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再次拜师
苏山傲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有他熟悉的雾泉山的山山水水,还有陌生的山路和村庄。形形色色、光怪陆离的景象闪烁在他眼前,让他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他很累,就像在崎岖的路上无止尽的奔跑一样,气喘吁吁,心跳如鼓,却怎么也无法停下。
他的心里很难受,好像刚刚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可不管怎样用力去想,都想不起到底失去了什么。
他想大声痛哭,可喉咙里像是梗着东西,憋屈的一点声音都喊不出来,那种难受的感觉让他撕心裂肺。
渐渐的,前方的路好像熟悉起来,凭着模糊的记忆,苏山傲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面前的乌木门,里面是很大的院子,冷冷的,没有丁点生气,可院子里站着的人却让他感到温暖。
那是他的父亲,没错,只有父亲才有那样坚挺的鼻梁,也只有父亲才有那么有力的双手,他笑着,慢慢走向自己,猛的抓起自己的双腿,像小时候那样,倒立着把他掂了起来。
苏山傲高兴的哈哈大笑,尽管他觉得自己早已长大,再也享受不了这种幼稚的亲热方式,但还是用力抱住父亲强壮的胳膊,那让他打心眼里感到安心。
随即,他感觉到强烈的不安,抬头望去,父亲的脸开始渐渐融化,一张狰狞短胖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任惟义!那个化成灰他都记得的男人,举着一柄染血的铁剑,一点点的逼近自己。
苏山傲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命挣脱了出来,一边向前跑,一边扭头狠狠望着仇人,他要报仇,不过不是现在,现在的他还太弱小,他必须把仇人的样子刻在心里,有朝一日,必要以血偿还。
忽然间,他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的父亲。
苏山傲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再也无法向前迈出一步,他轻飘飘的往前栽倒,一头扎入了冰冷的河水中,四肢麻木的他没有力气挣扎,只能随着河水漂浮,他已经忘记了哭的滋味,只剩下透骨的寒冷紧紧包围着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他好像恢复了一些知觉,身上也渐渐有了力气,爬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甸子上,不远处是那片熟悉的榕树林,他满怀期待的往前跑了两步,果不其然,在那株粗壮的老榕树下,褚海心和云霓正笑着对他招手,不知为什么,这一刻,苏山傲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那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此时唯一让他感到暖心的人。
温柔善良的云霓,总是在他打架惹事后为他小心翼翼的洗净伤口。孱弱正直的褚海心,每次都要不自量力的替别人出头。就因为这种倔强的性子,苏山傲记不清帮他打过多少次架,也记不清云霓替他包扎过多少次伤口,他只记得,小丫头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栀子花的香气。
每到晴朗的夏夜,三人总喜欢跑到这片林子里,一起爬上这棵百年老树,肩并肩的坐在树丫上。
云霓最喜欢爬到树顶去放孔明灯,她说缓缓飘向天际的孔明灯就像慢悠悠的流星,流星不常有,就是有,也是瞬间就划破了天际,害她总是还没想好愿望就消失了。孔明灯不一样,它总是一点一点缓缓地飞向天空的,这样就可以好好的许愿了。
褚海心总是傻呆呆的赞同云霓的每个想法,苏山傲却是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只是小孩子的无聊把戏,但他实在拗不过这两个最好的朋友,所以只能背着何夫子,偷偷把练字用的纸藏起来几张,方便两人制作孔明灯。
树冠上悠悠飘出三盏橘红色的孔明灯,飘飘忽忽的点缀在深色的夜空中,漫天星光下,满树枝叶像被镀了一层淡色的银光,就像月宫中的桂树一样清亮,就连骑在树枝上许愿的三个少年,头顶也洒满了星辉。
“你俩许的什么愿?”云霓亮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好奇的问道。
褚海心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我希望再长高长胖一点,这样下次打架,就不会拖山傲的后腿了。”
云霓气恼的打了他一下,嗔道:“真是个笨蛋,白白浪费宝贵的愿望。你呢?”她转身望着苏山傲。、
苏山傲打了个哈欠,扣着鼻子道:“我许的愿望最实际,今天练字的纸用完了,无奈之下,我撕了何夫子的字帖,这不,刚刚被你们给放飞了。我只希望明天别查出来是我干的,让我少挨一顿板子!”
云霓这下傻了脸,连埋怨的话也说不出了。褚海心目瞪口呆,半天才傻兮兮的说:“为了让你的愿望实现,明天就算查出来,这顿板子我替你挨吧。”
苏山傲哈哈大笑,心里说不出的得意。每次许愿的时候,他都在想办法作弄这两个家伙。在他看来,这是他最开心的事。
可这次,他真的想认认真真的许一次愿,希望发生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梦,希望醒来后可以忘记一切,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
就在他准备闭上眼诚心许愿的时候,一队黑甲武士烟云一般飘了过来,云霓和海心还在甜甜的笑着,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苏山傲急的大声喊叫,可俩人泥塑似的一动不动,苏山傲慌了,他已经失去了父亲,不能再失去最好的朋友,用尽全身的力量,他努力想把两人拉起来,可怎么用力也是徒劳,身后的武士正一步步的逼近,雪亮的刀锋映的人眼睛生疼,苏山傲浑身热汗,大喊一声向武士扑去,他要用自己的性命为同伴换来最后一点逃生的时间………
“啊!”
骤然的白光刺的眼睛只想流泪,苏山傲大口喘着粗气,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时无法缓过神来。
“你醒了?”
吴偒扎好牛皮酒袋,顺手抹了一把嘴,然后把酒水淋漓的大手直接放在苏山傲的头上,感受了一下说:“不错,已经退烧了。”
“你是谁?”苏山傲用力摆脱头上的脏手,发觉自己全身没有一丁点的力气,他警惕的望着眼前这个邋遢的男人,同时用眼角观察周围的环境。
吴偒一时无语,算起来三天内已经救过这小子两次,可他愣是没记住自己的样子,而且那天信誓旦旦还要拜师,连师傅的样子都不知道,就想拜师学艺,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眼前的男人有些面熟,黑色的大氅,垂肩的乱发,不修边幅的脸上满是铁青的胡茬,还有那双似醉非醉、似笑非笑的眸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苏山傲用力晃了晃脑袋,眼前的形象终于和记忆中那个人的影子重合到了一起,他猛然翻身跪地,郑重扣了一首,急声道:“请先生收我为徒!”
吴偒刚抿了口酒,差点没喷了出去,他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子,心有余悸道:“能不能别在我喝酒的时候吓我?怎么每次都是这句?”
苏山傲再叩首:“刚才醒来之后,脑子一片混乱,加上先生此前一直风帽覆脸,如今露出真容,猛的还真认不出来。还请先生勿怪。”
吴偒笑了笑,叹道:“你发热昏迷,已经睡了两天两夜,换做常人,恐怕脑子都烧坏了,没想到你小子福大命大,硬生生挺了过来,现在看来确实没事了。”
苏山傲一愣,随即想起那天的事来....
那日,众人在赤马山谷内依依惜别,吴偒悄然离去,谁都没有注意到他,除了苏山傲。他一直暗中留意吴偒的举动,当吴偒拍马离开的时候,他根本不假思索,偷偷牵了一匹马出来,悄悄坠在他的身后。
这样的举动如何瞒得过墨家的影主?他本就是潜伏跟踪的高手。吴偒当即加快速度,想凭马力甩掉苏山傲,可惜苏山傲出身将门世家,又有一个爱马成痴的老爹,常年耳濡目染之下,骑术自然也是十分出众。一时之间,吴偒倒也无法彻底摆脱他。可就在两人你追我赶正激烈的时候,苏山傲突然一头栽下马来。
突逢大变,悲痛欲绝,苏山傲的神经好像绷紧的弓弦。加上几天来都没有好好休息,夜里又受风寒,策马狂奔更是耗费体力,连锁反应之下,油尽灯枯的身子再也熬不住了,苏山傲在落马的那刻,已然昏了过去。
这下难为的是吴偒,他本有心甩掉这个缠人的麻烦,可是总不能见死不救。山谷中人迹罕至,毒虫猛兽繁多,如果放任苏山傲倒在这里,恐怕不出半日,他就会成为兽口之食。
长叹口气,吴偒不情不愿的将苏山傲扛到马上,带他到了自己的栖身之处。
谁知昏迷了两天两夜,还是没有烧坏这小子的脑袋,刚刚清醒过来,转瞬就要拜师。吴偒此时心中后悔不已,感觉自己这次真心捡了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