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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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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 林蕊看着根生叔叔用边缘破了个大洞的铁锅倒扣在另一口锅上, 中间架着个旧自行车轴当支撑, 上面摆放着农村煮饭蒸菜时用的屉子充当烧烤盘。

今天的烧烤主题是卤猪蹄。

灶台点起了火, 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

锅身散发着热气,根生叔叔通过铁锅的破洞, 用火钳夹着锡纸包裹好的卤猪蹄,不时翻转一下。

林蕊激动地看着面前的灶台, 高声强调:“上面的锅应该装上把手, 可以方便当盖子。”

她想起来了, 她以前吃过的吊炉烧饼差不多就是这么个做法。

对,可以省却车轴跟屉子, 锅身焊一圈铁环当支架。所有要烤的食材都可以用钎子串上去, 做成两头弯曲的形状, 吊在铁环上。

“炭火在里头烧。”林蕊扒拉她姐的口袋找笔记本跟钢笔,画出示意图拽着根生叔叔看, “里头应该要有个小开口桶, 用来放木炭。这样,整个吊炉里头的温度就比较均匀, 不会烤焦了。”

根生叔叔笑着点点头:“嗯, 等叔叔忙罢手上的事, 给你做个这样的吊炉。”

“不是给我做!是给你自己做!”林蕊双眼发亮地盯着他, “叔叔,买炭烤卤猪蹄。我保准做烧烤生意绝对有前途。”

一个大吊炉,一锅起码能出二三十个烤猪蹄, 到时候肯定不愁来不及烤的问题。

猪蹄是事先卤好了的,能插进去筷子就行,这样烤起来花费的时间不必太多。中间再夹在着玉米、豇豆、茼蒿、扁豆、土豆片、豆泡、豆腐干这些素菜,可以中和荤菜的油腻感。

“什么鸡爪、猪大肠、猪舌头、猪心、羊肉、牛肉、鲫鱼等等,反正没有不能烤的东西。”林蕊兴致勃勃地给根生叔叔支招,“材料事先腌制一下,容易熟的品种就直接下炉子烤。像猪蹄这种,就事先卤好了。”

林蕊拍着脑袋,又想到炉子里头得有油槽接着。

不然烤滴落的油溅在木炭上,突然间蹿起火来,会影响内部受热均匀的。

林鑫目瞪口呆地看着妹妹,要是考试做题的时候,她能考虑问题这么全面,至于才拿这点儿分吗?

“哎呀,姐,你干嘛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林蕊不满地嘟起嘴,“我这是在做正经事呢。”

她转过头,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根生叔叔,“叔叔,咱们合伙。我出技术找门面资金赞助,咱们五五分账。”

食材的来源不用愁,临近年底,江州养猪场可是屠宰了好多头猪用来腌制咸肉。

猪内脏比起肉来,其实相当便宜。

至于鸡爪、鸡翅膀这些,她也可以通过刘师傅的门路提供。

她总觉得卤鸡翅进炉子烤一烤,味道会更好。

“做,叔叔,别犹豫,大好的机会就摆在你眼前。”林蕊见根生叔叔久久没有回应,忍不住催促。

根生叔叔翻转了一下猪蹄,无奈地苦笑:“蕊蕊,叔叔知道你好意。可是芬妮还要上学啊。”

他也考虑过带着家人搬到城里头住。

不求过得多滋润,起码能够让妻儿不用活在旁人的唾沫星子中。

他不怕辛苦,大不了去当小工,反正他又不是没做过。

妻子女儿也是从苦日子里头过来的,就算打零工,也总归饿不死。

但是芬妮今年初三了啊,明年就要中考。

这个时候,他们家搬到城里头去,孩子上学怎么办?

“江州就没学校吗?”林蕊不假思索,“转学就是了。”

她二话不说,赶紧奔回外婆家,上二楼找芬妮。

今天中午,她们母女仨,哦,还外带个吃奶小朋友宝生都没下过楼。

林蕊嘴里头喊着芬妮,推开门看到周教授正坐在春妮面前说话。

她吐吐舌头,赶紧退出去,转头看见在阳台上晒尿布的芬妮,立刻招手:“快,将你初中成绩列出来,咱们想想怎么操作转学的事情。”

学校都喜欢成绩好的小孩,因为可以增加自己的升学率。

现在流行中考移民,往届生重新异地办户口,这样就能获得再考一次中专的机会。

学校对这种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欢迎成绩好的小孩转学过去。

“你别怕,要是港镇初中不肯放人,那就去堵校长的门。”林蕊将芬妮拖到后面走廊角落中说话。

她不用去港镇初中走一圈,都能猜到芬妮每天要承受怎样的心理压力。

唾沫是毒液,口舌为箭,每一根都往人的心窝子上戳。

这种环境下,芬妮还怎么好好学习。

学校解决不了她的困境,还不放人的话,那就是把她往绝路上逼。

芬妮脸涨得通红,低下头,声若蚊蚋:“我成绩不好,城里的学校不会要我的。”

“行了啊,这不是谦虚的时候。”林蕊正色道,“这事操作起来难度应该不小,咱们先搞定你们初中再说。”

上辈子林主席有位同事,当初要转学就是卡在原学校上头。几十年后,她都对那个校长耿耿于怀。

芬妮的脸红得简直要滴血,她说话也带上了哭腔:“我成绩真的不好。”

“哎哟,我的姐姐哎,现在我可没空跟你……”林蕊的话说了一半,被芬妮推到自己面前的本子卡住了。

那是本用过的数学本,后面封皮上写着芬妮初中三年历次期中期末考试成绩。

林蕊以为只有学霸才会做这种事,因为要督促自己的进步。

没想到拥有学霸态度的芬妮,竟然也是位隐形学渣。

不是,那个,芬妮进城照应她爸的时候还带着暑假作业跟书。

这不科学啊,为什么她期中考试分数总分加起来好像比无心向学的纯种学渣自己还低?

林蕊眨巴眨巴眼睛,虚弱地伸出手:“那你们期中考试卷子给我看看。”

夭寿哦,好好的为什么把卷子出的这么难?这不是在打击大家的积极性嘛。

准中考生的内心是非常脆弱的,需要师长与社会的积极鼓励。

芬妮眼眶红了,小声道:“这次我们用的是全市统考的卷子。”

林蕊默默地闭上了嘴巴,恨不得在心里头抽自己耳光。

她真蠢,干嘛净说戳人心窝子的傻话。

她怎么忘了这个世界很残酷,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回报。

她虚虚地安慰少女:“嗐,没事,办法总比困难多。咱们再想想别的招儿就是。”

芬妮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她看林蕊躲闪的目光,内心涌现出一股难言的绝望。

少女拽着自己的头发笑声啜泣:“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成绩好的话,我爸妈也不会这样为难了。”

留在村中,大女儿痛苦,小女儿的上学有保证。

搬到城里,大女儿解脱,小女儿却要无学可上。

两个孩子,必然要有一个人做出牺牲。

父母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让小女儿上完学再说。不管成绩好赖,那毕竟是她这辈子唯一可能跃出农门的机会。

林蕊下意识地想问,那为什么不是父母分开,大人一头顾一个孩子?

别说是这个号称“中国女人不需要男人”,夫妻因为工作需要长期分居两地的时代,就是三十年后,为了孩子求学问题,父母分开住的情况也不少见。

毕竟芬妮明年六月份就中考了,家人分开的时间并不算太长。

其实之前,根生叔叔也是长期离家的状态啊。

芬妮默默地看了眼姐姐待着的房门方向,咬了下牙齿。

林蕊恍然大悟,是的,根生叔叔跟桂芬婶婶都不放心。

现在的春妮看似平静,却是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地.雷。谁也说不清楚究竟什么时候,她就会突然间爆裂。

所以,他们夫妻得有两个人,随时将春妮安置在眼皮底下。

让春妮和根生叔叔一道卖吊锅烧烤是最合适的选择。

桂芬婶婶照应家里和宝生,负责后勤工作。母亲跟女儿的隔阂再深,总归还是能够说上两句话的。

唯一的难题就是得想办法解决芬妮的求学。

回家的公交车上,林蕊靠在她姐的肩膀上,皱着眉头思索,这件事得怎么办呢?

三位教授已经跟舅舅战友的车走了。

因为吉普车后面装了不少从邻县拖回人武部的东西,所以林家母女没有硬挤上去,而是选择自己坐公交车回家。

林鑫看她小大人的模样,又好笑又心疼:“你还是先想想你的家庭作业。”

被自己硬压着,妹妹也只做了英语跟语文练习册,什么数理化,她统统翻两页就说先做其他的。自然没了下文。

至于政治,她更是连书都没带。

林蕊指责姐姐:“姐你不能只顾小家枉顾大家。这可是关系到我朋友生死存亡的大事,我能不上心吗?”

林鑫鼻孔里头出气:“你要是毕业没学上,也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她就不明白这只泥菩萨哪儿来的自信,这么大的眼睛,完全看不到自己的处境。

“你以为搬到城里做生意有那么容易吗?我问你,店开在哪儿?根生叔叔家住在哪儿?”林鑫头痛,“你要投资,你有多少钱?”

林蕊正想骄傲地宣布自己的小金库时,突然间反应过来。

妈呀,她怎么忘了自己十月份的收入全都交代在无苦那个小光头身上了。

谁让那孩子忒能吃。

“姐,你有钱借给我吗?”林蕊开始无耻地蹭她姐。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姐现在晚上还在给高中老师办的辅导班上课呢。

“没了。”林鑫叹气,“穷家富路,我攒的钱也给无苦买吃的了。”

林蕊目瞪口呆,那小子就是头饕餮也该吃撑了!

她迅速在脑海中划拉一波能够借钱人员的名单。

苏木不行,苏木的钱全给她买股票了,也不知道那股票到底猴年马月上市。

她姐pass掉,卢定安也不成。

现在卢哥是准姐夫,她这个娘家人尤其要注意。她借钱打的就是她姐的脸面。

合伙做生意是一回事,伸手借钱那就得矮人一头。她不能让她姐没脸。

唉,可惜大财主孙泽不知道去江西浪什么了,不然倒是拉他入伙。

“别想了。”林鑫摁住妹妹的脑袋,“就是你筹到了钱,芬妮上学的问题还是解决不了啊。”

林蕊下意识地想咬手指甲,被她姐拍下:“什么破毛病,不许咬。”

林鑫脑海中同样在思索到底应该怎样解决这件事的问题。

周教授和春妮聊了一下午,临上车前曾经委婉地建议陈家人搬离港镇。换个环境的话,应该会对春妮更好些。

人的舌头是刀啊,只要上下嘴皮子翻翻,就能够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

姐妹俩一时间陷入沉默,各有各的心思。

林蕊嘟着嘴巴,又往她姐身上蹭了蹭,她要不要试着跟母上大人聊聊呢。

毕竟郑大夫是位活菩萨,这件事又关系着两个姑娘的未来。

只是郑大夫手上有钱吗?他们夫妻的钱好像都用来支援国家建设了啊。

郑大夫现在手上还真没什么钱。

她坐在公交车上,同样神思恍惚。

今天下午,镇上会计过来找魏镇长的时候,脸上带着难色。

镇里头财政没钱,前任赵镇长从来都是寅吃卯粮的主儿,绝对不会留余钱过日子。

魏镇长勃然色变:“下半年的招待费呢?”

结果会计推过来一个旅行包,拉开拉链,里头全是齐齐整整扎成一沓一沓的国库券。

会计苦笑:“您不喝酒,可能不太了解招待的规矩。”

国家明文规定国库券不可以当成货币在市面上流通,但是这个规矩在基层形同虚设。

赵镇长从来都是让会计拿国库券给镇上饭店结账,为此大小饭店都叫苦不迭。

这些国库券又是怎么来的呢?基本上都是计生工作组去各个村上收超生罚款收上来的。

他们以票面价格六折当成钱收缴罚款,然后再八折抵给饭店结账。

魏镇长知道自己被会计摆了一道?

否则早前饭店登政府大门要账的时候,会计为什么直接拿钱给人家,根本不提这一茬。

他懊恼自己的工作还是不够细致,居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问题。

现在怎么办?他总不能让人拿着国库券去买盖大棚需要的材料。人家搭理他们才怪。

“那有没有人收国库券?你想办法把它们卖出去,赶紧换成钱。”魏镇长皱着眉头催促会计。

虽说一次不忠终身不用,可现在镇政府里头到处缺人。会计已经算难得的财会人才,他唯有宰相肚里能撑船,先让人干着活再说。

会计为难:“上半年就打击过几个交易点。原先跟我们镇有交情的倒卖贩子都被抓进去了。我现在出去想办法卖的话,能不能六折出手都难说。”

郑大夫去厨房拿洗洁精准备清洗碗碟的时候,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她神差鬼使地开了口:“有多少国库券?你九折卖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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