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切尔诺贝利 E11.
面对谢长生提出的问题, 果然有研究者立刻就想出了黎渐川思考到的应对方法。只是众人对于补给点原住民的这个安排是否有多余的猜测,并没有谁明显表露出来。
“我和方一川可以轮流休息。”宁准说。
一个小时就要动一次,这样的休息就算能轮换, 也总归是不够踏实安稳的。
本来洛班队伍里的研究者还想提议抽签, 但有人主动接下来,大家自然没意见。
只是宁准这样的主动行为,当然也引来了暗里一些揣测探究的目光。
煮的肉汤和饭是补给点里存的,口感略怪, 有股存放了很久的陈旧味道。但这至少是口热饭, 总比啃压缩饼干要好很多。
不管在哪个国度哪个时代, 饭桌都是很能拉近人与人距离的地方。早餐进行到一半, 原本还非常戒备沉默的研究者们也都开□□流起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里头玩家占大多数,还是大家都有所顾虑,研究者们看起来都不太相熟,出口的话也都很谨慎。
即便如此, 黎渐川还是从中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其中引起他注意的, 一是另外两支队伍第一晚路途上遭遇的事情, 二就是米莉亚和洛班这两个向导给研究者们的警示。
关于两支队伍的情况,米莉亚的队伍黎渐川已经从安德莉亚和迦娜之前的交谈中知道的差不多了。他们并未遇上什么河流和废墟, 而是越过了一片非常辽阔的沼泽, 沼泽里危险遍布,随时都会诱发未知的死亡, 还有巨鳄和一些诡异触手的袭击,颇有点大逃杀和死神来了的感觉。
如果不是米莉亚声称自己常常遇到这片沼泽, 经验丰富, 为他们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恐怕伤亡还不止这么点。
而洛班的队伍则非常奇怪。
因为这幸存下来的四名研究员竟然说这一晚的路途他们什么特殊情况都没有遇到。在他们的记忆中踏出荒地, 进入森林后,所有人都只在闷头赶路,直至看见补给点为止。
但这显然不是真实的,否则他们不会折损两名队友。
洛班面对他们的疑惑给出的解释是,他们碰见了极端恐怖的事情,但只要离开那片森林,一切就会自动结束,所有死亡的人都并非不幸,只是必然。
“那你们就真的什么异常都没有注意到吗?”
安德莉亚问,“如果是森林有问题的话,那进入森林的时候一定会有某些不太一样的地方吧?”
洛班队伍的一名叫作拉德的男性研究者似乎有些腼腆,在安德莉亚好奇的注视下脸色微红了下,思索着低声道:“可能有吧……路标算吗?在森林的入口我们看到路边有一个很旧的危险标识,是提示森林内有猛兽出没,要多加小心的……”
宁准轻声笑了笑,道:“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相信这些,你们的向导洛班先生给了你们一些其他的提醒?”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拉德点头道:“洛班先生说这片森林是否通过,是取决于所有人的幸运程度的。我们都不明白的他的意思,但他并没有给我们详细解释的打算。而且……我们在森林内确实没有一遇到任何猛兽,也没有遭遇你们遇到的那些异常,甚至在抵达森林边缘,来到这里前,我们没有减少任何一个人。”
宁准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浓汤:“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在将要达到补给点前,突然消失的?”
“我不知道……”
拉德摇头苦笑,眼底隐有崩溃之色:“那实在太诡异了,我敢保证什么都没发生……但他们就那样不见了,我们甚至完全不知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消失的……这真的太可怕了!”
在未触动任何flag的条件下,无声无息地让人消失死亡,这似乎不太符合魔盒游戏的潜规则。
当然,也有可能是洛班队伍里折损的两人确实触动了某些关键,但其余人却并没有发现。这或许和洛班进入森林时的提醒,还有那些对失踪二人的解释有关。
关键点,是幸运?
黎渐川正思索着,就听米莉亚队伍中挨着丹尼尔的那名叫作朱利安的男性研究者忽然道:“我觉得问题可能出在你们离开森林时。既然入口没有什么特殊的,那出口呢?”
“出口?”
拉德重复了一遍,仿佛是想到了什么。
这时,和他同队的金发青年迪克一口干掉了大碗和餐盘里的食物,没什么顾忌地嘿了声,说:“你忘记了吗,伙计?就是那个,那条奇怪的金属线……我们快要走到森林边缘的时候,看到了补给点的阁楼,没有谁去特意留意那种头发丝一样的东西,然后我们就把它撞断了……说起来,那个时候我感受到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被一根电击棒小小地电击了一下,带着恍惚与迷失的短暂麻痹……是这么形容吗?”
“你们也应该感受到了吧?”
迪克环视其余三个队友。
围拢着客厅篝火而坐的其他研究者仿佛都被他的描述所吸引,全部放慢了手上的动作,将视线投注过去。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拉德皱起眉头道。
另外两名洛班队伍的幸存者都是女性,面对汇聚到身上的视线,其中那名日韩长相的叫作李金雅的研究者直接不耐道:“那只是一根普通的铁丝,很可能只是那些废弃建筑中的一员。”
“但你不可否认,它被绑在两棵树之间,横拦在道路上,这是很奇怪的事。”
迪克完全没被对方的冷硬语气吓到,仍吊儿郎当地笑着说:“而且在撞过那根金属线后不久,我们就发现队伍里少了两个人。而在此之前,我点数过几次队伍人数,都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我怀疑那根金属线一定有古怪。”
李金雅像是很看不惯迪克,眼带不屑地嗤笑一声:“希望你的怀疑是正确的。”
说完,她抱起防护服脱离篝火的范围,走向客厅的狭窄通道,挑也没挑便直接从紧挨着客厅的房间门把手上摘下钥匙,推门进了那间房间。
“我也吃饱了,各位慢用。”
迪克讪讪一笑,伸着懒腰起身,也拐进了狭长通道内。
黎渐川看大部分研究者都已经吃完了,脸上也渐渐涌现出疲惫之色,随时都准备去休息,便迅速和宁准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放下餐具,抱着东西走进通道。
十三扇一模一样的房门整齐排列着,从表面看没有任何差别。
黎渐川和宁准非常默契地从一扇扇房门前走过,最后停在了最里面的靠近通往二楼楼梯的房间门前。
房间内部和黎渐川想象的差不多,仅有一张单人床,连个桌椅摆设都没有。而比较眼熟的,则是单人床的正上方和他们进入游戏时的研究所一样,吊着一盏有些摇晃的强光灯。
床脚靠着的墙壁开了个小窗,比人脑袋稍大一些,漏进来些许微亮的天光。
宁准先进去拉上了窗帘,才回头看向黎渐川:“你想去二楼看看?”
“二楼肯定有问题。”
黎渐川按开强光灯,刹那间耀眼的光线便充斥在了窄小房间的各个角落。
“我总感觉在每晚赶路的时候很可能拿不到什么真正的实质性线索。相比较而言,紧张与惊险之后,在这种直接被贴上安全休息标签的补给点,说不准才藏着更加危险,也更加贴近真相的东西。”
“宁博士也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吗?”
黎渐川半靠着墙壁,抬手按住宁准的头顶,用力揉。
摇摇欲坠的发绳脱落,一头淡金色的长发被揉得凌乱,宁准微仰起脸,探指攥住黎渐川的皮带。
略有苍白的唇色夹着水泽晕染过来。
红润只露了一小截,就被带着血腥铁锈味的气息含吮住,仿佛要吸透灵魂一样激起强烈的战栗。
一夜惊险路途,食物的甜香也压不下两人唇舌间的血气,反倒将这铁锈激化成了浓重而色媚的勾缠。
黎渐川的手掌向下扣住宁准的后颈,转身将人反压到墙上,强势地侵入了宁准的喉间。
宁准的手指关节缠着硬实的皮带,白皙的鼻尖因短暂的窒息冒出细小的汗珠,如白玉沁露般漂亮。
心意相通后,即便已经亲吻过许多次,黎渐川也依然会被这种温柔的亲昵迷惑,心头好似满当当地鼓荡着一汪温暖的水,这甚至胜过他下腹汹涌热烈的欲望。
黎渐川退开点,抬手抹掉宁准鼻尖的汗,回头看向背后的墙:“有事?”
“……有。”
虚幻凸显在墙面上的谢长生道。
尽管谢长生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板冷漠,但黎渐川莫名就从中听出了几分唏嘘无语。
“你们选择这个房间是想去二楼查探。”谢长生说,“我也会去。我会使用特殊能力,类似现在这样。如果遇到很难解决的事,你们可以敲三下墙。”
黎渐川看了看谢长生现在的状态,可能是和他的镜面穿梭相似的某种穿梭手段。按谢长生的意思,他们不会一起行动,但互相能有个照应,算得上谨慎。
“另外,我问了彭婆婆在镜子内的情况。她说她见到了她的女儿,但那只是镜像。所以她怀疑那片废墟,或者是整个切尔诺贝利范围,都有可能是会窥测人心与记忆的怪物。”谢长生又道。
整个切尔诺贝利都可能是怪物?类似雪崩日的雪山那样?
黎渐川皱起眉。
说实话,他并不这样认为。
而宁准的关注点更加不同。
他随意地探出舌尖舔了下唇畔的水渍和血味,眼睑抬起,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你是说彭婆婆看到了她女儿的镜像?怪不得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但复活和永生本来就是虚妄不存的,你该安慰安慰她,长生。”
彭婆婆心情不好?
黎渐川对彭婆婆并不熟悉,进入游戏后只感受到了她的谨慎和沉默,这对于新人来说应该也算常见,但其他的却没有注意过,更别提心情不好这样细微的事。
谢长生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旋即淡漠道:“你们继续。”
说完,就飞快消失在了墙面上,好像生怕晚一点看到什么非礼勿视的画面。
解除特殊能力,回到房间后,谢长生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另一道影子,说:“你在镜中世界,到底看到了什么?”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传来。
彭婆婆走动了几步,叹道:“我确实看到了她。我知道你和宁准都没有真正放下对我的戒备,但如果我真的还有什么企图,应该是隐瞒你们我看到她的这件事才对。只要我不说,谁也不知道我看到了她,你们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警觉。”
“这对我没有好处。”
谢长生没有开口。
“小长生,整天和猫这种通灵的东西,还有满屋子古董明器在一块儿,时间久了,人也是会变成鬼的。”
彭婆婆又笑了声,“你也得出去走走看看,沾点人间的烟火气。以前光是你们问我为什么想要进魔盒游戏,但我从来没问过你,但其实我猜到了一点儿。”
“和你比,我还不算是痴心妄想的那个疯子。”
高跟鞋声和地板上瘦长的那道影子一同靠近房门,随着开关声离开了。
谢长生转过身来,靠着墙壁盘膝打坐,闭上了双眼。
这里没有洗澡沐浴的条件,但幸好床边准备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具,黎渐川和宁准去盥洗室洗漱完,就回房间里睡了。快到一个小时的时候,黎渐川醒来去房间外的通道内转了一圈。
好像大家都休息了,通道内一点动静都没有,异常安静,隐约可闻一些起伏的呼噜声。
没有发觉哪扇房门后有窥探他的视线,黎渐川溜达了一圈之后就回了房。
又一个小时,出来的是宁准。
一出门,宁准就看到了在通道内垂着头走动的许真。
看到宁准,许真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一样,瞳孔缩了下,脸色却很正常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也去盥洗室吗?”
宁准微眯起眼,笑了笑:“是的。”
看着许真率先走进了客厅那边的盥洗室,宁准也跟着走了进去。他刚进入厕所隔间,就听到许真走出隔间的脚步声和冲水的声音,但紧接着,许真却似乎并没有在洗手台停留。
“手都不洗就离开,看起来很匆忙啊……”桃花眼扬起一丝凌厉的弧度,宁准轻声笑着低语。
许真一点都不掩饰地引他过来,宁准本还以为会有什么收获。但许真的目的,好像仅仅只是将他引来。
宁准若有所思地走出隔间,没有立刻返回房间,而是拧开水龙头慢吞吞洗了个手,然后再走了回去。
掏出钥匙开门,宁准走进房间,而此刻拉着窗帘关了灯的房间内一片漆黑,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了黎渐川的身影。
许真故意引开宁准,也未尝不是宁准故意引开他。
宁准朝床边走去,但走了两步,却忽然脚步一停,低头看向门边——离门缝较近的位置躺着一张边缘参差不齐的卡纸,像是被人从底部门缝内扔进来的,卡纸上隐约有字。
不需要按开灯,宁准就已经看清了卡纸上的文字。
那是他很熟悉的方块汉字,写字的人却好像很焦虑恐惧,连带着这文字也有些不整齐的扭曲:
“你究竟在做什么,方一川!
伊凡怎么还活着?你不是说你会杀了他吗?第一晚我们只死了一个人,这个队伍会遇到更加恐怖的事情!晚上我一定要换队伍!”
宁准想到自己现在的名字和研究所黎渐川床上的血污,弯腰捡起了这张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