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林中树上血衣人
小十一郎一直安静地坐在屋边不远处,趴着脑袋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哭。 突然间它猛地跳了起来,对着林子的某个地方愤怒地呲起牙,碧绿的眼睛闪着凶狠的光,它沉中带锐地叫了一声,似乎在观察着昏暗中的某些举动,然后它向前走了几步,做势要扑。 我被吓了一跳,他看到了什么? 小十一郎对着密林不停地叫,不停地叫,叫得人心神混乱,越叫越尖利,最后它终于向林子深处扑去。 “喂……”我想阻止它进去,现在才感觉到一个人在这山林之中特别阴冷害怕。 “喂……喂……喂……”林子里飘荡着她轻轻的回声,显得阴森极了。 小十一郎一直都没有出来,我担心又害怕,我怕它像十一郎那样,突然就没有了—— 我咬了咬牙,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仍有日光照耀的林子变得阴森恐怖,像一张等待猎口的野兽之口。 林子大树参天,枝叶茂密地挡去了阳光,我有点不适应这里的昏暗,眯了眯眼,看到不远处那对碧绿有神的眼睛。 “小……十一郎……”我叫了一句,发现不对,一直是我以为他是小十一郎,韩三笑给他起的名字是二蛋,难怪它不理会我,瞪着树干在发狠,它不知道它这奶凶得不行的样子根本谁都吓不住。 我往树干一看,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原来这树干上靠站着一个人,头低得很低,静静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我好像认得这个人,这不是打猎的项武项大哥么?背上还背着箭袋——他怎么来到宋令箭的山头打猎来了? 我跟项武没什么大的交情,他住在离主镇较远的虹村,平时都在虹村的北山头打猎,偶尔我会在举杯楼看到他跟小驴交货,都只不过点头应面而已,至于他跟宋令箭是什么交情我就不知道了,一个猎北山,一个猎南山,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这几年山屋上上下下我没少来,也从来没在这山头碰见过他,现在他这么不声不响站在这里,的确有点奇怪。 “项——项大哥……”我轻轻叫了句,但是项武没有回答我,仍旧那么阴森森地垂着头,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我走近了一步,提高音量:“项大哥,是你吗?” 二蛋突然往后退了几步,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呜叫声,我再靠近了一些,看清楚箭袋上的“项”字,没错,是项武。 “项大哥?怎么了?你怎么一声不吭地站在这里……项大哥?项大哥?” 项武一直没有反应,一股奇怪的味道从他身上钻进我的鼻子,血腥味? 我突兀地收回了手,项武是个猎户,手染杀生之气也是常事,但这血腥味未免也太重了点,冲得我仿佛一吸都能吸进血气! 我尽可能站得远,拍了拍他的肩,他的肩头僵硬如石,我弯腰看了看他低垂的脸,猛地瞪起了眼! 项武低垂的脸惨白如纸,眼圈与嘴唇发黑,眼睛瞪大如铃,满眼红丝,瞳孔泛白,嘴角扯起大张! 啊! 我狠命地抖了抖,项武身子突然一斜,咣当一声倒了下来。 啊!啊!我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项武正面朝下,背后已被鲜血染红,暗红的血迹趴在他背上,像是披了一件诡异的血衣! 啊!我脑子发热,天眩地转,二蛋不要命似地狂吠不止,试图要驱走这一幕带给我的恐惧,将我从惊恐中唤回,但是我已再睁不开双眼,倒在了空旷安静的山林之中。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沉梦让我无法醒来,我只感到自己身体越来越冷,心跳也越来越慢,但是我醒不过来,我保护不了自己,若是再这样睡下去,兴许真的醒不过来了。 然后我听到了脚步声,很轻,鞋子踩陷进泥土的声音,有人就站在我的身边,很近很近,衣衫袖末垂到我的身上,冰冷的手指按放在我的额头,似乎在探我的体温。 是谁?这么冰冷的手指,是宋令箭吗? 一个男人慢条斯理地说:“发现什么没有?” 他的声音很好听,温温的,淡淡的,慢慢的,显得非常从容。 另外一个人语速较快,回答道:“林子深处,目前发现了七具,还在探查中。” “天罗杀人,从来都是红绫高悬,埋尸者另有其人。” “若是镇民,发现这么多的尸体定会报官,不可能擅自埋掉。天罗杀人更不可能是同门所为。应该是不愿生事端的江湖人做的。” 慢条斯理的人道:“江湖人?只怕这里除了天罗之外,还有其他势力还制衡。” “那接下来?” “你暂时先不要出现,等我入主先安排好身份再说。” “是。”静了一会,办事的人问道:“那这个姑娘……” 慢条斯理的人道:“带她下山,以免节外生枝。” 晕晕沉沉地醒来,眼前已经是自己熟悉的床账幕帘,我猛地睁大了双眼,尖锐的声音冲破满喉的酸涩道:“项大哥,项大哥死了!” 夏夏马上出现在我脸前,总是笑靥如花的她满脸泪痕,双眼红肿,哑着声音道:“飞姐,飞姐你终于醒了……” “有死人!有死人!项大哥他……他死了,满身的血!夏夏,你快找人救救他,快报官!”我疯了一样扯着夏夏,语无伦次地尖叫着。 “飞姐说什么胡话呀,哪有什么死人,你是不是又做恶梦了?”夏夏为我梳着散落的头发,温热的指尖碰触到我冰冷的头皮,感觉很舒服。 “是真的,刚才我去山上找宋令箭,在林子里看见项大哥,他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动不动,我想问他有没有看见宋令箭,他突然倒下来,满身的血!满身都是!”我语无伦次道。 “什么刚才?飞姐你都睡了两天两夜了!我的心都揪痛了,你一直说梦话,时哭时叫,真的好吓人,飞姐,你这都是第几次一睡好几天了,你为什么瞒着你的病情,要不是我请来了大夫,还不知道你已经犯病了。”夏夏有了哭腔,紧紧拢着我的肩头,生怕失去我一样。 我一愣,两天两夜?我只是晕了一阵,怎么就两天两夜了? “飞姐定是做了恶梦,项大哥现在好着呢,还是他与上官哥哥一起背你下的山,昨天还见他生龙活虎地上山打猎去了。”夏夏以为我在担心项武生死,安慰道。 我皱起眉,难道山上项武的死是我晕睡两天两夜里的一个梦? “你不信可以问上官哥哥呀,他是县官大人,总不会骗你吧?” 我朝着夏夏指的方向看去,才知道床幔侧后站了一个男人,此时他轻轻倚出脚步,站在了我面前。 “燕姑娘寒病入身,切莫多想费神。”他有着干净利落的脸,穿着一件灰白的长衫,温润有礼,像个儒雅的秀才。 我盯着这男人出神,倒不是因为他的相貌端正好看,而是因为他的声音,跟山上慢条斯理的那个人很像,只不过他的语声更轻柔一些。 “在下复姓上官,单名衍。前几日调任,刚要参图测方圆,经过后山林子时发现姑娘一个人倒在地上,便想扶姑娘于林旁一间无人的山屋小憩。恰遇那时正在林间打猎的猎户项武,他认出了姑娘,便与在一起将姑娘送回了绣庄。” “是你跟项大哥带我回来的?”我在山上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一个是他,另一个是项武?项武不是一背是血的死了么?我记错了? 我头痛欲裂。 “燕姑娘既然醒来,在下也不多留。若是再有肺咳,服用方才给你的药丸就好。”上官衍先是嘱咐了夏夏一番,又头对我道,“姑娘这病是久劳成疾,还是要多休息为妙。” 我根本无暇什么礼数失礼,愣愣地走着神。 夏夏忙站起来道:“上官哥哥,我送你。” 上官衍道:“照顾燕姑娘吧,留步。” “夏夏——”我叫住了要起身送客的夏夏,上官衍笑了笑,走时还为我们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