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章 莫名刺客
羊皮帐帘从中分开,在恍惚灯影之下,一个宛如春树海棠般的美好身影透了进来,左右侍卫重新合拢帐帘,灯火的光亮重新聚拢,才看的清楚,进来的却是一位明丽动人的少女。
她的年龄看起来未曾及笄,低着头,忐忑不安地攥着衣角,头上梳着俏皮的双丫髻,身上穿着月白蝶纹缎裙,前额的刘海遮住了两弯月眉,衬得那双宝石般的明眸越发剔透,只是好像隐隐含着一层薄雾,似乎刚刚哭过。
如果褚海心和苏山傲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眼前这个娇俏可人的少女,赫然就是两人苦苦寻找的云霓。只是不知道为何,她竟然会出现在纪无骇的军营中。
宗禅的眼神有些发呆,后宫佳丽繁多,他虽然还未曾大婚,可是身边也不乏绝色美人,只是眼前这少女看起来绰约清丽,像是蔚蓝天际中的一抹白云,让人不由自主就心生爱怜之意,这份独特的气质,是那些宫装艳媚的佳丽所缺少的。就如同吃惯了燕翅鲍鱼,猛然尝到一味时鲜的小菜,那样的新鲜滋味,只有饕客自己才知道。
纪无骇留意着宗禅脸上的每一丝变化,他笑着走到云霓的身边,将女孩儿往前轻轻一带,道:”这一路奔波的,陛下身边岂能无人伺候?所幸臣的属下在洛都救了一名女子,我看她容貌端丽,举止也甚为得体,正好献给陛下,这一路上端茶送水、铺床叠被,也好照料陛下的起居。”
“这.。”宗贤刚想婉言相拒,可转念一想,这会不会是纪无骇故意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呢?如果断然拒绝,可能会更加遭人猜忌。
念及于此,不动声色道:“这真是有劳将军费心了。”
“哎。”纪无骇大手一挥,断然笑道:“陛下说哪里话,只要陛下喜欢,臣可以把最好的东西都献于陛下,何况区区一个女子?”
君臣二人相视而笑,宗禅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云霓的脸上,其中赤裸裸的意味让云霓把头埋得更低。
见此情景,纪无骇嘴边挂起令人玩味的笑容,他起身拍了拍衣服,抱拳道:“天色不早,就不打扰陛下休息了,臣等告退。”
“呃?”宗禅似乎被人打断了遐想,连忙回头道:“将军要走吗?”
纪无骇和常若水相视一笑,连同站起的李搏,一起行礼告退:“陛下请早些休息,臣等先告退了。”
步出营帐,三人迎着微寒的夜风向前走了几步,常若水哂笑道:“咱们这位小皇帝倒也是演戏的好材料。”
李搏同样笑着,摇头道:“我看,和咱家的主将能有一比。”
纪无骇闻言停下脚步,斜眼乜了二人一眼,不屑道:“放屁,老子演戏不着痕迹,哪像小皇帝这般做作?”说完仰天长叹,感叹道:“还是年纪小啊,需要多多历练。”
此话一出,常、李二人满头黑线,无奈对视一眼,同时咽了口唾沫,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啊~~”
尖促的惊呼声突然响起,又猛然截断,像是被掐住脖子哀鸣的天鹅。三人同时一惊,那声惊呼传来之处,正是宗禅居住的寝帐,半途戛然而止的惊呼,更是意味着极大的凶险。
李搏拔剑而出,他本就身高腿长,只一步便跨到帐门左近,挑手掀开帐帘的那一瞬间,身旁一道残影比他更疾更快,仿佛一只在树影间腾跃的狸猫,以不可思议的动作,从帐帘被掀开的那道缝隙中穿过。
李搏知道,那是纪无骇,只有他才有这样迅捷的身手。
纪氏乃前朝名将之血,一脉传承的家传刀法“偃手刀”,素有“刀出半鞘,血溅三步”之称,可想其出刀的速度有多快。刀快,自然意味着动作要快,所以,若要比快的话,纪无骇在赢虎卫中名列前茅。
营帐内灯光昏暗,只余床榻一侧的青铜烛台还留着一丝光亮,其余灯烛悉数寂灭。飘飘忽忽的烛影当中,榻上翻腾着一团暗影,像是两人缠抱在一起,彼此拉扯纠缠,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看到这般情景,纪无骇和李搏俱都一怔,两人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小皇帝和那个叫云霓的小丫头在打情骂俏吧?那样的话,可就有些不美了。
可随即床榻上传来的话,让他俩再也忍耐不住,直接冲了过去。
“奶奶的,敢欺负小爷的人!”苏山傲再次把宗禅压到身下,左手掐住他的脖子,右手一拳夯在少年皇帝的鼻子上,宗禅想大声呼叫,可惜被人卡着喉咙,鼻血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口中只能呜呜咽咽的哼个不停,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卡在喉间。
云霓坐在地上只是小声的抽泣,脸上的脂粉被泪滑过,留下一痕痕的猫须,看起来楚楚可怜。她已经被吓懵了,当宗禅脱去外袍的时候,她就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更何况接下来,宗禅上来就要解她的裙带,这已经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要不是苏山傲从天而降,恐怕此时她早非完璧之身。在巨大的惊恐之后,猛然看到保护神一般的苏哥哥,她双腿一软,大口喘息着瘫倒在地。
宗禅更是莫名其妙,他本着做戏做全套的想法,刚要去解小美人的衣服,可一条黑影猛地就扑了上来,惊的他破魂魄散。两人撞在一起,同时跌倒在床上,来人卡着他的喉咙就是一顿暴揍,直到现在,宗禅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要搞清楚这档子事,就要从苏山傲说起。他得到鱼楚水的提示,一路策马狂奔,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找到了赢虎卫扎营的地方,悄悄潜伏在山壁间的树林中,等到营帐中高歌大作的时候,他偷溜下山,乘着夜色摸进营中,此时赢虎将士正在对着欢呼他们的主将,防卫难免有些懈怠,再加上吴偒这数月来悉心培养,苏山傲已经具备了一个初级刺客的本领,再加上墨家独特的身法“影息”,他竟然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偷偷摸到了营地的中心。
本来苏山傲也很苦恼,赢虎卫的营地实在太大,蘑菇一样的帐篷连绵不绝,鱼楚水只是从云霓的命星中推衍出她现在的位置,到底准不准,一切都未可知。可苏山傲单纯而又盲目的相信她的推论,不惜以身犯险,可真到了地方才发现,就算云霓真的在这里,这鬼地方这么多的帐篷,难不成要一个一个的查找?那就是累死他也找不到啊!
好在他的运气实在不错,正在他趴在暗影中,咬着手指头计量对策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纤巧婀娜,亭亭玉立,不是云霓是谁?
可惜云霓身边跟着五、六个兵士,前面还有两个看起来颇为引人注目的男人,一个宽肩窄腰,鼻如鹰钩,眼似刀锋,穿一身轻便的布袍,龙行虎步之间凛凛生风,看起来极有气势。虽然没有见过纪无骇本人,但只凭直觉,苏山傲就可以断定这是纪无骇本人无疑,因为他身上独有的气质,和一般人不一样,按常若水的说法,那就应该是枭雄之姿吧。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苏山傲不动声色地缀在一行人的身后,在营帐相连的阴影中疾步潜行,影息身法配合墨家芒劲,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如果吴偒此时看见,一定会惊讶他的天赋。
纪无骇等人进入到宗禅寝帐的时候,云霓静静等在帐外,几个手持长矛的兵士将她围在中间,苏山傲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他只能耐心等待有利时机,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因为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一次未能成功,在这数万人的军营中,就算是神仙,也插翅难飞。
果然,云霓被单独留在了寝帐中,苏山傲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事,纪无骇三人前脚离开,他就在寝帐侧面划开一道窄缝,像是一道地上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寝帐中。
而那时,宗禅在几经思索下,还是扑灭了桌上的灯烛。他以为这个漂亮的少女只是纪无骇故意找来试探他的,或者直接想在他身边安插一个眼线,的确,一个天天同床共枕的女人,可以轻易掌握你每日的一言一行,恐怕就是说梦话,也逃不过她随时竖起的耳朵,有了这样一个人,纪无骇就可以掌握他的一举一动,从而更加轻易的控制他。可即便知道,宗禅也不得不临幸这个女人,他必须保持和纪无骇表面上的默契,否则一旦人家翻脸无情,他连最基本的安全保障都没有,与虎谋皮,岂能不兢兢战战?
况且这个小丫头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对于吃惯了大鱼大肉的宗禅来说,云霓就像阡陌麦田中的一朵小野花,青嫩中带有惹人遐思的韵味,更能勾引男人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破坏欲,所以,血气方刚的少年天子选择了男人都愿意负担的劳累,把手伸向了云霓腰间的裙带。
可他实在没想到,这个举动激怒了潜伏在暗影中的野兽,苏山傲几乎不假思索的扑了上来,剧烈的动作甚至牵扯到了腰腹间的伤口,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喉间一声低吼,左手卡着皇帝的喉咙,沉肩顶着他的腰,恶狠狠将他扑倒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