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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雪崩日的死亡竞猜 E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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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在黎渐川手里化成了一滩血水。

从他指间淌落。

黎渐川皱起眉,甩了下手上的血, 凑近闻了闻, 很可能是人血,但没有更多信息。

他随意在本就脏污不堪的床单上擦了擦手, 正要重新再检查一下这些照片,就忽然发现,书桌上多出了什么。

光线接近于无的昏暗中。

随着最后一张照片化成血水, 书桌上原本放置纸条的地方, 缓慢地现出了一本厚厚的硬皮书。

米白色的封皮, 旧金色的烫纹, 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圣洁纯净的气息, 与这间阴沉压抑的房间格格不入。

黎渐川翻开这本书看了看, 发现这是一本诗集。

没有目录。

黎渐川一页一页翻下去, 在第153页和第244页找到了他之前念过的那两首诗。

他又试着低声念了一遍,禁闭室没有任何反应。

但很显然, 这本诗集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书桌上锁的抽屉是六位数字的密码锁。

黎渐川这几十个小时一直在试, 但毫无线索的尝试,只是在从一百万种组合中碰运气而已,这可比中五百万彩票还要难。但这是一把没有次数限制的密码锁,所以黎渐川随手试试,也只当在没有线索的时候先碰运气了。

新得到的页码数黎渐川也尝试了下, 失败了。

密码, 通常都要与数字有关。

黎渐川的眼睛缓慢转动着, 眼底闪烁着细微的蓝色光芒。

他一一扫过牢门、书桌, 照片、床、挂钟……

还是没有头绪。

解谜这种事,一向都不是他所擅长的。

比起绞尽脑汁猜测,费尽心机寻找蛛丝马迹,他还是更喜欢躺着给宁准双击“666”。

黎渐川烦躁地向后捋了下碎发,继续盯着那本诗集看。

看得久了,即便对文学丝毫不感冒,黎渐川也看出了这两首他熟悉的诗歌的古怪。或许是环境作用,他总觉得这两首诗歌似乎是在暗喻什么,十分晦涩。

第一首,在第一次进入地下楼梯时,黎渐川并不知道这首诗歌的名字和作者。而这一次,通过这本诗集,他得知这首外国诗歌名叫《冬夜》,作者是特拉克,看诗歌的意思应该是在描写冬天夜晚的宴会。

“雪花在窗外轻轻拂扬

晚祷的钟声长长地鸣响

屋子正准备完好

餐桌上正备满丰盛的筵席

漫游的人们,只有稀少的几个

从幽暗道路走向大门

恩惠的树木闪着金光

吮吸着大地之中的寒露

漫游者静静地跨进

痛苦已把门槛变成石头……”

字里行间没有明确地去指出什么,但黎渐川却总觉得这首诗歌的指向,就是他们这场游戏。

雪花,他们在里层世界,经历的就是雪崩日的循环,并且他想起了韩树发的那条投票简讯,上面有一句话“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负罪”。

这两个雪花之间似乎存在某种联系,或者暗指。

这样去看,这首诗歌的每一句,可能都有特殊含义。

钟声,屋子,餐桌,幽暗的通道,漫游的人们……它们好像都一一对应着一些东西。但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黎渐川只有毫无根基的猜测。

他静静思索着,翻向第二首。

这一首诗歌他见到的时候就认出来了,布罗茨基的《一九八零年五月二十四日》。

开头第一句就是“由于缺乏野兽,我闯入铁笼里充数”。在黎渐川被关进这间该死的禁闭室后,他就大致猜到了这首诗歌的部分含义。

在这里,他就是这个“我”。

但这首诗不仅仅是写坐牢,还有流放。

“……

从冰川的高处我观看半个世界,地球的

阔度。两次溺水,三次让利刀刮我的本性。

离开生我养我的国家。

那些忘记我的人足以建一个城市。

我曾在骑马的匈奴人叫嚷的干草原上跋涉,

去哪里都穿着现在又流行起来的衣服,

种植黑麦,给猪栏和马厩顶涂焦油,

除了干水什么没喝过。

我让狱卒的第三只眼探入我潮湿又难闻的

梦中。猛嚼流亡的面包:它走味又多瘤……”

这部分让黎渐川很在意。

如果这两首诗歌与游戏有很大的关联,第二首又暗示着他目前和未来的处境的话,那么除了蹲在这间禁闭室坐牢,他还会有其它待遇才对。

可目前为止,他没有能够离开这里的迹象。

他捏了捏眉心,看着诗集,恨不得立刻穿回初高中,把在语文课上睡得呼噜震天的自己扇醒。

时间飞快地流逝着。

小窗外稀薄到近乎没有的光线悄无声息地变幻着倾斜的角度,与光亮程度。

它在渐渐消失,迎来如深海般令人窒息的黑暗。

然而,就在它即将被黑暗全数吞没时,它的尾巴不经意地扫到了桌面上的诗集。

黯淡的光线落在泛旧的纸页上,擦过诗歌的句子。

在这个过程中,有三行字就像是突然吸收了这光线的光芒一样,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黎渐川发酸的眼球立刻一动,所有飘飞的思绪瞬间回笼。

他没有立刻冲上去拿起诗集,而是仿佛福至心灵般,猛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

这首诗歌在第153页,三个数字相加,等于九。

对于数字的敏感马上让黎渐川联想到了这个方向。

是巧合吗?

随后,他又爬到小窗上向外望了望,依旧是什么都看不见,也追溯不到那些光的来源和具体方向。

桌上的诗集亮着三行金字。

依次是“雪花在窗外轻轻拂扬”、“从幽暗道路走向大门”、“痛苦已把门槛变成石头”。

黎渐川着重研究了一会儿这三句话,盯着这张纸的力度很有用视线把纸戳穿的感觉,这种需要脑子的时刻,他格外想念宁准。

如果他的推测是真的,那么第二首诗的页码数字相加,就是十,代表十点。

黎渐川把诗集翻到那一页,等待着。

这个十点,很显然不是一个小时后的十点。因为此时小窗外已经彻底暗下来了。要等到光线再次出现的下个十点。

十三个小时的枯燥等待,换个人可能已经放弃了。但现在,黎渐川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毫无线索的绝望才会让人无望放弃,而哪怕有一丝希望,黎渐川的意志都会比最坚硬的顽石还要坚定。

下一个十点很快到了。

在这中间,外面的自己又不知疲倦地来了一次,依旧是无法改变。

从九点开始出现光线,但都对书页上的文字没有丝毫影响。

直到十点的第一缕微光照在上面。

果然,第二首诗歌上也有三行字变成金色,亮了起来。

那三句分别是“由于缺乏野兽,我闯入铁笼里充数”、“两次溺水,三次让利刀刮我的本性”、“确实,我的肺充满除了嗥叫以外的声音”。

黎渐川凝视了这三行字几分钟,又把诗集返回到第一首诗歌。

9,9,10。

14,14,16。

这分别是第一首诗歌和第二首诗歌三行字的字数。

如果要尝试密码的话,在不知道真实密码数字会不会重复的前提下,就要包含进重复的。

而两位数,黎渐川按照习惯将它们相加,最后得到六个数字,991557——不知道对不对,但他被困的这段时间里,黎渐川已经习惯把所有能和数字挨上边儿的东西都凑成六位,来尝试密码锁了。

甚至有时候短暂休息浅眠,黎渐川都有种大脑停不下来,一直在试密码的错觉。

这个房间里唯一一个带锁的抽屉,拥有的线索肯定是很关键的。

黎渐川单膝跪下,在昏暗中紧紧盯着密码锁上的数字,开始挨个儿转动它们。

轻微的咔哒声迟钝地响着。

六个数字拨完。

“啪!”

一声清脆的弹簧声,抽屉上的密码锁终于打开了。

这大概和在沙漠里爬了半个月的人见到绿洲一样,有点麻木的难以置信。

黎渐川顿了两秒,对着这把折磨了他几十个小时的密码锁就是狠狠一拳。

金属擦破他的皮肤,沾上星点的血。

黎渐川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重重吐出口气,算是一拳把自己心里的憋闷一扫而空。

适当的发泄,有利于心理健康——他深信这一点,除了宁准诱惑他的时候——因为那很可能会演变成不适当的发泄。

手上的铁锈味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格外清醒。

他抹了把脸,起身打开抽屉。

抽屉里很空,只放着一张折叠的花式便笺,和一把锋利雪亮的手术刀。

黎渐川检查了下抽屉,没有夹层。

他拿起手术刀,将便笺打开,一眼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离开的钥匙在爱人的心脏里。”

看清这行字的一瞬间,黎渐川忽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不自觉地将这行字念了出来,然后仿佛有什么在提醒他一样,他握着手术刀,下意识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床——

原本空无一人的单人床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昏迷的人!

而这个人,黎渐川无须多加辨认,就知道,是宁准。

宁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之前去了哪里?

他的出现和这张便笺上的话又有什么联系?

短短几秒,黎渐川脑海中闪过了无数问题与猜测。

而下一刻,他听到了宁准的呼吸略微一变,快了点。

看样子,他马上就要从昏迷中醒来了。

黎渐川握着手术刀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宁准苍白的脸。

来到游戏里,他的相貌发生了改变。那双很有辨识度的幽沉的桃花眼一合起来,乍看五官,就像面对另一个陌生人一样。

这个陌生人纤弱无力,瘦削单薄,并没有宁准那种即便放低姿态勾人求欢都格外强势的气息。

那是宁准专属的。

黎渐川看了会儿,抬手把那张便笺塞进嘴里,胡乱嚼了两下,咽了进去。

然后他虚虚握着手术刀,用刀锋轻轻拍了拍宁准的脸。

宁准在这冰冷的触感下,像畏寒的小动物一样缩了缩,艰难地睁开眼。

眼神恍惚了不到一秒,猛地涌上冰冷的警惕与凛然。但也就在这一秒,扫视的视线定在了黎渐川身上。

那双桃花眼所有的情绪立时沉淀了下去,转为清明。

“哥哥,想我了吗?”

清越中透着低哑的嗓音,含着微微上扬的笑意,有点不经意的戏谑和亲昵,既冷淡,又莫名娇气。

黎渐川盯着那双桃花眼看了会儿,突然弯腰,一把将宁准抱了起来,冷淡地拍了拍他的屁股和大腿:“床脏,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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