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天鹅绒窗帘（一）
齐如雾的意识戛然而止。
那终止发生在千分之一秒间，大脑如断电的处理器，猝不及防的沉入了一片混沌。
他似乎漂浮在巨浪上颠簸，呼啸的噪音与剧烈的重心起伏让他恶心不已；又好似在龙卷风中盘旋而上，直至巅峰的下一刻狠狠坠落……他真想晕死过去，怕是死亡也不会有这么难受了。
死亡？
他的眼前骤然爆出一片光亮，好似一片灿烂而明亮的烟花，不，那不是烟花……爆破声铺天盖地袭来，剧烈冲击的耳膜嗡嗡作响；他嗅到了呛人的烟味儿，鼻腔里全是血，热流在七窍里滚滚流下……
伴随着剧痛与无法抵抗的晕眩，巨幅数据流如碎纸机一股脑碾压出的垃圾，强硬袭来——
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已经死了。
起码在他的认知里，他“必定”是死了。
那可真是个让人听来唏嘘的死法，齐如雾苦笑的想，一氧化碳泄漏引起的明火爆炸，想来五官烧的都认不出是谁了？
事故还发生在人睡眠最死的下半夜，不只齐如雾，他的三个室友估计也都凶多吉少了。
剧痛在意识归位的一瞬散去，记忆回笼，他慢慢理顺着思绪，随即一愣。
续命……资格测试？
预选，入场券……
是死前走马灯般的幻觉吗？是吗？……不是吗？
巨大的希翼让他抑制不住去想那个可能性，他颤抖着呼唤：任务面板！
出现了！
只是中断他劫后余生的狂喜的，是面板正中一行黑体大字。
【距离续命资格测试开始，还剩59912名测试者……】
冰冷无机质的数字不紧不慢的跳动着，呆愣的这一会儿，便从59912跳动到了59903。
这是什么意思？
惶恐涌上心头，齐如雾在这虚无缥缈的“无现实感”中无法保持理智，他忍不住呼喊，咆哮，可他没有身体，思维电波的呐喊无人可听见……
这恐惧感远大于溺水抑或窒息，他只剩一缕思维了，这缕思维兴许也要消散，然后在世上再不剩什么了。
但恐惧无济于事，起码比起死亡，他还有黑暗中散发惨白冷光的任务面板是真实的。
齐如雾苦笑，不接受又有别的办法吗？没了。
他出乎意料，甚至出乎自己预料的冷静下来，仔细打量任务面板：有地方与之前不同了。
【齐如雾：编号A（FC）-099】
【异能：Teleport】
【神格：————】
【续命期限：——】
他记得清楚，在预选副本时，左上角只有一个名字，如今三个空白框全显示出了字来。
撇除不清楚概念的，多出的一栏让他振奋不已：真的是异能！
说来也奇怪，他不认识这个陌生单词，却在视线接触的一瞬，相关信息涌入了脑海。
【空间移动】
以发动者本身为坐标系原点，展开长、宽、高各六米，正负坐标轴各三米的空间直角坐标系；发动者可以瞬间移动至坐标系内已知坐标的无固体处一点。
瞬移？！
杀人放火跑路居家必备的上等异能啊！
他抑制住狂喜，反复推敲起这两行字来，消息如定义般详细，他仍怕暗含限制。
“以发动者本身为坐标原点……也就是我身体的前后左右上下，是坐标轴的正负；发动者可以瞬间移动，那能带人或带物吗？应该可以，要不身上的衣服怎么办，应该有隐性的重量限制。已知坐标的无固体处一点，也就是说如果选定坐标有东西了，就去不了。”
很人性，起码不会胡乱瞬移失败卡进水泥地里了。
如果能试用一下就好了。
齐如雾激动了一会儿，视线转向不急不躁持续跳动的数字，思维发散开来：等全部十万测试者齐全，他会是回现实，还是开始副本呢？
未等他得出结论，便听一声突兀的电子音响起！
“请问需要安排副本吗？”
任务面板还有客服或者管理员监控？！是捕捉了思维中“副本”这关键词？
齐如雾顾不得细想，迅速追问：“副本不是等全部测试者到齐再开始吗？”
“预选通过后，您已经取得了进入副本的权限。”
齐如雾注意到电子音的扭转话题，逼问：“现在进的副本，与测试者到齐后开始的副本有什么区别？”
他问的十分详细，电子音无法扭曲回答了，只得平淡的回复：“现在进的副本，参与者均为目前通过预选的测试者，且奖励不包括【续命期限】；您也可以选择预选副本进入，但【异能】、【神格】均会受到限制，已获得的奖励种类无法重新取得。”
齐如雾消化了信息，注意到了一个没听过的词汇。
“神格是什么？和异能有什么区别？”
“神格是对法则掌控权。异能是对特定能力掌控权。”
齐如雾若有所思：“既然你用了‘均会受到限制’，是不是有的预选副本可以取得神格？”
“是的。”
“我没有【神格】，可以继续通过预选副本获取，对吗？”
“是的。”
完美！
齐如雾斗志昂扬，与其在这虚无中等待十万人通关完毕，不如下个副本，一是涨经验，二是赚取奖励。
至于去哪儿，答案很清晰了——正常副本万一碰到既有神格又有异能的人怎么办？再者，预选副本简单、奖励还好，不去白不去！
“申请进入预选副本！”
“您的申请已接受，【续命资格测试预选】副本随机加载中……”
“副本加载结束，祝您&%￥#（……”
在电子音断断续续、听不清信息的错频声中，齐如雾的面前出现了一扇门。
与其说是门，倒不如说是“通道口”。
门通向的空间内逸散着安详诱人的光明，将齐如雾沉寂漆黑的意识空间照的通彻。
但让齐如雾下意识抵触戒备的，是这门的材质。
蛇，蛇，蛇……！
粗细不一的冷血动物扭动着花纹或斑驳或漆黑的身躯，竟硬是用无数肉/体拧成了如此完美的一个圆！
蛇与蛇口尾相衔，大蛇吞噬着小蛇，小蛇撕咬着同伴的尾巴。在这片无穷尽的圣洁白光中，它们的鳞片辉映着绚丽而迷幻的彩光……
齐如雾头脑空白，如附魔一般，抬脚踏入了那一片光明。
——
齐如雾在一片细微的噪音中醒来。
之所以说“细微”，是因为这噪音来源于人交谈时的窃窃私语。
这屋子空间不小，他敏锐的五感能清晰捕捉到声音撞击墙壁产生的不和谐回音。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熏香，馥郁魅惑，又给人以极大的惬意感，想来加了安神的香料在里面。
这儿的装潢，也实在与这香气匹配。
方一睁眼，齐如雾便震惊于复古宫廷式的恢弘壮丽中。
甚至“富丽堂皇”都不足以形容这儿的奢靡，触眼便是一片深酒红的雕花壁纸，金银线闪烁其中。家具均大气复古，所用的材料不外乎绸缎、宫绣。就连他身下坐着的坐垫，也柔软洁白如云朵……
等等？
齐如雾的视线顾不得打量环境，他浑身颤抖，哦不，身心颤抖的举起手来——
如果此时有第三人视角，我们就会看到，窝在壁炉旁舒适摇椅里，全身埋在坐垫里白团团一样的奶猫，露出了正常奶猫似乎作不出的“震惊”、“恐慌”，以及“WTF”的神情。
白团团呆滞了半分钟。
白团团似乎不能接受现实。
白团团又举起爪子凝视起来，这次它能接受现实吗？让我们拭目以待——
果然还是不能！
白团团晕了咕去。
融融炉火还在“噼啪”燃烧着，火舌温柔地舔舐着碎木，将百子天使绣纹的地毯、白木摇椅，还有上面毛绒绒的白团团，一同映照成了金色甜梦。
那奶猫太小了，最多几星期大，小身子全陷在软垫里，像垫子上长出来的小毛团。它的小爪子窝在身下，用柔软洁白的长毛盖着，偶尔悄悄露出一小下，很快又在冷空气刺激下缩回去。它的睡姿看着太舒服了，饶是世界上心最硬的人，也不忍为它柔软心肠。
所以整间屋子的人，即使骤然身处荒谬的异世界，也不免下意识远离这一幕安静祥和，在另一端讨论着。
而油画般场景中的主人公，齐如雾，正如遭雷劈般懵逼，试图睡过去“重启”一遍。
然而失败了。
他苦大仇深的第三次抬起“手”，这次心理承受能力比前两次强，还把手翻转过来看了一遍。
粉嫩嫩的小梅花垫。
怎么看怎么像猫咪爪爪呢。
……倒不如说这他妈就是猫咪爪爪！！！
他气的差点真晕厥过去，他实在小看了续命资格测试的坑人功力：说好了是“异能和神格”受限呢？异能受没受限他不知道，他的人身行动可切切实实落实了受限！
他忍不住破口大骂：“操……”
还没决定操谁，他的理智终于姗姗来迟，抑制住他的怒火：他张口说的竟是人声。放在往日，少年声线清越柔软，极给人以好感，可放在一只猫，还是这么小的奶猫身上发出，太突兀了。
齐如雾警告自己多遍，为了生命，为了活下去，忍。不清楚场面情况的现下，不要贸然行动。
一直不叫的猫也很奇怪，他尝试靠现在的身体发音，一下就成功了。
是嗲的他浑身一哆嗦的“咪”。
连“喵”都不会啊可恶！
明明猫吼也能威武霸气的！为啥他连“喵”都不会啊！
他不信邪，继续发声，然后——
“咪，咪！”握草，握草！
“咪……”不会……
“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生气，不生气……
人家生气我不气,
气出病来无人替。
我若气坏谁如意,
生气伤神又费力……
可恶还是好气啊！
就在齐如雾气的浑身白毛毛即将炸成汤圆球时，敏感的耳朵捕捉到了一句话。
“小猫猫醒了诶，和我一起去看看？”
“你可真闲情逸致，都他妈这个时候了……服了。”
“哎呀，想再多现在也一筹莫展啦，人生得意须尽欢嘛。你不陪我我自己去撸啦！”
小奶猫……撸？？？
整个房间貌似大概确实只有他一只猫啊！
齐如雾惊恐万分的望向声源，一个笑眯眯的女孩朝他走来。
女孩约莫大学生年纪，个子不到一米六。她留着内扣短发，一身温暖的藕粉色背带毛衣裙，里面是米白色针织衣，胸前挂着星月形状的小挂坠。
她在齐如雾面前蹲下，拿出逗猫的宠（滑）溺（稽）声音：“喵喵~让姐姐抱抱好不好呀？”
……完全不好啊！
齐如雾转身就跑，可惜这小身体难以操控，身后多出的柔软蓬松的尾巴奇特的触感教他愣在原地，下一秒，一双胳膊轻轻将他搂起，视野腾空，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窝在人家怀里了！
我为什么……要贪心……进这个坑爹测试坑爹副本呢？
女生还在温柔的和他说着话儿，没贸然上手摸，貌似想和他取得信任。
她小心翼翼的揽着他，坐到摇椅里，痴痴地盯着那片炉火。她身上有股煤气味儿，呛了齐如雾一下，可能是路过壁炉时，染上了木柴不完全燃烧产生的一氧化碳。
“唉，小猫咪，你怎么也在这儿了呢？姐姐稀里糊涂的就在这儿了，大家都出不去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呢。”
女生的声音很轻，像金色云层里飘来的梦。她怅然的望向天花板，那话不知道是说给猫咪，还是说给自己听了。
“姐姐或许是因为做了无法挽回的坏事，可小猫咪你没有错呀……”
大家都出不去了？无法挽回的坏事？
齐如雾反身望向女生，惆怅的侧脸下，她的右耳有三个耳洞，没带耳钉。耳垂后有个硬币大的纹身，似乎年代久远了，图案模糊。只能看出是只口尾相衔的蛇，和她这身淑女风的衣服违和感十足。
蛇？
齐如雾危险的眯起眼睛：这和那蛇门……是否有关系？
见小奶猫看她，女生努力扯出一个笑：“对不起啦，姐姐说了奇怪的话。我叫温雅。你叫什么呀？姐姐叫你咪咪好不好呀？”
“咪！”不好！
然而齐如雾不能说话，只得努力瞪她，瞪她，瞪……
“嗯，你也喜欢这个名字呀。咪咪你好！”
“咪——！”完全不喜欢也不好好吗！
挣扎是徒劳的，面对奶猫身躯，不足一米六的温雅也是巨人般的存在。她轻柔的捏起小爪爪，打招呼一样晃了三下，还趁机捏了一下肉垫！
可恶啊！齐如雾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火速收回爪爪，其对躯体掌控度比起刚才简直一秒千里，他猜一定是自尊心与羞耻心开足马力加班加点学习的结果。
哼，女人，我的便宜是你能轻易占的吗！
猫咪的身躯……也行。齐如雾无奈的接受事实：正好降低其他测试者的警戒，还能隐蔽的收集信息。
辉金色如特等琥珀的眸子灵动的扫过房间，只见除温雅之外，客厅有六个人，三三两两坐卧在软塌、沙发、地毯上闲聊着，男女老少皆有。
他们神色或愁闷或焦虑，但没有紧张到大逃杀中你死我活的程度，想来不是自相残杀类的副本。但这不足以掉以轻心：荣华高中毕业典礼开场前可是有一个小时缓冲期，目前的平和说不定仅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温雅在猫咪面前絮叨的都是可有可无的废话，齐如雾粗略的听着，打开了任务面板。
【任务信息】
阴差阳错下，你进入了黑天鹅绒房间。
世界上最后一片净土。
你无法离开这里。
不要掀开窗帘。
【倒计时：71：48：57】
【支线任务1：▉▉▉的恶作剧】
▉▉▉对▉▉▉说，你一定▉▉▉。
【任务奖励：神格：▉▉▉】
【支线任务2：他们是谁？】
（待触发）
作者有话要说： 白团团：人家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坏谁如意,生气伤神又费力……
老攻：咪咪真棒，大文豪，会吟诗，真好。
白团团：你再说这些吟诗续命的东西，作者的号要没了。
霸道总A：我昨天刚转发了宝华姐的微博，跑步速度狂增，无所畏惧惹。
老攻出场惹！这个副本是纯脑力副本，小天使们可以开始竞猜谜题真相惹，买定离手啦……