力地想要挣脱似的,于是他拍着他的脸:“喂,狗子,你怎么了,醒醒!”
“吭吭吭……”被毒晕了的某人吭了几声,徐徐睁开眼来,虚声说,“奇怪,我能听见你们的声音,就是动不了,拼了好久都睁不开眼。”
“那不就鬼压床?”英布笑道。
“可是我现在都动不了,只是脑袋不疼了。”公输零的声音就十分清醒。
“别急啦,说不定等会儿就好了”与他相反,李裹儿的声音就像病猫般软昵。
公输零赶紧问道:“你还好吧,李裹儿?”
李裹儿不想说话,只是“唔”了一声。
公输零发现自己的问题挺傻,沉默片刻,又问英布:“你刚才说的那个炎影,是不是回去了?不然怎么不跟今天那三个一起来?”
英布忖度道:“兴许是在路上耽搁了,也可能是别有用心……”
他看了看眼睛直愣愣不明所以的公输零,接着道:“‘龙’是一个佣兵团,里面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不是你这种蠢狗所能了解的。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前一刻还笑着跟你握手,后一秒就在背上捅刀……”
“他不是那种人!”他话还没道尽就被公输零打断,“从熊掌底下救人,胆子大战力强是一回事,更为重要的是他的侠义心肠。这样的人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
英布笑了,他道:“世界第一的佣兵团就是世界第一的大染坊,想要染布怎么可能不弄脏手?没有人会是干净的!”
公输零岁不谙世事却也知他说得在理,只是他不太喜欢“干净”这个词,因为它的反义就是“肮脏”。
从小到大他的世界里只有两个人,整天埋头研制人机的老爹,以及亲手拉扯他长大的门童老伯——三岁看八十,公输零的『性』格的形成更多地来自于老实忠厚的门童老伯。
门童老伯除了包粽子还有另一项绝活就是讲一些以惩恶扬善为主题的故事,从中告诫公输零要做一个善良正义的人。
而老爹从没有教过他处事原则做人的道理,却以身作则地教会了他,要做一个纯粹的人。
他听英布讲了斗疯熊的故事就自觉得归结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如此行侠仗义之人又怎会别有用心?
公输零已经在心底将这个炎影定义为了好人,甚至是英雄!
“唔……方才,我好像在江面上看到个人影,一眨眼就不见了。”虽然已经认定是自己眼花,李裹儿还是提了这个事。
哪料英布一听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追问:“什么时候?哪个方向?”
“杯弓蛇影,”李裹儿觉得英布太草木皆兵了,“就刚才啦,我哪儿知道哪个方向。”
“是他,一定是他!”白天洪水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英布,此刻声音都在发颤。
“你不要吓人啦,”李裹儿声音更弱了,“我们会没事的。”
“没事个锤子!”英布低吼,“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战斗力,打得过,开玩笑?”
“不是还有你嘛,”李裹儿委屈地说,“阿骨都不是你的对手呢……”
“你不知道属『性』相克吗?”英布气结道,“丑女是个没武功、身板弱的法师,我这种刺客就很好近身,在她还来不及施法前强杀!”
“炎影不是跟你差不多吗?”公输零想当然道,“都是刺客,那就不存在属『性』相克的说法。”
“关键是我打不过他呀,蠢狗!”英布气急败坏时就咬着牙齿说话。
公输零“哦”了一声,英布听来像是嘲讽,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投了吧,这堆书送他了!”
“不行!”公输零坚决反对,“这些书是阿丑姐的朋友死前托她保管的,不能给!”
“好啊,不给,那你来守!”英布抄着手说,“我又没这个义务!”
“你!”
公输零被堵得怒火中烧却又找不出反驳地话,只能自个儿慢慢烧。
李裹儿慢腾腾地说:“别理他,公输零,他不照顾好你,上哪儿找宝藏?”
“对!”公输零总算找到了突破口,“藏宝图我给阿丑姐了,阿丑姐卡在这堆书里了!”
言下之意,你必须保护好这些书。
至少,公输零是这样想的。
英布一看公输零的眼睛就知道他没有撒谎,抚掌大笑,提着灯,乐乐陶陶地一本本翻书。
李裹儿意懒心灰道:“公输零,你个傻子。”
“英布,你、你、你……”公输零怒不可遏,气得语无伦次,半晌憋了句: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良心是什么?我只有狼心。”
公输零卒。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李裹儿怒道。
英布微笑道:“所以我才能跟你旗鼓相当!”
李裹儿卒。
一个时辰后,英布欣喜若狂地叫道:“找到了!”
高烧昏睡的李裹儿醒了,和鬼压床作斗争的公输零也睁开了眼。只见英布手里拿着一张对折的纸,洋洋得意道:“嘿嘿,爷爷我就不陪你们玩嘞!”
语毕,他将那张纸揣进怀里,再翻了翻舱内,最后在工具箱里又顺走了几样物什。随后他将灯搁在两人中间,说道:“青山绿水,后会无期!”
“你这就走了?”公输零不敢置信,这大半夜,荒山野林的,说走就走?
“不然嘞?等着炎影来抓?”英布嗤笑了一声,打开舱门,回头做了个握拳的手势,鼓励道,“稳住,你们能赢!”
也没带上舱门,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沉默,是今晚的橙子江头。
最后是一阵阵“嗡嗡嗡”的声音打破了死一样的寂静。
“啊,啊,公输零,痛,啊,啊,痒,好痒,啊……“李裹儿叫唤着,“好多蚊子,我手没劲了,快,快帮我赶……”
黑夜中,公输零没说话。
李裹儿急了,问道:“公输零?你还在吗?”
半晌,公输零说:“你能不那么叫吗?”
“嗯?”
“我难受。”公输零说了后,又立马解释道,“我动不了,不能帮你,心里难受。”
李裹儿“哦”了一声,盖身上的外衣遮住脸,瓮声说,“怎么蚊子越来越多了……”
“是灯,是灯把蚊子引来的。”公输零道。
李裹儿快哭了,咒骂道:“死伪娘!我要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快,公输零,快把灯吹了。”
公输零表示:“英布走前才换了块新的蔚蓝石,可以亮到天亮。”
李裹儿已经哭了,她说:“公输零,我们投了吧,叫那什么过来搬了书之后帮我们把门关上。”
“不行,不能投!”公输零感觉身上『露』出来的地方都被叮上了,奇痒难忍,只得咬紧牙关,“不能认输,不能把书交出去!”
李裹儿高烧快烧成脑膜炎了,她拼尽全力大喊道:“炎影——炎影——快来——我们在这儿——”
没喊几声嗓子就嘶哑不已。
“别叫了,李裹儿。”公输零努力地斜眼也看不到她,有点急,“我们撑道阿丑姐醒来就好了,命要紧!”
“我宁愿死,呜呜呜……”
她现在连大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小声地呜咽。
她的愿望似乎很快就实现了。
须臾片刻之后船头像是有人跳了上来,原本平稳的船身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公输零虽然不能动却仍敏锐地感知到了,他“嘘——”了一声,示意李裹儿不要出声,而后满怀忐忑,却故作淡定道:
“来者何人?”
他还没到变声的年纪,故意粗着嗓子讲话以此来增强气势。李裹儿也顾不上哭泣,咬紧小嘴唇,抱着公输零胳膊,大气都不敢出。
暴『露』之后,那人光明正大地一步一步向他们走了过来,在灯光所能波及的外围,一双黑铁战靴停在了舱门前,随后那人开口说了一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满舱飞舞的蚊子皆被震落。
“赵子龙,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