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要干嘛
晚上吃过饭之后,林蕊借口今天大家都在外头奔波了一天, 要烧烧水, 好好洗个澡。
尤其是小和尚无苦同学, 看看那些大妈大婶子们, 热情的恨不得将小和尚浑身都摸个遍, 必须得好好洗个干净。
跟所有小孩子一样, 无苦也不喜欢洗澡。
修行中人企图逃避,他不洗。
姑爹前天才带他去厂里澡堂子里头好好洗刷了个遍, 他干净着呢, 他身上香喷喷的。
少女在心头冷笑,姐姐要的就是你的香。
她摆出姐姐的架势,脸一沉:“不行, 必须得洗澡,到时候身上长虱子了怎么办?”
无苦企图狡辩:“天都这么冷了, 虱子早冬眠了。”
林蕊皮笑肉不笑:“新鲜, 我还头回听说虱子还冬眠的。”
林鑫不知道妹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在外头晒了一天, 晚上痛快洗个热水澡总没错。
见大姐也不帮自己,小和尚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负隅顽抗:“天冷呢, 洗澡会感冒的,打喷嚏,阿秋阿秋。”
林蕊看着他戏精上身,兀自狞笑,还阿秋, 阿夏都不行!
外婆也附和外孙女儿:“没事,洗。我把浴帘子拿出来罩在桶上,就不冷了。大锅里头烧好热水,你们自己好好洗个痛快。”
她转头叫上在边上看热闹的小孙子,“你也洗,都洗干净了好过年。”
鹏鹏目瞪口呆:“奶奶,爷爷说后儿带我去镇上澡堂子泡澡的。”
“哎哟,那一池子水不晓得泡了多少人,比泥水干净不到哪儿去。”外婆埋汰道,“就在家里洗,家里有井,不省那点儿水。”
林蕊眉开眼笑,嘴巴跟抹了蜂蜜似的,甜得要命:“外婆,等我挣够了钱,给你装电热水器啊。”
外婆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两道:“那我们蕊蕊可得好好挣钱。”
林鑫无奈地摇头:“外婆,她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林蕊朝姐姐做鬼脸,往厨房里头跑,主动请缨:“我来烧锅。”
外公连连摆手:“不要,我烧,你让他们先洗,等里头暖和了,你再洗澡。”
林蕊哪里肯,她不待在灶房里头,还怎么摸清楚无苦的底细。
“外公,我来,烧锅暖和。”
外婆端了洗好的碗筷放进橱柜,见状说老头子:“你就让她烧。”
反正在外头淘了这一天,衣服早就脏的不成样儿了,也不怕再多沾灰。
一锅水烧开,苏木带着无苦拿好自己的换洗衣服进来时,看到灶膛后面的林蕊,愣了一下,旋即立刻要撵人出去。
林蕊狡辩:“我又不看你们,我烧水呢,不然灶膛里头没火,你们会冷的。再说这还罩着浴帘呢,我能看到什么啊。”
少年指着门:“出去,我们会自己烧。”
少女企图打商量:“哎哟,你们就专心洗澡,来回跑容易感冒的。”
外公从院子里头拿了枯树枝进来,笑道:“没事,我架上硬柴就好。不会来回跑着烧锅。”
林蕊苦大仇深地盯着面前的枯树枝,无奈地闭了下眼睛,垂头丧气地往灶房外头走。
苏木重重喘了口粗气,没好气地招呼眼睛珠子骨碌碌转悠的小师弟:“看什么看,赶紧脱衣服洗澡。”
小和尚脸上的眉毛快要一飞冲天,朝自家师兄眨眼:“师兄,我师嫂她……”
鹏鹏要跟他干架:“那是我二姐,不是你师嫂。”
小和尚绕着大澡盆跑:“就是我师嫂。”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又说没谱的事儿。”少年板着张脸,煞有介事地脱裤子,“我们修行中人……”
他话音还没落,门“嘎吱”一声响,露出林蕊闪闪发亮的眼睛。
少年悲愤了:“你干嘛啊?”
蕊蕊这是什么坏毛病,老想看他。
少女无辜地举起手来:“衣服,赶紧把衣服给我,得马上洗了。”
“那你先出去!”羞耻难当的少年死命合上门板,三下五除二扒掉自己的衣服,塞到外头,“行了。”
“无苦的,还有无苦的衣服。”少女还在外头上蹦下跳。
苏木立刻吼眼睛珠子孩子骨碌碌直转的小师弟:“没听到啊,赶紧脱衣服。”
无苦一边脱衣服一边叹气,他小师兄明显就是在迁怒。
看看,火不能撒在小师嫂身上,就拿他出气。
“就你废话多,赶紧洗,大姐她们都还没洗呢。”
无苦反唇相讥:“你就想说我小师嫂还没洗。”
苏木作势要揍他。
鹏鹏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往外头塞:“二姐,你不给我洗衣服吗?”
林蕊轻咳两声:“洗,当然都洗。那个,都脱干净了?”
她捧着衣服心满意足地走了,剩下三个脱得光秃秃的男孩子面面相觑。
不对啊,他们又不是奶娃娃,一个大澡盆里头也就能待一个人。
都脱光了,两个人站在边上,看着一个人洗?
苏木深深地叹了口气,赶紧招呼鹏鹏:“你去灶膛口待着,别受冻。我赶紧把他给刷出来。”
说是刷,真是刷。
当师兄的人手脚麻利,五分钟不到就将被搓的鬼哭狼嚎的无苦拎出了澡盆。
鹏鹏看着跟烧熟了的海虾一样的小和尚哥哥,吓得抵死不让苏木帮他搓澡。
他不脏,他要爷爷来。
少年无奈,只能自己匆匆忙忙洗了个囫囵澡,拎着还在喋喋不休抱怨的师弟出门。
想吃花生糖不?再废话连瓜子都没的吃。
小和尚果断闭嘴,口中唾沫横流。
门一开,师兄弟俩的视线就撞上了屋檐下的林蕊。
苏木目瞪口呆,蕊蕊在干嘛啊,脸都贴到衣服上了。
嗅了半天也没闻出个所以然来的林蕊,立刻端着盆往院子里头奔,撒谎都不打草稿:“我找找你们有没有把东西塞口袋里了。”
呵,林工有次忘了裤袋里头有十块钱,洗完澡顺便在澡堂子里头把衣服给搓了。
后来郑大夫帮他收衣服的时候发现了,两口子心疼了好几天。
啊啊啊,要想办法好好挣钱啊。不然她爸妈心疼的时候多了去。
林鑫帮老太做完了推拿出来,看到妹妹站在井边翻看衣服,疑惑道:“你干嘛呢你。大冷的天,还不赶紧回屋去。”
“洗衣服呢,我给他们把衣服洗了。”林蕊慌忙从盆中拿出手来。
林鑫哭笑不得:“你洗衣服?这么冷的天,不冻死你才怪。”
林蕊兀自狡辩:“井水是暖和的,井水不冷。”
“再不冷也冰手,今晚洗了晾在外头不冻坏衣服才怪呢。放着,明儿我用洗衣机洗。”
林鑫走过去接盆,突然间反应过来,“你给他们洗衣服?”
真是天上下红雨了,哪次不是苏木给她洗衣服来着!
当姐姐的人脑袋跟录像机似的回放妹妹的一举一动,顿时变了脸色:“你干什么了你?是不是又摸人家苏木的口袋了。”
林蕊吓得赶紧往屋里钻:“姐,你冤枉我,我才没有摸他口袋呢。”
林鑫哪里会相信她的狡辩,冷笑道:“我看得清清楚楚的,你这什么破毛病。”
苏木身上一分钱都要被她给摸走。
人家一个小男娃,想要买根棒棒糖,还得问她申请钱花!
林蕊大叫冤枉:“我犯的着要偷偷摸他口袋么。”
洗白白的小和尚在边上说风凉话:“就是,我师兄的钱都归她管着。”
林鑫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听听,人家无苦都晓得的一清二楚了。她这个当姐姐的脸都没地方放。
苏木默默地看了眼林蕊,沉声道:“她没摸我口袋。”
林鑫恨铁不成钢:“你别惯着她这破毛病。”
越来越不像话了。
林蕊找到了同盟军,得意洋洋地过去拉苏木的胳膊给自己作证:“就是。”
少女的话音随着她的手一并落下。
苏木一扭身子,竟然轻轻巧巧地躲过了她的手,昂着头朝房间走去。
林蕊愣了下,不明白这孩子为啥突然间这德性了。
林鑫也奇怪,偷偷拍了下妹妹,警告道:“你再欺负人家试试,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林蕊委屈:“姐,你又冤枉我。我明明每天都给他发零花钱的。”
只是早上发了,晚上再收回来而已。
现在社会可是很乱的,男人有钱就变坏,她是为了苏木好,免得他被人给带坏了。
林鑫气得揪妹妹的小辫子,狠狠拍了下她的屁.股:“你就作,惯的你!赶紧拿衣服给我洗澡去。”
楼上的少年竖着耳朵听隔壁房间的动静,面无表情。
蕊蕊没撒谎,蕊蕊的确没掏他衣服口袋。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是无苦的衣服,蕊蕊拿着他的衣服放在鼻子底下闻。
床头柜上摆着本选,第一篇就是张爱玲的《红玫瑰白玫瑰》。
蕊蕊从图书馆里头借出来之后,每次翻不到两页就开始打呵欠,然后她的“提高文学素养”之旅就中止在瞌睡中。
苏木对张爱玲的毫无感觉,他觉得丁玲写的书更有意思。
但是少年每次帮林蕊收书的时候,还是瞥了几眼《红玫瑰与白玫瑰》。
他清楚地记得红玫瑰坐在那个浪荡子的他大衣旁边,就为了闻男人衣服上的香烟味。
无苦捧着柿饼上来,欢欢喜喜道地奔到床边,抬起圆滚滚的一张脸:“师兄,要不要给你一个尝尝?”
老太好厉害的,老太还会晒柿饼。自家柿子树上长出来的柿子,晒好的柿饼又甜又香。
哎哟,师兄为啥不说话,老盯着他看。
那眼神瞅着怪瘆人的。
小和尚下意识地将柿饼藏到了身后,生怕师兄凶性大发,会抢了他的柿饼。
苏木看着无苦的一颗光葫芦脑袋,悲愤地想,这小子有什么好啊,蕊蕊干嘛非得闻他的衣服?
少年身子一扭,直接钻进被窝里头睡觉。
无苦吓得手上的柿饼都差点儿掉地上,结结巴巴道:“师……师兄,你不跟我师嫂造饺子机啦?还有那个,你们不是要教我算术的吗?”
少年的声音闷闷的:“放心,蕊蕊会愿意教你的。”
他话音刚落,被她姐抓着硬搓了一顿的林蕊就跑过来“砰砰砰”拍门:“睡什么睡啊,赶紧过来学习。”
年纪轻轻的,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懒呢。
她扭开门,跳上床,要掀苏木的被子:“起来起来,我跟你说,无苦……”
“你跟无苦去学习,我要睡觉。”少年身子一扭,直接滚到床里头去了。
林蕊眨巴两下眼睛,狐疑地转头看无苦。
嘿,你个小和尚,你到底怎么你师兄了?
无苦偷偷往后头藏柿饼,嘴硬得很:“我不知道,我进屋时就这样了。”
林蕊眼尖地瞅见了袋子,立刻上手胡撸他的光葫芦脑袋:“你要脸不?一个人吃独食,都不知道分点儿给你师兄啊?”
小和尚哪里肯承认:“我没有,我让师兄尝尝的。”
“呵,尝尝,然后剩下来的都是你的!吃这么多甜的,你怎么不怕自己变成糖僧,得糖尿病啊。”
“好了!”苏木突然间爆发出来,坐起身,指着门道,“要吵你们出去吵。”
门板合上,林蕊跟无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怪你!”
听得屋里头的少年愈发心塞。
无苦不服气:“要是你不吵的话,我师兄也不会这么生气。”
林蕊挥挥手:“哎,算了算了,青春期哪有不中二不暴躁。人不二缺枉少年,走走走,赶紧跟我学习去。”
门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屋中的少年胸中憋着股气儿,简直要炸开了。
他在床上打着滚,气得连呼吸都费劲。
屋子门开了,少年闷声道:“你又回来干嘛?”
鹏鹏莫名其妙:“我洗完澡了啊。”
苏木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得没脸见人。
鹏鹏跳上床,满怀好奇地问苏木:“哥,你说无苦身上到底藏了啥香料啊?我姐闻了就不晕血。”
“什么香料?”少年猛的转过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鹏鹏。
吓得小男孩差点儿直接跌到地上。
妈呀,苏木哥的眼神也太瘆人了。
小男孩结结巴巴:“就是那个,中午不是杀年猪嘛,我姐本来看了血发晕……”
“你怎么不把你姐拉开啊,她晕血!”苏木急得不行,他就知道中午不该放她跟鹏鹏两个人跑出去的。
小男孩委屈:“我拉了,我哪儿知道院子门会开啊。我姐不是晕着么,无苦过来了,我姐就不晕了。无苦一走,我姐又晕了。我姐说他身上肯定有什么香料,治疗晕血症的那种。要是开发出来,肯定能挣大钱。”
他一抬头,看到苏木咧开的嘴巴,跟着笑起来,“对,苏木哥。你赶紧去问问呗,有钱大家一起赚吗?哎——哥,你等等我啊。”
苏木哪里还顾得上鹏鹏,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到林家姐妹的房间,一把抓住正在绞尽脑汁软磨硬泡逼问的林蕊。
“别问啦,没有香料。是无苦身上的气!”
他们修行之人都自带气息,无苦的气息就是能够让人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